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樓上,就不是伙計招呼了,隨心閣派出了一位管事,臉上笑容要矜持一些,但仍顯得很是親近,他開門見山,風格明快:“客人想要傳訊飛劍?”
余慈點頭:“急用!速度、安全,都要最好的。”
管事就笑:“本閣有徐維映大師親制的碧落無痕一系,高蹈千里,飛動無痕,疾若流光,一個時辰可飛出兩萬四千里,將近長生真人速度的四倍。”
這個速度聽起來嚇人,天底下若有人具備這等馭劍速度,縱橫天下,絕無問題。但事實上,在傳訊飛劍中,這還算比較正常的。
傳訊飛劍名曰飛劍,其實和修士自用的飛劍完全不同。它不是殺敵用的,從制造出來,就是為傳遞消息服務。
每個成規模的中大型宗門,必然都有接發傳訊飛劍的法陣,宗門再根據這法劍,量身訂作統一配式的傳訊飛劍,結合宗門修士自身精血氣息,萬里之外,亦可尋蹤覓跡,送抵指定人員手上。至于宗門修士往宗門發訊,更是如鳥還巢,再容易不過。可要是拿此劍殺人……至今余慈沒聽說過這樣的先例。
余慈計算一下,照此速度,到離塵宗約要三日功夫,還可以接受,他立刻拍板:“要了。”
但只有傳訊飛劍還不行,沒有與之對應的傳訊法陣,根本就是無頭蒼蠅,一輩子也到不了地方。離塵宗的傳訊法陣標識他倒是知道,如今只需要這邊也安排一個,他自己就能調適。
隨心閣既然會賣傳訊飛劍,法陣自然也不會缺,管事便令人取出傳訊飛劍及配套陣盤,趁這個空當,余慈才問起價錢,管事也伸出三根手指:
“盛惠三千如意錢。”
這價錢相當于一件祭煉六重天的法器,乍看不貴,然而傳訊飛劍可是一次性的,沒有回收再利用的可能,價錢可不便宜。余慈當然不會在乎,如今他也算薄有身家,只頷首不語。
在北荒這地方,想要節省、撿漏、一夜暴富,三家坊這樣的黑市是最好的去處,但要想清白、高效、貨真價實,還是到隨心閣這樣的大商家處購銷最好,在這兒也節省,省的是時間和心力。
余慈確認了這筆買賣,管事自然很高興。一手擲出三千如意錢的客人不少,但拿出來買消耗品、尤其是這種非丹藥消耗品的真不多。他就主動與余慈交談,有試探之意,余慈當然不會給他套出話來,管事也很知趣,見余慈的態度,就不再試探,真的閑聊起來,態度非常端正,余慈也知道了,此人復姓皇甫。
很快飛劍與陣盤送到,皇甫管事便笑道:“北荒地界,傳訊飛劍不是甚合用,客人若要萬全,最好是到黑暴上方。本閣出售的陣盤,名曰‘天河盤’,催發時以天星定位,效果更佳,哦,這是配套的簡冊,請過目。”
余慈看那傳訊飛劍,只有寸許長短,像是一個沒有煉制成功的劍丸,只是細看去,卻沒有劍丸的實體,拿在天光下,其大部分都如流質一般。想用這樣的“飛劍”殺人,簡直就是笑話。
“碧落一系的傳訊飛劍,是以‘流霞石’為主體,輕若無物,在高空高速移動時,亦能揮發,故而越飛越快。當然,揮發的速度是有標準的,十日夜之內,絕無問題。”
余慈點點頭,又看那天河盤。這陣盤只有巴掌大小,不過看玉簡上的介紹,以口訣發動,可以憑空布下一個百尺方圓的陣勢,吸納天地元氣,給傳訊飛劍提供發動時的力量。這陣盤是專門給還丹及以下修為的人準備的,若是步虛修士,就不必這么麻煩,只用本身力量即可。
確認兩樣東西沒有問題,余慈便拿出一塊玉牌付賬。見此皇甫管事一怔,隨即就笑道:“客人,這是本閣陰窟城分號的牌子,在那邊有用,在這里……”
“哦,抱歉,拿錯了。”余慈隨手又換了一枚,這回就沒問題了。
