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到底有多強,余慈很難給出定論。===那邊也太過游刃有余,所展現出的能力,也是如冰山一角,難以揣測。不過,在“撞上來”的同時,其人神意透出來的有序波動,是可以解讀、交流的信息。
真像是老友登門哪。
那信息淺直明白,余慈很快解析出來:
“道友的手段,大有長進,擬化上清法門,更有進展……真如換了個人似的。”
余慈立刻就明白過來,這人或許是把他當成極祖了。
由此便知,極祖這些年偵測太霄神庭所在,應該經常碰上這一位,打交道打得久了,竟也有了幾分“交情”,起碼也是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這一位應該不知道極祖的真實身份,相應的,極祖也一樣。
兩邊都掩飾了真實身份,卻不掩飾自家的目的,卻把上清中人放在哪里?
唔,話又說回來,真是認錯人了?最后一句,怎么看都有諷刺的意味兒。
余慈冷哼一聲,倒也沒有立刻翻臉,事實上,就是翻臉,暫時他也找不到對方在哪里。而且,很快他就醒悟過來,不是對方囂張,事實上真正囂張的是他自己。
剛剛變成廢墟的極祖秘地,其實就是最大的靶子。
已經在廢墟左右盤旋的湖底妖族不說,也排除這位當先到來的“舊友”,在水域更上層,此時至少有七八股修為可觀神意追攝過來。
在廢墟那邊,都是吃了一驚,也被湖底妖族發現,匆忙偏轉,避過了一場沖突。
毫無疑問,余慈的想法沒錯,這位“極祖舊友”早就看出問題,專門過來嘲諷的!
看起來,那邊對是誰到來并不關心,只是提醒一句在這兒該有的規矩。
這都是極祖的手段,做起來也很簡單,就要把局勢攪亂。
就之前的情況看,這片深層水域,還是一個僅有少數人才能到達,更少人才認為有價值的偏僻區域,但因為剛剛的震動,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更直白點兒說,洗玉盟已經發現了問題。
那齊齊涌來的神意,可不像“極祖舊友”這邊,高深莫測,余慈略加感應,便能分辨出其中絕大多數人物的宗門來歷,無一不是洗玉盟核心宗門的氣機法度。
不用奇怪,洗玉盟對于湖底的監控,永遠是外松內緊,尤其是對于可能有太霄神庭的敏感區域,更不用提。
后面這些探索過來的神意,都是洗玉盟長年留在湖底的“觀察者”,他們每查出一處“敏感區域”,就會不惜代價,在那里修建相關的感應法陣,長久偵測,如此步步為營,也等于是拓展洗玉盟在湖中深層水域的控制力。
事實上,洗玉盟高層長年花費巨資,要求各宗各派出人出力,拿出的理由就是這個。里里外外的“好處”,再加上對太霄神庭的向往,讓各宗各派乖乖出人辦事,就是魔劫到來,抽調人力物力,都沒這么爽快。
如今,這個位置徹徹底底暴露了,余慈閃避倒是不成問題,以目前的深度,一般的“觀察者”沒那么容易下來的,說不定已經換了一撥,也就是說,洗玉盟高層已經給驚動了。
極祖要想把局面攪亂,這確實是成本最低的法子。
余慈相信,趙相山也推斷過,極祖在北地,一定還有幾個支點,確保他在關鍵時刻,及時介入。
更極端點兒想,這些支點,部分甚至可能就在急速接近的神意之間。
相較于那位不知名的“極祖舊友”,洗玉盟的行為,就更加的光明正大了。
他們沒有與湖底妖國正面沖突的意思,但隨著神意降下,激發了層層感應法陣,消耗巨大,對湖底妖物來說,是刺激,也是威懾。
這等局面下,如何掌握平衡,需要極高的判斷力,但不能否認,這是短時間內辨清形勢的最好辦法。
余慈不會在此時與這些人沖突,對極祖設下的秘地,也沒了別的想法。
唯一需要重視的,就是虛空甬道的問題。
如果被人發現,又追溯到華陽窟,可就真成笑話了。
余慈當機立斷,要那邊的幻榮夫人出手,將虛空甬道徹底破壞。反正他做為神主,只要有支點,分身來去,比什么甬道都來得便捷。
深水區域,又是一記爆震,虛空扭曲的力量,當場將附近幾只盤旋的妖族重創,也使得洗玉盟剛布置好的感應法陣前端遭到嚴重破壞。
便在各方亂成一團的時候,余慈已經鎖定了水域中的特殊位置,神意偏轉,切入“水世界”與真界的虛空交匯處,將那些神意探測都拋在后面。
那位“極祖舊友”的感應,也就此消失。
不是那位不想追進來,而是這里真的不是善地。
余慈憑借著在“三方虛空”多年鉗制下的經驗,做足了準備,可在切入之初,神意還是險些潰散開來。
此地法則扭曲異化,確實類似于三方虛空,但又沒有“承啟天”這個支點,法則互相影響的局面要簡單一點兒,卻也更加極端。
可以將兩邊虛空法則結構的交錯,比喻成兩股力量“頂牛”,不是勢均力敵,而是一邊倒!
