承啟天內,趙相山的反應無疑是最快的,他立刻就做出了判斷:
“分身,這是參羅利那的本命分身!”
世間修行,但凡有“本命”二字,無不是蘊含著“精血”等根本之物,對大能來講,就是“本源之力”。毫無疑問,對參羅利那這樣的天魔外道絕代霸主來講,一具本命分身,也是極端重要的部分了。
所以,趙相山馬上又叫道:“不要讓他它逃掉!”
見到參羅利那,許多事情一下子明晰起來。
上一次魔劫,勢頭為何那般猛烈;上清宗為何應對得如此狼狽;為什么參羅利那對太霄神庭也很感興趣;為什么自與無量虛空神主翻臉以后,參羅利那很長時間沒有消息……
原來,都在這兒侯著呢!
若非有參羅利那壓陣,以楊祖開派三祖師之一的神通法力,幾十劫地仙的大能,就算是被有心算無心,也不至于落得這般結局。
余慈也知道,他的思路不是特別穩妥,里面也不是那么絲絲入扣,可現在,不管有沒有理由,參羅利那出現在這里,又是那般模樣,他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考慮,直接動手就好!
正因為如此,其實就在趙相山提醒,他自己心頭念頭起伏之際,他的本能反應已經走到了前頭。
斬龍臺上,兩位掌刑神將齊齊邁前一步,剛剛被楊祖壓制的困龍樁、斷龍石等,面對參羅利那,可沒有束手束腳的道理。能斬太古天龍的血氣刀光,剎那凝實,隔空斬下。
參羅利那名頭再響,境界再高,此時也不過是一具分身,而且是被楊祖鎮壓在時光長河之中,之前又被斬龍臺一刀伐去大半根基的分身。
這時再來一刀,它便是有千般神通,也很難再有作為。
一刀落下,分身虛影登時兩段。
不過分成兩半的分身,依舊能夠飛遁,各選了一個方向,度不減反增。
余慈面色不變,也一直沒有別的動作,只有手持符詔的神將,又將符詔高舉過頭,灰蒙蒙的天空驟然間被青光照徹,不見任何死角。
同樣的青光也是鋪遍了封神臺及其周邊云霧空間,不留半點縫隙。
參羅利那的兩半分身雖說是投往了不同方向,可再怎么逃,也不可能逃得過這樣的天羅地網。
兩具分身先后撞上青光羅網,這次再沒有掙扎的余地,沾了青光,便是無影無蹤。
當然,在余慈眼中,參羅利那從來沒有跑出視線,被青光攝走,其實就是被打入道境——對任何一位玄門修士來講,得入道境,都是一份大機緣,是幾世都修不來的福分,可是對參羅利那此類霸主級別的魔頭而言,未免就是一場劫難了。
這里整個世界,都對參羅利那有著天然的克制之力。其一旦栽入道境,就是隨便哪處云氣,對他來說,都是強酸一般。
而此間仙真,若是見到此等魔物,更不會客氣,都是瞋目怒喝,道法雷霆如雨灑下,轟得參羅利那分身不住萎縮,有時甚至湮滅無存。不過它也算是頑強的了,不管受到怎樣的傷害,最后都能恢復過來。
如果還原成符箓法理的解釋,這其實就是無數深具降魔功效的符法結構,一層層滲透進去,形成了強勁而又極有針對性的封禁,意圖滅殺鎮壓。
只是這種本命分身,內蘊末法主級別的本源之力,除非是本體被滅,或者主動生念,否則都是隨滅隨生,無有盡時。
當然,現在參羅利那恐怕是最希望本源之力湮滅的——如果它知道此時此地事態的話。
余慈知道,這個消息也瞞不了太久了。
本源之力那般重要,只要是在非密封的空間內,又或是被楊祖、太玄魔母這樣的大能以特殊神通禁制,否則必然會與本體生微妙的聯系。
嚴格來說,余慈現在布下的心內虛空也好,道境也好,都不算是密封的。它與真界、水世界形成了三方虛空的結構,彼此影響之下,必然會有部分法則滲透進來,也會有部分法則延伸出去。
這種情況下,參羅利那、大黑天佛母菩薩這等級別的強者,要尋隙殺入,可能性不大,但是做一次模糊的信息滲透,難度并不高。
余慈想要阻止,不是不行,但又何必呢?
他冷眼看參羅利那分身在道境中掙扎,最終封得如蠶繭一般,一路打落到萬魔池中。
此后再不關注,將注意力放到了此時的封神臺上。
參羅利那逃出之后,楊祖身軀遺蛻卻并沒有像頭顱一般被光陰之力吞噬,依然如故,甚至還保持著活性。
墨血流盡,繼之以潔。
余慈就看到,其頸間碧血濺出,瑩然如玉,落地有聲。
只是,這數點碧血,也是僅僅留存的一些。
剛剛鎮壓、剝奪水煙神光的青蓮,倒是繼續下挫,貼在了楊祖頸上,涌出的碧血盡被其所汲取,以至于毫光流轉,更加不類凡物。
余慈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模樣,似乎是楊祖投入道境的根基神光與他的殘軀遺蛻產生了某種反應。
不多時,伏在斷龍石上的殘軀,竟是微微一動,繼而緩緩坐直、起身、凝立不動。
姿態依舊端正,只是頸種蓮花,微微搖動,形態詭異至極。
不只是余慈,就是承啟天內影鬼、趙相山、血府老祖等人,也都目瞪口呆。
青蓮之上,忽有神光綻開,倒刷而下,瞬間洗煉全身,而青蓮本身,則在神光之中虛化,為光幕所遮,頃刻又散,而此時,卻是化出了頭顱面目,分明是楊祖模樣。
承啟天中,影鬼失聲道:
“這算什么鬼?”
余慈先是一喜,但很快就現,這一位“楊祖”的神態,固然栩栩如生,但這種生機,卻是如現在兩位神將、之前青衣童子那般,依循道禮法度,雖是仙氣盈然,卻再非血肉之情。
斬龍臺上,“楊祖”微微一笑,和聲開口,溫文爾雅:
“圣人駕臨封神臺,當是上清起復之始……請隨我來。”
余慈無言,是的,這就是接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