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們瞇起眼睛,燃燒血海中飽含著怨戾殺氣,亦是以此為燃料,形成可怖的沖擊,只以目見,便覺得氣芒如針,刺人眼球,使得四尺青鋒亦為之扭曲,看不清實體同樣的,附在后面的韋統印,身形也是扭曲,甚至虛化,從水鏡上看,這個能夠和楊朱分庭抗禮的高,就像被高溫焚化,人們只能透過血一般的火光,看那已經不成人形的虛影他還有命在嗎單只是屠盡七河尖城余萬人的怨戾殺氣,狂暴而混亂,任何一個修士,都不能等閑視之,尤其是已然煉化成形,成血海鼎沸之勢,這不只是看著嚇人,而是某種純粹劍意的體現——純粹到只有殺戮,卻絕不可視之為死物與之相對,不管是要駕馭也好,要對抗也罷,都是意志和的雙重較量,以韋統印目前的狀態,沒有人看好他事實也正是如此劍器周邊霧氣未散時,黑紅兩色交錯,但此刻已化為純粹的鮮血顏色,只有中央韋統印的位置,還是一層暗影,而很快,又有漆黑的顏色涂抹上去,將韋統遇有的一點兒形影遮掩不見稍后,鋪張的血海之間,妖異的黑光躥動,最初是從韋統印的位置上發出來,不知怎地失了準頭,掃過崩潰的湖岸,所過之處,無聲無息,切割出一道長長裂痕,其間卻是空空如也有人看清楚了,那不是被強勁的力量擠壓,而是直接氣化,看上去,就像是被黑暗吞噬掉一般很快,大家都明白,這不是個意外,因為在已經讓過劍器鋒芒的楊朱那邊,額頭莫名出現一塊黑色斑痕楊朱也有所感應,他愣了愣,而下一刻,額頭血肉飛濺,還帶著刺眼的火光,緊接著是胸口,同樣是陰影顯現,隨后劍氣迸發攻擊來得詭異,楊朱頭面染血,不停地換位后退,但身上陰影就像是處處,仿佛被無形鬼物點上了注死的墨汁,相伴的就是一朵朵血花濺起,火光連片,轉眼已是渾身浴血,固窮佑持的界域,竟似沒有任何抵御之力 可從另一方面講,要不是固窮印,此刻的楊朱,說不定早已經千瘡孔,死無葬身之地……
楊朱身上看似血肉燒蝕,其實傷口卻極是狹長,像一把把利劍劃過,深透骨骼走形神兼修路的劫法宗師,其真形法體已到了“不滅”之境,便是被攻破了防御,尋常外傷,頃刻之間就能愈合,不留痕跡,但若傷口處堆積了敵人特殊的毀傷法力,總要先驅除才成,若是難以做到,情況便會越發糟糕楊朱現在,明顯就是遇到了這種情況如此一輪血花綻開,他已經是面目全非,能把一位劫法宗師逼到這地步,此劍的兇戾之氣,著實恐怖懸空樓臺上,眾修士背上直冒寒氣,這種妖異的殺伐段,當真是見一回,就永世不忘這是什么劍 一時無人回應,倒有人感慨:“一把劍器,已是如此,若真能找到駕馭之人……”
所謂的“駕馭之人”,當然不會是韋統印這種已經入魔、為劍所馭的家伙但若就著這個思路往下走,人們很自然又想到一點:
此劍雖是狂暴,卻有法度,想必不是剛剛出世的新作防盜章節能夠駕馭此劍者,當年想必也是大有名頭……不知何時,真界出過這樣一位殺氣橫流的劍仙以劍推人,再以人推劍,樓臺中,倒有小半人發起了怔,若有所得此時,四尺青鋒已經飛騰千尺,血海翻騰,為其背景,在血海范圍之內,楊朱整個身都被陰影籠罩,里面罡煞、劍氣對沖,以他的身體為戰場,拼死角力而受到這種待遇的,也不只是楊朱一人而已剛才隨余慈跨空而來的逍遙鳥群,被連番沖擊攪得大亂,此時早結不成隊形,又受三陽劫的鉗制,想遁走都難,此時除了余慈座下那只外,都四面亂飛,之前就有一只身殞在血海之中可看起來,它們還沒有吸忍訓,又或是體積實在太大,是個極的好靶,此時就一個掠過血海上空的倒霉蛋,身上莫名顯現黑斑,隨后氣血迸濺,外沖化為一道血箭,且是透腹貫背,直接將龐大的身軀貫穿有一輪紫黑光芒從它體內迸發,化為十多道黯沉光柱,掃向四方,轉瞬間,將其得千瘡孔,整個身都小了一圈兒,隨后被陰影吞沒,偶爾顯露,也是燃燒的火光現在,這一群遷徙的逍遙鳥,已經滅掉了一半,但誰也不關心這人,真正讓各路人馬目不轉睛的,還是那詭異、獨特、令人心悸的沖擊場面現在很多人都明白過來,楊朱身上的慘烈景象,其實是被壓制和扭曲的結果,不具有典型性,真正的場面,就應該是這樣也因為如此,終于有人將久遠的知識、記憶與現狀聯系在一起 樓臺上,張真人緩緩站起身來:“其勢如火而血化熔爐;其意若死而劍下無生這是原滅劍式”