余慈心念動處,虛空成符,卻是搖曳不定,隨即熄滅。
他放出的是天河祈禳咒,比較典型的玄門符箓,在這里卻受到極大的壓制。
余慈想了想,憑借神主威主,意念與幾千萬里開外,尚在飛魂城的幽蕊聯系上,讓她幫個小忙。
很快,幽蕊放出一道巫術,兩邊法力運作,迅速移轉過來,在這處虛空交匯處激發。
便有一次低震,水中波紋層生,幾有共鳴之勢。
果然,這里再怎么扭曲,也是與巫門體系更加投契,相應的,真界體系就受到壓制。
讓幽蕊計算了一下,這道巫術威力,比在真界時,威力提升穩超一倍。
說起來,這里應該更接近于巫神沉睡前,天地法則體系的原貌。
像巫鬼、蘇雙鶴這等精通巫門秘術的強者,在此的能耐,甚至堪與地仙平齊。
這就是法則體系的妙用啊,勘天定元為何重要,由此便可見一斑。
當然,按照趙相山的說法,“水世界”中,布滿了巫神沉眠后所化的“靈水”,幾乎是巫神一身精華所系。
在這片區域附近,自然還是巫神法則占優。
不但巫神能做到這一點,便是地仙大能,也能做到,唯一有差距的,恐怕就是作用范圍了。
余慈繼續與幽蕊聯系,讓她幫忙做幾個實驗,他則與趙相山等收集信息,盡可能摸透這片虛空交疊地帶的法則根底。
其實,對這里,幽蕊了解的要比他們多得多,近年來巫門漸從劍巫大戰后的敗落中喘過氣來,一些以前非常敏感的事情,也能去做。
比如到洗玉湖底拜祭巫神,近兩劫多來,斷斷續續也做了幾場,洗玉盟其他宗門也好,論劍軒也罷,都是睜一支眼閉一支眼,任飛魂城、千山教這幾家折騰。
反正巫神復蘇的可能性,隨著時間推移,也是越來越微不足道。
一邊做實驗,余慈一邊了解情況:
“最近一次祭拜,大約是什么時候呢?”
“應該也有二十年了吧,奴婢也是回城之后,才聽說的。其實幽燦不出關、不主持,巫神血脈不全,做多少次祭拜,效果也是有限,更多還是夏氏往自己臉上貼金吧!”
巫神血脈一事,余慈也不是第一次聽說了。
之前夏夫人與他談及滅殺“巫鬼”之事,背后的源頭恐怕就是如此。
還要想一步了解細節,幽蕊那邊卻是斷線了,還好同步傳回了“臨時有事”的信息,應該是飛魂城那邊有人過來找她。
余慈也不著急,繼續和趙相山整理信息,準備也來個“步步為營”,先從真界與鋪滿了巫神所化靈水的“水世界”作用法理入手,抽絲剝繭,在這項上,他比此界絕大多數修士、大能,都還是有優勢的。
哪知,未及片刻,忽有震蕩,自湖水上方,徐徐傳來。
這種幅度,不是小,而是經過了漫長時間和湖底結構的影響和扭曲,層層衰減之故。
事實上,能打破虛空交界的壁壘,傳至這里,便證明震蕩的威力很是不小。
更讓余慈在意的是,震蕩傳入之后,威力不減反增,似乎是與這片虛空交匯處的法則體系起了共鳴,一些已經模糊下去的信息,也就重新放大,為人所察知。
剛剛做的實驗在腦中閃過,這是巫門哪個強者與人交戰?
正想著,剛剛斷去聯系的幽蕊那邊,一道信息急傳過來,大概是時間倉促,只有短短一句話:
“蘇雙鶴所謀敗露,論劍軒發難!”
余慈心頭驟然一震,隨即醒悟過來,心神傳回心內虛空,對趙相山下令:“搞清楚來龍去脈!”
趙相山的反應甚至要比他更快,已經與剛剛重塑的神主網絡勾連,將各方傳導而來的消息匯總,更遠處的還不清楚,但發生在洗玉湖之上的最近情況,已經還原清楚。
事實上,作為當事方,論劍軒根本就沒有隱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