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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鏡鑒人心 基本問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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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相山大概知道余慈的打算,可讓他頗為無語的,是余慈的態度。

  要說余慈不是不知道,自己這邊在看著,幻榮夫人也在看著,可這個主兒卻是這樣憊懶——沒錯,就是這個形容詞。

  余慈難道不知道,這種態度和方式,很難讓人生出信任之心嗎?

  如果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又怎么可能控制住信眾,建立起體系……等等!

  趙相山突生明悟,莫非,余慈的意思是……

  他驀地心神晃動,有了些別樣的期待。

  趙相山既然在余慈的心內虛空之中,又不像最初那般,緊鎖心神,其思維流動,余慈也能隱約生出感應。

  余慈很想告訴他——你想多了!

  在有關“實驗”的方面,趙相山的想法沒錯。

  出挑,想要真正弄明白,只能是試驗著來了。

  就目前來看,他有一個比較好的開始。有了第一個魔頭信眾,就證明他的方式是有效的,而且,隨著“信眾”的增加,反復刺激、共鳴,他自然就能找到,或曰“證明”那最真實也最合適的那部分。

  然后所要做的,就是進一步明晰并強化。

  可是,余慈也不得不考慮另一件事:就算是實驗得出了結果,他所擅長的、擁有的,必須立為根基的部分,他手下的信眾,更確切地講——幻榮夫人是否接受?

  這是最現實的問題。

  余慈能給什么?

  從修行角度看,幾乎什么都給不了。以他修行的資歷和見識,幻榮夫人隨便拿出一個問題,就能讓他難看。

  可從另一個角度講,幻榮夫人肯定又是有所冀求的,只是看余慈愿不愿給而已。

  這是一直困擾余慈的問題,從準備補全照神銅鑒開始,就一直在琢磨思考。

  如今,余慈心神切入萬魔池,看照神銅鑒前后兩部分逐步相融,看血海之中魔頭掙扎哀嚎,體悟其中的微妙處。可沒多久,他的思維又受到那個問題的影響,發散開來。

  說起來,幻榮夫人也好,血海中的億萬妖魔也罷,都應算是試驗的對象。

  同一類的試驗和做法,血海之中,億萬魔頭面目模糊,某種意義上,只不過是符號而已。既然是符號,就可以算計、權衡,不會有什么心理負擔。

  所以,他如此泡制萬魔池中的魔頭,作為神主,讓信眾認同也好、敬畏也罷,威懾性的力量永遠不可缺乏,如果沒有,何以分辨、過濾?這樣也是為了要讓它們成為易于調配的資源。

  這種思路非常正確,可如果用到幻榮夫人身上,就成笑話了。

  幻榮夫人和一眾魔頭,為什么要有差別呢?

  說到底,還是有得失之心,分別之心。

  在真界這個范圍里面,魔頭和幻榮夫人的價值并不等同。

  魔頭億萬,死掉千個萬個,也能隨時補充,但他們對于當前的局勢,幾乎沒有任何用處。

  幻榮夫人只有一個,是余慈最重要的戰力之一,也是僅有的能夠獨擋一面的人才,對她,余慈的顧忌也就多了很多。

  可是從他們本身的需求來講,一眾魔頭和幻榮夫人,差別真的很大嗎?

  似乎也未必……

  趙相山“想多了”的那部分,給了余慈靈感。

  余慈忽然就發現,差別是有,可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明顯。

  尤其是將趙相山居于“中位”,使其介于億萬魔頭和幻榮夫人之間,相去天壤的差距,竟然也有脈絡相連。甚至可以說,在本質層面,余慈能給予他們的,他們從余慈這里謀求的,三個來回,六條線,其實有一份相當的契合感。

  嘗試著總結一下,或許可稱之為“超拔的可能”。

  掙扎在魔獄的魔頭,登光路而“升天”,從痛苦到輕松,是超拔;

  趙相山要擺脫外道的局限,是超拔;

  幻榮這樣大神通的魔主,要擺脫元始束縛,擁有無拘無束的自由意志,同樣也是超拔。

  推而廣之,幽蕊想擺脫靈巫的宿命,血相老祖想擺脫死劫的威脅,虛生老道想突破生死的困鎖,都是對現實的環境不滿,都在求變,求上進,這就是超拔。

  沒錯,這就是天人九法中的“超拔”。

  佛祖也好,道尊也好,元始魔主也好,都給予了生靈超拔的希望,也確確實實傳下了超拔的體系。只要沿著他們的體系一路向上,就能從凡胎俗子,一路而上,突破形骸、生命、精神的極限,成就不可思議的境界。