“原滅哪個原滅……”
極短暫的一個空白過后,抽氣呼氣聲、驚嘆聲、拍案聲響成一片,平日里多少都有些矜持的各路高人,在一連串事態沖擊之后,已經沒了那么多想法,眼下都是七情上臉,盡情宣泄心中情緒:
“是掃滅天、人、修羅道的原滅劍式”
“寂滅原道,注死劍仙”
“這豈不是說……龍戰于野,其血玄黃那是第一殺劍”
“劍園遺珠,原來落在此處……”
一時間整個樓臺都在搖動在那個只屬于劍修的時代,說到“第一殺劍”,不分人、物的話,或者有“誅神斬魔屠妖無雙”之名的昊典會表示不滿,可要將其范圍限定到劍器上,玄黃殺劍自認第二,也沒那把名劍好意思硬爬到第一上去這把劍器,煉制的歷史也不算太古老,成于十數劫前,遠比不過成于上古的太初無形劍等可自從煉成那日起,此劍便痛飲無數強者鮮血,相伴的還有千倍于其上的無辜生靈,十余劫積蓄,億萬殺孽纏繞其上,已經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血殺之氣,直貫蒼穹,最狂那幾年,往往是一出鞘,就引得天劫之威,躍躍欲動歷劫以來,以夠降伏它而不受其害的,也只有一位原道原道仗此劍,橫行天下,又創出“原滅、原毀、原寂”的原氏絕劍,將死滅之劍意發揮到了極致像是當前展現的原滅劍式,便是將純粹殺意導入涉及的生靈體內,只要稍有縫隙,便由內而外,形成致命創傷,讓人防不勝防所成的怨戾死殺之氣,還要為劍式吸收,移轉利用,最終如大潮翻涌,無可抵御但問題是,誰都知道,劍仙西征失敗后,已臻劍仙至境,堪與曲無劫齊名的原道,卻是莫名殞落在魔劫之下,誰敢說里面沒有玄黃殺劍的問題另外,據說此劍,在原道中時,已結元靈,但目前這情況,顯然也與傳說不符一陣混亂之后,樓臺中又迅速安靜下去,各位觀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前的情緒逐漸沉淀,倒是有更多的想法冒上來他們終究還不在現場,而現場也有眼力、見識不遜于他們的人在蓋大先生已將界域壓縮到只有里許方圓,看上去更像是一處景致特殊的園林不過,這處“園林”,已經被血海中的殺機段沖刷過一遍,有了不少破損同是黑暗的表征,陰冢界域內,是幽碧寒水,森森鬼氣,而那四尺青鋒所成,卻是熾焚如火,所謂的黑暗,是殺氣燃燒到極致,產生的扭曲 此時,他仍坐在王座之上,喃喃道:“原滅劍式……玄黃殺劍”
玄黃殺劍現世,確實是令人震驚,但因為離得近,他比某些憑水鏡影像判斷的人們,發現了更多問題 玄黃殺劍固然是十多劫來,一等一的殺伐劍器,但也不至于強到這種地步——壓制得楊朱抬不起頭來能做到這點,大約有兩個原因,一是七河尖城萬生靈的怨戾血氣,如油助燃,二就是韋統印這入魔之人,莫名得了失心,甘做“奉獻”
