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剛將這顆神意星芒放入寇楮腦宮的時候,只是為了加以定位,沒想著持續太長時間,故而只能說是“放入”,而不能說是“植入”。就以前的經驗而言,正常放入,六個時辰就會自動消失,可是,從坊市那天算起,現在總有一個月的時間了吧,神意星芒不但仍然存在,位置還越來越深。
按照神魂結構的理論,神魂從外到內劃分為三層,依次是顯識、隱識和元神。
那顆神意星芒,最初只是貼在外層邊緣,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已經進入了隱識層面,也因為如此,寇楮一些微妙的心理變化,也在余慈感應范圍之內,可以說,它對余慈幾乎已沒有秘密可言。
這期間,余慈肯定沒有任何相關的動作,也就是說,這是寇楮或者是神意星芒本身,自發的舉動。
“把根腳落在照神銅鑒和法寶破片上,思路上是沒問題的。”
余慈對信徒信眾什么的,并沒有覺得特別神秘,當年在雙仙教,他也不是沒見識過,所以他不會輕信那些玄虛的傳說,而是直接從更現實的條件入手,從中查找端倪。
在這件事兒上,影鬼比他的興趣還要大一些,它分析道:“照神銅鑒乃是無量虛空神主的祭器,那家伙雖只算是元始魔主的分身,但自具神通,如今是讓曲無劫那廝給頂了,但祭器就是祭器,總還有點兒神通遺存,至于你手中的法寶碎片么,很有可能也是這樣的來路。指不定是你或那寇楮的什么動作,正好應了激發神通的要求……”
也許是吧。
余慈想到了廣及數萬里方圓的碎片散落范圍,就算有碎片微小、自行擴散、有人攜走之類的理由,這碎片散落的范圍也太大了些,但若是與神主威能牽涉到一起,一切就都有了解釋。
就算已有準備,余慈心中也有些小爽,刨除掉后面的復雜的背景不說,任是誰收集到原屬于某位神主的寶物,也很難淡定,更關鍵的是,他還能用上!
感受著心內虛空中,照神銅鑒和金屬飛蛾頻繁的氣機交換,余慈得出了下一個結論:“照神銅鑒為主,法寶碎片為次。”
并非他真的看透了里面的運作機理,只因他做了一個實驗:如今,與法寶碎片聯系在一起的目標有兩個,一個是寇楮,一個則是上回幸存下來的家伙。這里面,寇楮腦宮中存有神意星芒,而另一人沒有。
余慈便嘗試著往另一人身上投射符箓,但失敗了,那人對傳輸過去的力量有所反應,可完全無法形成對應的符箓結構。如此簡潔明了的差異,足夠讓余慈得出初步結論:
法寶碎片是誘因、是渠道,神意星芒才是根源。
余慈現階段想到的就是這些,至于是否正確,還要看后面的收獲。
當前,法寶碎片最近的一個也在兩千里外,那是明天的事兒了,余慈準備回去,享受太乙煙都星火符做出來的烤肉。
他可以享受,但某些人必然沒那個心情。
余慈當然知道,游蕊的耐性差不多已經到極限了。不過這也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現階段他占著強勢地位不說,心中也早有盤算的。前面的進度之所以那么慢,是因為他收集碎片,用的是“收攏邊角、中心開花”的辦法。
要知法寶碎片的分布雖是較為混亂,但整體上看,還是呈現內密外疏,向四面八方濺射的形狀,余慈便針對這一點,前面的繞圈,就是為了盡可能地收集外圍碎片,務必不使漏過,在后面,反正他要在森林中尋個地方閉關,那時候就穩居中心,四面出擊,不用再涉足外圍區域,能省不少事兒。
當然,效率最高的,是找到碎片迸濺的起始點……
此時,感應范圍的最外端有些感應,余慈抬頭,看上方懸浮的長幡,嘆了口氣,他另一個試驗,看起來不是那么順利。
掐個印訣,他道一聲“收”,四面陰風驟起,無數陰魂厲鬼化為滾滾潮水,匯聚過來。頭上的太陰幡微微抖動,如長鯨吸水,將這些鬼物吸納進去,重新鎮壓。
“陰魂厲鬼沒有生機靈識,也就無法寄生神意星芒,一個個其蠢如豬,全憑本能辦事,復雜的事情是絕對做不來了。”
這一段時日搜集法寶碎片,莫說游蕊惱怒,便是余慈本人也有些煩了。成千上萬的碎片,各個間距都在成百上千里以上,要逐個定位、尋覓、拾撿的話,耗時耗力,他就想找一個比較高效,且適應“中央開花”策略的辦法。
思來想去,驅使鬼物是比較現實的選擇,然而想實現這一目標,還是頗為困難。
太陰幡畢竟不是專門養鬼的法器,相反,它主要是利用吸納的陰魂,洗磨精粹陰氣,陰魂厲鬼到了里面,就會被慢慢消磨,逐步虛弱,直至碾得粉碎,化為純粹的陰氣。
當然,余慈也可以逆轉法門,以陰氣反哺鬼物,但現階段,祭煉層次尚低,如此這般,對法器的成長不利,這就注定了,里面的鬼物是很難有其獨立意識的。
憑借鬼物本能,去做搜尋、挖掘的活計,實在太難。余慈也想過用神意星芒驅使,但這些鬼物和寇楮這樣的鬼修不同,寇楮也是陰身鬼體,可它有生機靈識,具備自我意識,這才是神意星芒寄生的根基,那些懵懂鬼物,又哪有這個基礎?
這法子注定是失敗了的。
將放出的陰魂厲鬼回收后,余慈稍做感應,其總量已經少了一部分,這就是怨靈墳場環境的問題了。那些損耗掉的,應該是被那些“野生”的鬼物或是專門捕食鬼物的生靈獵取。
說到底,還是祭煉的層次不夠,僅僅三重天的水準,難以發揮太陰幡的功效。若真祭煉到七八重天,符合還丹修士的水準,長幡一出,方圓數里立成陰司鬼域,周邊鬼物必將如飛蛾撲火般匯集而來,他甚至可以借此貫通陰陽兩界,從九幽之地,引得鬼神前來,那才是真正的役禁神鬼吧。
現在,還差得遠,差得遠呢!
不管游蕊怎么惱火,行進的節奏都掌控在盧遁手中,那人想快就快,想慢就慢,完全不給她置喙的余地。
唯一讓她有點兒安慰的是,在進入森林后第二十天,盧遁終于開了竅,進度突然加快,向森林內部快速挺進,不過五天的功夫,已經越過了一大半的路程,照此下去,再有七天左右,他們就可到達黑月湖外圍。
如此,時間雖是比她希望的最完美結果多出了快要一倍,但還在可接受的范圍內。然而,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游蕊在計算路程的時候,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現在他們所處的位置,可有些微妙啊!
“盧道兄,有事請教。”
游蕊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在找到今日的落腳地后,她又一次找到了盧遁,語氣還算有知禮,但已經越來越掩不住她的怒氣。
余慈看她一眼,便道:“夫人有話請講。”
“道兄這二十天走下來,目的地究竟何在?”
余慈皺皺眉頭:“怎么,不是黑月湖么?”
看他裝癡賣傻的模樣,游蕊強按著一個耳光扇過去的沖動,扯開一幅價值連城的怨靈墳場地圖,纖長的手指戳在與他們現在的位置緊鄰之地。
“若是黑月湖,道兄為何要繞一個大圈,繞到這里來!”
游蕊這幅地圖,余慈這段時間也看了幾次,但對上面一些標識,仍不能盡數知悉,看著女修纖指所向,他有些疑惑:
“這是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