  只不過,佛祖道尊在他們的體系最后,給了“涅槃”、“合道”的選項,不敢說確證終極,但已經放開了上限,且玄德永存,或因而成就。

  元始魔主由于他自身的局限,同樣宏偉的體系,最終還是夢幻泡影。其族類更攀附在這上面,謀圖私利,所以,他被稱為“魔”,在生靈心中盤踞了億萬年,也沒有超脫。

  以余慈目前的境界,去考慮佛祖、道尊、元始魔主的差別,想到這兒,差不多就是極限了,再往下想,也沒什么必要。

  苛求真實,只會離真實越來越遠。

  初心立意,不過如此,過多則惑。

  他現在要解決的是,自己和佛祖、道尊、元始魔主不同的地方在哪兒?

  就目前來看,區別就在于,他沒有那三位無上存在恢宏遼闊的“超拔體系”,短時間內,也確確實實建不起來。

  可是,他也有自己獨特的地方。

  獨特之處就在于,在真界這個“小范圍內”,他掌控了生死法則,并且多方涉獵了釋、玄、魔等“超拔體系”的內容,任何一個體系中,都有他的位置。

  而且,他的那幾位“信眾”和大批的“準信眾”,都是用正常的法子,已經做不成了,想從頭再來。

  其實,佛祖、道尊也好,元始魔主也罷,都有破解胎迷,轉世重修的法子,真界這么重來的,也不少,可是,這總有一個機率的問題——且非常之低。

  余慈卻能夠依靠生死法則,幫助他們將機率大大提升。

  而且,因為有了心內虛空,有了一個獨立法則體系的雛形,也有心象物象的轉換過程,只要余慈愿意,他可以幫助任何人,洗去其在各自“超拔”體系中的烙印,或曰負債,真真正正重頭再來。

  是的,就是這樣!

  如果說,佛祖、道尊、元始魔主立下了大的框架,余慈就是在這個大框架下,找到了一個相對窄小,更注重功能性的區域。

  這就是余慈所能給出的,以幻榮夫人為代表的“準信眾”又極為期待的東西。

  站在這個層面上思考,眼界放得很開,他之前的想法又延伸開來。

  億萬魔頭、幻榮夫人,如果沒有趙相山居中“緩沖”聯系,確實是天差地別。

  可在神主的位置上,這么看是不合適的。

  余慈也曾偷師元始魔主,他很清楚地知道,神主的視角,很大一部分是宏觀的視角。從宏觀的尺度來看,幻榮夫人與魔頭,真的都微不足道,真界的幻榮夫人,威能神通不可思議,可如果擴展到更廣袤的宇宙中,絕不是獨一無二。

  但更本質的,也不在宏觀微觀,而在于是何等參照。

  在平地看,大山巍峨,高拔萬仞。

  可換一個角度,平地和大山,都是土石聚合而成,又能有什么不同?

  從余慈所處的環境來看,幻榮夫人的戰力不可或缺,但從神主的層面看,一個連信眾都不是的幻榮夫人,與血海中翻涌的魔頭,又有什么差別呢。

  “信”與“不信”,僅此而已。

  至于道經所云“有無相生”,或言述此狀。

  當然,余慈本人也就在微觀層面,也有我與非我的差別,妄言諸法無別、有我無我,天地不仁之類,時刻都要玩高境界,未免太可笑。

  他只要注意思路的差異,宏觀與微觀、個人與神主,兩個思路可以同時存在,但絕不能混淆。

  對神主而言,混淆了,就是根本的錯謬,再也扳不回來。

  那么,現實的矛盾就出現了。

  他的矛盾之處就在于,他遠遠不是元始魔主那般,可以站在宏觀尺度,俯瞰宇宙萬物運轉的大能,現實的迫切需求,使他必須具備基本的“傾向”選擇。偏偏兩種道路的折中是不允許的,因為這關系到他的修行前路。

  那么,只能在根本道路所允許的尺度下,做一番調整。

  這種時候,他應該慶幸,涉獵很多。

  當思路清晰了,本質明確了,用什么樣的方式、什么樣平臺,其實都沒有問題。

  余慈不認為他有另辟蹊徑的見識和能耐,模仿就是繞不過去的必要環節。

  那么,模仿誰?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元始魔主的情況,已經讓人明白,閉合的體系在最后,是沒有前途的,神通廣大如元始魔主,也要受到沖擊。所以余慈更傾向于玄門的法度,開放、松散,可以拓展,也可以接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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