皇甫管事接過牌子,告一聲罪,去后面劃去錢款,不一刻就走回來,笑瞇瞇地道:“如今元磁大陣已經封閉,客人要到黑暴之上,為安穩計,不如找一架飛梭。”
余慈嗯了一聲。
皇甫管事見狀,便繼續道:“出門左拐,是大通行在此地的分鋪,里面操舟駕梭的師傅都是極穩當的,而且,大通行與本閣有些生意往來,持本閣的牌子,能免去乘梭離城的稅款,價錢也還公道,客人不妨一試。”
余慈聞言也笑著道了聲謝,將傳訊飛劍和陣盤收起,緩步下樓,自有伙計將他送到門外。
他抬起頭,三連塢堡的天空,也是灰沉沉的,只是那防御陣要比他初來北荒時的破城強出太多,任黑暴如何擊打,聲響也不會傳下來,不過在大街上,還是堆積著嗡嗡的人聲。
一座時刻受到黑暴打壓的塢堡,其繁華程度,比之陰窟城也沒有差太多,可以想見在它下面,號稱北荒中樞的豐都城,又會是怎樣一番模樣。
余慈慢步走在大街上,走了幾步路,便見到皇甫管事所指的大通行分鋪,他也不遲疑,直接走了進去。
大通行也是與隨心閣齊名的大商家,移山云舟便是由其一家專營,在交通出行一事上,確實是最權威的沒錯。余慈進去店鋪,講明來意,店中伙計自然熟悉流程,便笑道:“客人想乘飛梭,可先在這兒登記,再由本店的蜥車送到城邊……”
他口齒清楚,余慈也沒什么疑問,便拿剛剛在隨心閣掏出來的第一塊玉牌付賬。
半刻鐘后,余慈由蜥車帶著,到了伙計所說的城邊上,這里就是大通行儲放飛梭的所在,有十多架飛梭整整齊齊地擺在那兒,按照大通行伙計的說法,他找到了靠在內側一個看上去體積最小的,鉆了進去。
這是專門安排的短程飛梭,只負責從三連塢堡到黑暴上空這百里路程,起降頻繁,容納的人也很少,只有十個座位,但余慈進去之后,除了負責開動飛梭的修士之外,一個人都沒見到。
那修士回頭看他一眼,道:“客人稍待,還有一位過會兒便到,那時我們就出發。”
余慈微微一笑,尋個座位坐下,徑直閉目養神。
心內虛空鋪開,神意星芒映現出來的種種圖景,自然在其中閃現。此時,趙子曰已經到了豐都城,余慈通過他的眼睛,掃視著這處地下城的風景,也在好奇,他究竟會去見什么人,使出什么手段。
這個問題是如此有趣兒,以至于他差點兒忘記了原本的目的。
直到耳畔傳入聲息:“果然是你,怎么把胡子剃掉了?”
余慈睜開眼睛,咧嘴笑道:“我也奇怪,就是想請你幫個忙而已,用得著這么神秘兮兮嗎……沈掌柜?”
謝嚴面色嚴肅,面向外,持劍而立,在他身側身后,還有五名修士,圍成了一個徑約兩丈的圓圈,由清虛道德宗的端陽道人盤坐中央,自然形成一個陣勢。
此次清虛道德宗、四明宗、離塵宗和浩然宗四宗聯手,到北地發掘秘府洞天,最明確的目標當然是黃泉秘府,不過各宗自有基業,不可能當真拿出全副精力,去尋找那個虛無縹緲的秘府所在,這更像是在某個名義的號召下,四宗保持聯系、聯絡感情、交流心得的渠道。
所以,四宗聯合隊伍的人員流動是比較大的,五年來,一直未變的只有謝嚴,還有精通大羅天虛空神念法的端陽道人,這一位是清虛道德宗的二代弟子,輩分最高,自然成為隊伍的首腦。
此外,還有端陽的師侄鴻遠道士、浩然宗的程象、程摯兄弟,再加上楊朱,共有六人。這里面,端陽、楊朱為長生真人,其余均是步虛強者,六人合力,不敢說天下去得,橫行北荒絕無問題。
可在此刻,他們寸步難行。
差點兒又斷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