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追上來?
余慈有點兒小小的失望,他將玄藏飛星大煉度術的玉符收起。以前用這符箓對付屠獨時候,他可沒想到,此符也是“諸天飛星”符法的一種,可惜此符必須預設戰場,現在是沒法檢驗自己的水準了。
不過再坦白一點兒,他其實是大大地松了口氣的。此時,巖漿已經完全隔絕了重器門首領的氣機,但對方的神通,仍在余慈心中留下了極深的刻痕。那種怪物,能不碰面就不碰面。
只是有一點,這回他可算是把對方得罪狠了,得罪也就罷了,還只是惹上了一個寄魂投影,連殺人滅口都做不到,說起來人家都不用自己動手,只把照神銅鑒的消息往北邊一送,以后的日子怕是比今日還要難過百倍!
怎么辦?
余慈搖搖頭,涼拌吧。以后的事情他沒閑瑕去關心,終于有打理傷勢的機會,他直接把生肌靈液往嘴里倒,正好給喉嚨用上。不過幾乎被捏爆的喉骨一時半會兒是很難恢復了,也就是說,他要做一段時間的啞巴。
至于三層符印的崩潰,他也有所感應。
這讓他有點兒擔憂。秘境中的封禁毀掉還沒什么,歸墟廣大,塞進幾千人盡可裝得下。不過,若是與之相連的劍園封禁也受到影響,數劫以來形成的劍園之規,怕是要毀于一旦。劍園之外,不知有多少高人強者,對劍園中的劍修遺寶感興趣呢。
當然,劍園局面大變,有的是頭疼的人,不差余慈這一個。相比之下,余慈還是更擔心玄黃那邊的情況。
天穹劍池這里煮開了鍋,玄黃那邊竟然全無反應!
沉劍窟主人的根腳確實不凡,可是這是在歸墟,在星軌劍域里!有封禁之助,玄黃殺劍趕去,尋到對方,一劍滅殺了,得勝而歸才是最合理的流程。怎么會像現在這樣,磨磨蹭蹭,沒個了結?
想到這里,他努力尋到那線感應,顧不得打擾,以心念吼了一聲:“在哪兒?回個話!”
“去這里!”
回應之迅速,倒把余慈給嚇了一跳。此時他腦海中已經鋪開了一張歸墟的地圖,是伴著玄黃的信息一塊兒發過來的。
余慈先前聽玄黃說了一些歸虛的情況,里面最關鍵的位置有三處,一個是曲無劫沉睡的中央“界河”,一處是停著原道棺槨的戰血堂,另一處就是他如今所在的天穹劍池。
玄黃所指的位置,不是這三地的任何一處,純以地圖上的距離看,與界河倒還近些,算是在中央區域。
具體的余慈也來不及多想,他感覺到玄黃傳遞的信息中,那緊張急促的意味兒。難道是要人過去幫忙?
扭頭看了眼后方,巖漿掀起的熱流依舊在湖底肆虐,隔過這巖漿,重器門首領應該還未離去,余慈也顧不得了——有緣再見吧!
無聲遠走,余慈按著玄黃指引的路徑,出了天穹劍池,一路狂奔。天穹劍池處噴涌的巖漿灰塵,此時已形成一層霧霾,使得歸墟的夜空也減去幾分亮色。
三層符印崩潰的影響還沒有傳遞到此,人影全無。相較于無生無死園,這里的頗有幾分荒涼,建筑很少,更多的還是虛空裂隙密密排列,有的彼此影響,扭曲虛空,形成一處處無法逾越的禁區。
但有玄黃指點,余慈一路暢通無礙,很快就來到目的地。和他預計的不同,這里并不是玄黃和沉劍窟主人的戰場,倒是有一片此地僅有的連綿建筑,占場頗廣。
余慈停在建筑群的外圍,抬起頭,前面立著一塊牌樓,高有四丈許,上書“歸來莊”三字,觀其氣派,倒是和離塵宗的“白云精舍”有些相似。余慈在外面站了一會兒,信步走進去。
哪知剛過牌樓沒幾步,身后便有虛空波動,余慈一驚,回頭看時,哪還有牌樓的影子?原先立著牌樓的地方,已經是一片虛無,就像是緲無云跡的萬丈高空,再看那一片連綿建筑,也是浮在云端,錯落分布,轉眼就從尋常模樣,變出了幾分仙氣。
若是照原路返回,余慈有強烈的感覺,他會一頭栽下去,后果難以預料。
“怎么回事?”余慈不信玄黃會害他,倒是不怎么緊張,只在腦子里轉過幾個想法,“是幻術?又或者是虛空挪移?”
此時當然沒有人給他答案,他也通過神意星芒向玄黃詢問,卻無回應,那邊的感應倒是更微弱了。
余慈不免有些擔憂,只是他再怎么去想,也找不到玄黃會遭遇危險的理由。就算現在三層符印崩潰,總還有一個相對獨立,且更加厲害的星軌劍域,絕對實力擺在那里,此消彼長之下,沉劍窟主人再有千般手段,又有何用?
