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南蠻,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好心好意詢價,報的數兒也比市價高出五成,不賣?不賣你炫什么呢?”
“世上哪有強買強賣的道理?我們都說了,這不是尋常靈魚,而是水葬之后,請來的祭靈之物,事關至親,怎么能賣?”
“既然不賣,問你產魚的位置,你搪塞什么!”
“可笑,剛剛才安放了靈柩,怎么能告之爾等,驚憂了先人?”
“嘿嘿,這分明是你們的推脫之辭。當我不知道你們底細嗎?西南天法靈宗,專事靈禽異獸的培養買賣。宗門里死了人,跑到洗玉湖來水葬?想獨霸資源,先看咱們洗玉盟的爺們兒答不答應!”
當下四面就有附和叫好的,但也有人暗嗤笑:跑到洗玉湖打魚來賣?這群公哥兒是真不知道生意為何物!當然,他們也可能是隨便找個理由,搶下大義名份之類。
如若不然,在道義上,一眾公哥兒是站不住腳的。
洗玉湖周邊,確實有“水葬”的傳統,儀式大致是由至親攜靈柩深入湖水深處,盡可能向下安置,待祭拜過后,捕捉附近湖底的游魚,盡力飼養七七四十日,再放歸湖,即為送靈之意。
這是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在道義上天然就要站高一頭。
紅衣隊正也看到了,天法靈宗弟,確實有披麻戴孝之人,心下不免傾向這邊一些。
兩邊的吵鬧依然未休,聽他們吵得頭痛,紅衣隊正皺眉道:“都住嘴,天法靈宗的都報上名姓;你們這些,各自報出所屬宗門,銘牌都拿來我看。”
正檢查的時候,手下又報上來新的消息。紅衣隊正一聽,眉毛就是豎起:
“你們還有人去了湖底廝殺?把他們都叫上來!”
當下,領頭的“洗玉盟爺們兒”就無奈道:“這就要麻煩隊正大人了。我們又不是長生真人,洗玉湖上,神意能遠出百丈,就能夸耀一時,如今那兩位恨不能都殺到十里水層去了,誰能叫得回來?”
紅衣隊正冷瞥他一眼。作為執法隊的頭目,他可憑借特制的令符、法印,臨時借用三元秘陣的力量,發揮遠超本人極限的力量,可隨后的一系列復查程序,當真能讓他欲仙欲死,后悔個三年五載不算多。
這群本地門派、宗族的公哥兒,或許正因為如此,有恃無恐。
當然,也是對他們交戰同伴的高度信任。倒是天法靈宗,沒聽說近年有特別優秀的人物……
一念至此,腳下水波激蕩,既而炸裂。環抱粗的水柱沖天而起,帶出一道人影。
那群公哥兒彩聲大做,齊齊歡叫:“李道兄神威!”
但緊接著,他們便似給卡了脖,紛紛住口。
只見那位破水而出的“李道兄”,外衫給撕破了兩道口,下擺更是破破爛爛,迎風招展。還好反應及時,人在半空,就將外衫一把撕下,露出貼身勁裝,倒也是猿臂蜂腰,十分矯健。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其臉上紅白變幻,是氣血未能歸位的表征,十有八是在水下吃了悶虧。
這位還沒落下來,另一邊天法靈宗的修士也叫了起來,什么“史師姐”、“心師妹”、“娘”,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紅衣隊正扭頭,卻見有一位女修,笑吟吟站在水面上,裙帶綠水,雙髻鴉色,膚質如玉,嬌俏可人。
對比之下,便是傻也知道了,實是眼前這位女大占上風。
“李道兄”倒不是輸不起的那種人,只是難免憋悶。
本來他們幾個人面對天法靈宗的幾個小輩,完完全全是碾壓的態勢,哪想到這女修斜刺里殺出來,直接路見不平,架了梁。偏偏人家還架得理直氣壯。
他也落在水面上,狠盯了女修幾眼,開口道:
“可是靈女史心?”
“應該是深水蛟李存李道兄吧。”
女笑嘻嘻地看似漫無心機,然而一旦開口,卻是禮數周全,還略整衣衫,向李存施了一禮。
見事態有所緩和,紅衣隊正也松了口氣,總算兩邊真正的首腦都不是那種熱血上頭的蠢貨。當下又把二人叫到一處,警告兩句,讓他們遵守洗玉湖的規矩。
李存信口答應,但還是盯著女不放,心思也在轉動。
此時,女修卻是主動放低了姿態:
“此許口角,何至于打打殺殺。道兄想要靈魚,天法靈宗做的就是類似的生意,自當盡力供給。但做生意也要給一個調撥貨物的時間,至于私有之物,敝宗還不至于奪弟所愛……真想要的話,便由小我做主,半月之后,三尾靈魚,品質不低于今日這條,但道兄應當拿出足夠的誠意來。”
這一番話,既有商家的圓滑,又見出爽快的江湖氣。
要么說呢,面都是別人給的。見女修占了上風之后,依舊不驕不躁,李存心下也舒坦了一些。又見到旁邊紅衣隊正虎視眈眈,更不想把事情鬧大,便也回應道:
“若你們能拿出十尾,我們這邊給出一瓶‘天水丹’,這是精粹血肉、純化氣機的三品丹藥,不會讓你們吃虧。此外,在下愿私人再贈姑娘一件法器。”
最后一句,就是故意來套近乎了。
在李存看來,這位不言本姓,偏自稱“小”的女修,著實是位難得的美人兒,修為精湛不說,更是秀外慧,看似隨性而為,實則把分寸控制得極好。如此佳人,若能親近親近,也是一件樂事。
對他的示好,小只嫣然一笑,再拱拱手,定下后會之期,便干脆利落告辭。
而待她走到同伴面前時,臉色卻冷了下來:“如今北地正亂的時候,你們不好好在宗門里呆著,認真修行,卻成群結隊跑到這兒來,是何道理?出來也就罷了,行事還這么不謹慎,要不是這次我正好路過,你們都準備喂了湖里的靈魚是吧?”
天法靈宗在這兒的修士共七人,入門有先后,修為有高下,但年齡都比小大出幾歲,可在面對她的時候,一個個如耗見了貓,眼神游移,吶吶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