所以,這一刻,玄黃殺劍爆發力之強,罕有其匹,可若氣脈悠長,防御穩固,撐過這輪爆發,卻還有機會目前,楊朱還在抵擋,沒有遠遁,想來也是看出了這一點同樣“看清楚”的,還有老天爺蓋大先生抬頭上看,天空的顏色依舊是清明的天藍色,沒有受到下方血海的任何沾染,但在三處位置上,存在著強烈的光線扭曲,有三輪耀眼的光斑,漸漸成形,恍若三日交輝,燦爛萬方瞇眼細觀,三處“日頭”,一處色白,一處色紅,一處色青,而這些“顏色”,似存若無,肉眼其實難以分辨,是要通過獨門的感應之法,才能見到這正是三陽劫漸趨巔峰的明證只要三日在天,劫火便不會退去,只會不斷積蓄——火上添火,火上澆油,玄黃殺劍的悍厲,恐怕有它部分功勞,但絕沒有安什么好心因為這會使玄黃殺劍消耗更多,躁亂更狠,低潮來得更快當低潮到來時,恐怕就是毀滅的時間不過,蓋大先生還沒忘記,老天爺同樣把他掃了進來,某種意義上,他和玄黃殺劍還是同病相憐,要擺脫……就要把那個活著的災劫先處理掉蓋大先生擺正了自己的位置,視線越過滔滔血海,直指遠方那個不知為何停滯下來的人影那個楊朱真是多事,一塊玉玦,把余慈帶到了那個位置,用湖水將兩人隔開,其實,從現在的位置看,也是楊朱本人做了屏障只不過,楊朱現在已經無法去完成“屏障”的職責蓋大先生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開始移動,略微繞一個弧度,避過血海翻涌的主戰場,那邊,年輕的劍似乎有所感應,隔著血海,扭轉視線 這個距離上,有戰場隔絕,光線扭曲,誰也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可身形的移動卻沒有問題蓋大先生確認余慈也開始移位,但那方向……
直趨血海余慈踏著阿大的背脊,面無表情楊朱的人情,他領了,那樣一個虛空移位,幫助他擺脫了陰冢界域的困鎖,如果他要離開,只要掉轉身就可以可是,玄黃……它在這兒在四尺青鋒飛騰直上的瞬間,余慈就認出了這個老朋友——雖然十有,對方已經把他徹底忘掉當年在劍園,玄黃受沉劍窟主人,也就是影鬼的算計,被天魔劫數浸染,道基毀喪,在界河源頭一役后,徹底失了靈明余慈還記得刑天的說法,那家伙講,玄黃已經墮落為只懂得殺戮的兇劍妖類,不出世則已,出世必將橫行世間,造下無邊殺孽,直到有一個能完全降伏它的大能出,為它重塑道基在此之前,任何想談交情的人,怕都要被這位仁兄一劍灰灰最理性的方式,當然還是繞開,讓玄黃去碰自己的機緣就好,可是,目前這位楊朱前輩,怎么也不像是一個“機緣”的樣,而且……相當危險阿大的飛行也繞了個弧,從血海沖擊較弱的位置切入但就是這樣,余慈也深切感受到了蘊含其中的澎湃劍壓,還有直指人心最虛弱處的兇戾殺意只這一次沖擊,他這具分身就有些抖顫果然……強得過頭了玄黃的殺傷力,在劍園時,余慈就有極深的體會,固然威猛無儔,但做到現在這種程度,絕非尋常更別說此時他與天地法則意志隱隱互通,老天爺的“盤算”,隱約也能察覺——這是個針對玄黃的陷阱,老天爺是要畢其功于一役,徹底將這把兇劍毀掉余慈心中已有了譜,腳下用力,阿大與他心意相通,翅膀大張,卻不再深入,反向上升,像一只在血海中擊浪的海燕,順著潮頭,遠離了最危險的沖擊以玄黃殺劍的燃燒血海,就是修行已得門徑的阿大也很難支撐,沒必要空耗力氣,但這個時候,余慈卻躍離鳥背,朝著血海中央,直墜下去這一刻,他能感覺到,蓋大先生,還有楊朱的視線都在他身上轉過,他卻置之不理,已經布置好的后,則瞬間顯化他頭頂嗡地一聲,有數道簡略紋路交錯閃現,像是普通引氣成符的段,形成一個小巧的符箓其色澤鮮紅,但在血海爆燃的此刻,也不算顯眼,可在此瞬間,余慈身外,壓力驟減 耳中充斥著劍鳴聲,那是同源的劍意交錯,生就的反應,余慈盯著那柄在空中游走的四尺青鋒,喃喃道:
“來,老朋友,往這兒來,俺舍了這具分身,陪你玩玩”
喉嚨里的呢喃未絕,血海之上,鋒刃掉轉,直指他頭顱老婆躲燈去了,只有俺形單影只……在這兒恭祝大家元宵佳節快樂 (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