怔了半晌,余慈又想到既然玄黃專門引他到此處,想必是有盤算的。若真要幫忙,不妨先弄清這里的布置,再說其他。
余慈強壓下心中不安,讓自己冷靜下來,沿著腳下云氣掩映的小徑,朝著歸來莊內走去。說起來,這里和三層符印間的霧影天有點兒像,只是云氣稀淡,視野清晰,余慈走了百十步路,就有些明白,這里的建筑群風格不同,在云層中高下有別,也相對獨立,最大的高度差足有兩千余尺,但彼此仍有小徑貫通。整個“歸來莊”就像是一株大樹,不同風格的建筑就是大樹的枝椏,分展四方,非常別致。
他現在就走在“樹干”上。
在小徑上走出兩百來步,中間過了一個岔口,原本他想就近過去來著,可是心里莫名地一動,就錯了過去,繼續向前,到了第二個岔口。從這里看過去,“地勢”是迅速走高的,岔口那邊的建筑倒并不怎么顯眼,只是一座小院,云氣半掩著,若隱若現。
說也奇怪,余慈站在這里,心神就不自主地往那邊去,周身氣機也有變化,但在心內虛空查看,卻又難見端倪。
“過去看看,就知緣由。”余慈也不多想,進了這道岔口,信步前行。
走了沒十步,周圍云氣慢慢變得濃郁起來,在周圍起伏跌宕,隨意變化,像是有層層影像流過,余慈眸光轉動,看得多了,心中便覺得奇怪,他有些恍惚,分明清楚周圍那些影像是虛無的東西,但當其流轉變化時,便覺得這些玩意兒活了過來,矛盾的心思就這么揉在一起,大概只有做夢,才會有類似的感覺。
又或者,這是某種久遠而模糊的回憶……
當此念頭閃過,余慈忽然驚訝地看到,兩邊云氣真的“活”了過來,并在高速移動。他的視角一下子拉得很遠,像是被甩到十多里外,而在云氣活動的區域,一道難以形容的修長身影猛地躥出,映著不知何時照下來的陽光,周身鱗片閃耀赤金光芒。
十丈、百丈、千丈!
隨著云氣之上,那長影不斷攀升延伸,余慈也不斷地刷新他的認識。他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生靈,長軀突破云氣,向天空抬升之際,就像是一條環天的巨索,卻有著一切死物所無法比擬的強盛氣魄。
直到此時,余慈才看到那山頭似的巨顱之上,如巨樹般的分杈長角、時刻游動的靈須,突出卻不顯丑陋的嘴吻,還有那順著長軀一路披下的赤金鱗片,以及背脊上掃動的金色長鬃。
當然,最不可忽視的,就是巨軀之外流動的磅礴靈光,以及那自然而然便有的睥睨姿態,高傲偉岸,形成的靈壓橫掃百里高空,云翻云卷,更有電閃雷鳴,交織其中。
這是……龍?天龍!
當此認識導入心頭,余慈給嚇了一跳,但更驚人的還在后面,余慈原以為這雄偉的龍軀會鎖住他所有的注意力,但接下來,心中強烈的情緒,卻驅使他的目光越過這不可思議的生靈,投向更遠方的虛空。
那里,有一個“小點”,愣了片刻,余慈才確認,那是一個人影。
天龍長吟,嘯聲撼天動地,里面絕對沒有善意,純以目見,長達千丈的天龍只需打個噴嚏,就能把那個人影吹飛到天邊去。但事實上,那人分毫未動,只是伸出一只手,從上到下,輕描淡寫地虛空一劃。
“證我絕學,你也死得其所!”
霎那間,血雨如瀑,染透了余慈的視野。
“怎么?”
余慈全身一激,猛地驚醒,此時再看,云氣中哪還有天龍身姿,又哪有腥風血雨?有的只是云氣時刻變化的虛影,還有正前方,與院落正門相鄰的墻上,嵌入的牌子。上面字跡清晰:
“昊典故居。”
正門虛掩,風吹進去,還有細細的風鈴聲。
余慈站在門外,有點兒愣神,遲疑片刻,他終于再上前兩步,一探手,半掩的門開了。
邁步進去,院子和外面所見風格一致,簡約而精致,沒有什么特別礙眼的東西。若說有,也就是院中一株遮陽樹下的石桌上,放著一件有點兒莫名其妙的玩意兒。
那是一件未完成的繡品細紗。
細紗是火一樣的顏色,邊角露在角花框外,隨風拂動,似乎在召喚未將它完成的繡女佳人。
醉酒后,麻麻的,一看表……好吧,現在正是罵俺的時候,醉酒后臉皮最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