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不敢說,這就是最終的正確答案,但只有這樣才解釋得通。
從這個思路上延伸出去,滅元錘其實就是最大程度掃除障礙的手段,但只有滅元錘還不行,必須還要修煉出足以承載自身一切印記的真意來。
所謂真意,落實在修行上,有廣義狹義之別,
余慈在通神境界中,領悟劍意,可曰得其“真意”;將神魂修煉到元神法力遍照內外,成就陽神,移元換質,于真形之外,也可曰“真意”。
以上二者,都是狹義。
至于廣義,則曰“正覺”也,釋教經文上說得好,乃是證悟一切諸法之真正覺智,簡單點兒說,就是勘破天地法則體系根本,不為其表相遮蔽,不為其諸相所擾的至高無上的心靈修為。
當年玄黃、影鬼所言之“純化”、“純粹”,概莫如是。
但不論怎樣的至高境界,根基都是在心意神魂上。
其實余慈早在東海上時,已經隱隱約約有了類似的想法。
當時他就見出,天地法則對神游之類的方式,并沒有太多束縛,且越是層次提升,越是缺乏限制的手段。
也記得不久之前,花娘子曾講過一些話,大意是萬物皆可明算,唯有人心難算,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心意神魂之屬,確實是超脫天地法則體系的最根本載體。
所以,不管是哪邊,要超脫出去,非要落在這上面不可。
好吧,余慈不是來分析陸素華乃至于世間各大能是如何超脫的,他是來尋找這里面的限制的!
他相信,里面肯定有別的問題。
一方面,神意力量雖有有超脫束縛之能,但其絕大多數時候,還是依托于肉身而存在,失去肉身,就算對修煉出陽神的修士來說,都是重創;
另一方面,就是那些專修陽神,舍棄肉身的修士,最后真正能邁入至境者幾稀,辛乙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這種若即若離的關系……
余慈想得腦袋都要爆掉,但這種超脫之秘,若他想爆腦袋就能了悟,也未免太過滑稽。
思緒就此亂成一團,甚至有些傷了心神,虛弱的感覺強襲而至,他悶哼一聲,將一口心頭血硬壓下去。
其半成陽神投入星軌,魂力上本就比旁人要單薄很多,以前有鬼厭分身的魂力可以借用還不覺得,一旦自身消耗過甚,這個弱點就顯露出來。
也在此時,之前已經開始“滲漏”的劫云中,某種力量終于累積到極限,風火龍卷和劫云交接處,一滴巨大的“墨汁”,呈最完美的水滴狀,垂落下來。
風火龍卷當即承受不住,化為一場暴.亂的風火湍流,橫掃周邊,但其崩滅的速度,還抵不過“墨滴”砸落的速度。剛擴散不過三五里,地面悶響。
重逾萬鈞的“墨滴”重重砸落,正中三方元氣外殼的正上方。
余慈只覺得身上一沉,再看周邊,方圓數里的地面,沉陷了至少丈許,略呈弧度,最深處,也就是他這里,有近兩丈深,如今他就像站在一個大鍋底部。
而“墨滴”濺開,將周圍區域都抹成了黑沉沉的顏色,幽暗沉寂,細看去,卻又透著層層疊疊的血光,血光中,分明在孕育什么,輪廓猙獰,氣息污穢,令人作嘔。
陸素華將注意力徹底從余慈這邊移開,環目四顧,眉眼間倒是一片安然。
余慈也看這從天而降的劫數,然后他發現,自己其實是鉆了牛角尖兒,
他根本不需要去考慮“為什么”,而只要去想實際“是什么”,他該“怎么做”,就足夠了。
不,他甚至連“怎么做”都不用去想,眼前的天劫,簡直就是最直白不過的提示。
天心感應,放出劫數,便如醫中圣手之診斷,少有謬誤。
那么一切都簡單了,只需比照辦理就好!
思路一通,心力運轉也更加流暢,感應都敏銳了幾分。
此劫給他的感覺,極是污穢,又與之前風火龍卷一般,禁錮之力超強,由此就可見出,天地法則意志針對的方向,說到底還是神魂,另外也是對陸素華脫開法則束縛的一個反制。
看起來很簡單,可在陸素華這個層次上,能夠束縛她的法則,不也就是那么幾條嗎?
越是在高層次,本質就越簡單。只看你有沒有能耐去把握就是了。
余慈不管陸素華有沒有這個能耐,反正,他有。
雖然有很多的限制、危險,可這個時候,那些玩意兒就統統滾一邊兒去吧!
他不動聲色,悄然打開了某個緊閉的“機關”。
目前,還在劫數爆發前的蓄勢期,可一旦發動,必然是雷霆萬鈞,陸素華雖然找了一個很好的“盾牌”,或曰“堡壘”,可她內心里還是極度謹慎的,正在推演種種后續變化。
這個時候,她又感受到了余慈的視線。莫名地,她知道,這視線與以前有些不同了。
回眸去看,正好見余慈開了口:
“這是六天鬼神血光雷獄吧。據傳,是匯聚四極八荒顛狂怨怒污穢絕毒之氣,化入雷獄之中,專門污人真意,束縛形神,打落境界,專為那些意圖脫離天地法則體系的強者而設……
“當年羽清玄便是引爆此劫,雖是未臻圓滿,還是一躍成為大劫法宗師,今rì你做第二個羽清玄?或者說,要更進一步?”
陸素華微笑著回應:“那就托你的口彩了。”
余慈也笑:“這些年在外面打拼,真沒落得什么好名聲。據說,有人還給我起了綽號,雖然我一直不怎么待見,現在我有必要知會一聲……”
稍頓,余慈便沖陸素華露出滿口白牙:
“人形天劫!”
笑容綻開的同時,陸素華陡然撲擊,眸光冷徹,直透心底,余慈毫不懷疑,此時的陸素華絕對有將他制伏的辦法和能耐。
但他沒有擺出什么防御架勢,不能像陸素華一般修煉出不改之真意,不能將自身與真意渾融如一,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擺脫這三方元氣的束縛,正如同縛了手足的囚徒,如何能夠抵擋 所以,他不做多余的事,只是猛然張開雙臂,朝著黑沉如墨染的天空吼嘯:
“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