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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湖底篝火 水府妖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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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衍瞇著眼睛,挑動身前的篝火。

  在深達一百五十里的黑暗水域,做這些事情看似荒謬,其實非常正常。因為在這片水域,也有著法陣、禁制的存在。一部是完整的,進不去;一部分是破損的,沒用處;可他的運氣不錯,找到了一處荒廢已久的法陣區域。

  法陣依托水底的山脈而建,鑿壁開府,撐起一片大約畝許的空間,里面干燥微涼,甚至還有遺留的火堆余灰,大概是經常下來游歷冒險的修士暫時棲身之所。

  最妙的是,這個山洞式的避水區,共有四個出口,每個出口都有示警或基本的防御布置,可進可退。在重新安排了一番后,他也終于能夠喘口氣了。

  這將近一天的時間里,他過得非常辛苦。

  游蕩在百十里深的水域,隨時都上萬斤的重壓在身,就鐵塊也給壓扁了,更別說還要時常戰斗,每一次動作,都是對極限的挑戰。若只是一個也還罷了,偏偏還要照顧別人,著實狼狽。

  自嘲一笑,胡子拉碴,削瘦見骨的臉上映著火光暖意,本是不太健康的青灰顏色,也給遮掩下去。

  就是千錘百煉的劍器,也有斷折的時候。真正的極限在哪兒,他心知肚明。能找到這么一處棲身之地,是運氣,至于接下來會如何,大半都要看老天爺是怎么來擲骰子的。

  “小……”

  習慣性地開口招呼,卻是猛醒,他在脫險之初,就將“小家伙”放走,不知這個頗有靈性的小東西,能不能給他點兒驚喜……至不濟,讓它自由自在活著,也不錯。

  輕嘆口氣,張衍抽出隨身長劍,劍身長二尺九分,柄長五分,無鍔薄刃,卷曲自如。輕輕一抖,映著火焰,便似有一層層霞光擴散。

  目視劍刃,他的精神進入到一個明澈安定的狀態中去,任心中念頭如何煩擾,任眼前光芒如何紛亂,都無法擾動其心,便在安定中,日漸純正的劍意殷殷低鳴。

  在離塵宗,他本就是孤僻乖戾,不受師長管束,這也就罷了,他又堅決不修煉已經宗門改進的心訣法門,前面二十多年下來,在實證部四代弟子中,進境幾乎是最慢的那個。好不容不易磨到了還丹中階,就再無寸進,唯一可以稱道的,不過是劍意純粹罷了。

  如果他還是之前頹廢嗜賭的蠢貨,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可自從當年從余慈處學來了“生死一線”之法,在生死中磨礪多回,他賭性雖在,意志更堅,自知在實證部心法上已有心結,干脆孤注一擲,抓著某個機緣,毅然轉為劍修。

  實證部用劍的同門,十有五六,可那與劍修是不同的,只養劍胎一項,就是各劍派不傳之秘,他卻是因緣巧合,在整理宗門收集的“東侯”劍技秘本時,找到了轉化劍胎之法。

  當然,此中兇險,毋庸諱言,慶幸的是,他成功了。

  即使日后還有許多后患,可這樣賭來一命,真是痛快!

  他在劍上還真有些天份,十年時間,連破關隘,成就步虛。在實證部四代弟子中,進境也能排在前十。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等于是和離塵宗劃開了一道裂隙,雖然還是入室弟子,卻再也無法從離塵宗找到前路,日后只能靠自己努力。

  這些年來,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飄蕩,北地、南國、東極,走馬觀花,也粗粗來了個遍。這次本是想著從外域尋路,游蕩到西方佛國,哪知還沒真正成行,便給人圍攻遭擒,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這洗玉湖底。

  必須要說,還多虧這一次劍胎轉化。張衍修煉“東侯”的劍技秘術,其中有一部“日影”之術,是極端情況下,神魂元氣的移竅避險之法。他雖不敵遭擒,卻及時藏匿元氣,等積蓄到了一定火候,自然沖關醒轉。

  如此變化,也大大超出了敵人的預料,猝不及防之下,被他破禁而出,還順手救了一人。

  可接下來,事情就不怎么順利了,放出“小家伙”去示警后,敵人也是警覺,絕不能讓他逃出洗玉湖底,便糾合力量,不求再度擒殺,而是將他驅趕向更深處的水域。

  從水壓變化來看,原本他是在三十里左右的水層,半日不到的時間,就給逼到了一百里往下,最終是頂著隨時都要崩潰的風險,逃到此處。

  每日祭劍的功課做完,張衍抬起頭,隔著篝火,看那邊抱膝而坐的俏麗女子。

  這位,就是他救出之人。

  同行快一天時間,他還不知道女子的身份。倒不是對方秘而不宣,而是那位忘掉了自己姓甚名誰。

  女子也是劍修,境界應該還在他之前。但在被擒之前,似乎是經歷過一場苦戰,其頭頂遭受過重擊,導致腦宮受震,記憶都有些散亂。

  傷她的兇手,或是法器不凡,或是獨門手法,步虛修士的形神恢復速度已經不慢,可女修顱骨傷處,似乎有股力量一直阻礙傷口的愈合,氣血不可疾行,以至于戰力大損。

  相處這段時間,張衍便見她經常發呆,思緒混亂,又找不到梳理的機會,張衍也就更加辛苦。

  不過,這種辛苦,并不讓人特別厭煩。

  感應到他的注視,女子明眸中焦點凝聚,與他視線對接。

  張衍輕聲詢問:“怎么樣?

  女子就苦著臉搖頭,隨后又展顏而笑:“沒關系,現在越來越好,很多片斷都漸漸清楚,大概就快想起來了。”

  看起來,這位本來性情應該是比較活潑自然的那種,見她心態如此放得開,張衍還能說什么?

  不過,女子倒是非常健談:“這里是洗玉湖底吧?我剛剛還真的回憶起一些相關的消息呢。”

  張衍一怔:“什么消息?”

  “好像是我師傅說的,嘿,她可是個大美人兒呢。”

  女子笑起來的時候,兩眼都彎成了月牙兒狀:“她說,洗玉湖上,歌舞升平,任是地仙大能,也不能做出過分之事;可在洗玉湖下,深水區中,尤其是那些重重法陣、禁制之內,卑劣陰私之事,日日不絕。如果我行道至此,一定要非常小心,如果遇到不可抗拒之敵,就往、就往……”

  話到關鍵處,突然就卡住了,女子忍不住就拿手敲自己的前額。

  張衍唬了一跳:“別碰!”

  話音方落,外面忽起動蕩,湖水暗流拍擊洞外巖壁,發出沉悶的聲響,以到于山洞都微微搖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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