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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七節 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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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是一種非常奇怪,甚至根本無法用常理進行推測的生物。在我們身上,“野心”這個詞會隨著個人實力的強弱與否,在膨脹與萎縮之間不斷變幻。

  乞丐的最大愿望,是能夠吃上一頓豐盛的宴席。

  擔負養家糊口男人的愿望,是能夠擁有足以養活女人、孩子的金錢。如果條件許可,還有房子、車子。

至于擁有一定資產的實業者,他們則希望產品能夠售賣到世界每一個角落,為自己賺取豐厚無比的利潤。百萬、千萬、億萬  一國元首想要占據更多的領土,并吞或者消滅敵國甚至,稱霸整個世界。

  龍騰領已經擁有對外擴張的一切先決條件。

  人口、裝備、改造藥劑、后勤物資保障一應俱全。如果不是擔心造成領地內部經濟崩潰或者糧食儲備緊張,林翔完全可以在幾天之內武裝起數十萬軍隊,像掠地而侵的可怕蝗蟲,肆意攻擊、并吞鄰近地區所有家族勢力。

  他還沒有瘋狂到這個地步不可否認,戰爭和血腥,對于任何一個男人都有著難以抗拒的刺激,但他仍然保持著必要的冷靜和理智————擴編一個軍團,已經是龍騰領目前能夠承受的最大限度。至于“禿鷲傭兵團”改編為軍團規模,一方面是為脫離“救贖者”集團做準備,另外,則是統一軍隊番號,使之成為自己真正的親軍。

  林翔的整體戰爭計劃龐大而復雜。然而,貫穿其中的主要戰略思維卻非常簡單,甚至用一句話就能概括。

  “殺光任何一名非不認同或者不屬于己方勢力的變異人,尤其是寄生士階級以上的強者。”

  林翔是一個充滿活力的母體,他可以將任何人改造成為忠于自己的寄生士。自然條件下產生的變異人類個體非常稀少,殺一個就少一個。如果殺光這個世界上所有擁有進化異能的人類,剩下的普通人數量即便突破億萬,也根本不可能對強悍有力的龍騰統治者構成威脅。這一戰爭原則適用于目前已知的所有勢力————無論骷髏騎士團、紅色共和軍,還是“上帝之劍”,全都一樣。

  目前為止,無論醫生聯合協會還是其它研究機構,都沒有確切數據或者證據表明寄生士能夠自行衰亡。誰也不知道,強大的生命后面,是否真正能夠打上一個“無限存在”的定義。但是與普通人相比,寄生士的生命的確要漫長得多。

  只要存在,就有足夠的時間完成自己的夢想。

  當然,也包括野心。

  勃蘭登堡城,位于奧特城西北部兩百六十多公里的一塊平原。在周圍高低起伏的丘陵地帶當中,只有這里地勢最為平緩,從西面方向流淌過來的河流,與數座海拔千米左右的山脈一起,將整塊平原團團圍繞其中,形成一塊被充分灌溉過的豐壤。

  上溯河流的源頭,是一座座隱沒在遙遠群山之間的冰化溪澗。從無數泉眼當中匯聚寬廣的河水,蜿蜒流過無數座在舊時代被人為改道的龐大城市。戰爭,使曾經繁榮的文明變成無人居住的廢墟,致命的輻射也侵蝕著默默流淌的河水,使清澈液體沾染上肉眼無法觀察到的死亡射線。生活在水底的魚類和蝦蟹同樣受到感染,開始進化出前代祖先身上從未出現過的鋒利牙齒、巨大鉗螯,以及類似陸地猛獸般的猙獰巨爪。

  由于缺少人類這個對于天然食物索取無度的最大環境破壞者,各種水生動物的群體數量也以迅猛無比的勢頭瘋狂擴散開來。其中,最強有力的族群占據了河流當中最適于生活的段落,體積微小的其它種族成為新的食物來源。魚吃蝦,或者蟹吃魚之類的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它們和人類一樣,也擁有屬于自己獨特的社會結構與階層。當然,它們同樣不會放過那些偶爾接近河流,并且不慎掉落水中的人類。無論口感還是營養,人肉都要比魚肉美味兒得多。巨蟹兇魚們在吃膩了同族異類尸體的時候,并不介意改換口味,嘗嘗用雙腳行走的高智慧生物。

  暗褐色的河水,在流經勃蘭登堡城平原的時候,已經變得較為清澈,污染程度也因為遠離重度輻射區域的關系,被砂礫和石塊過濾掉其中大部分有害成分,雖然還遠遠達不到隱月城地下水那種高等級清潔程度,卻也能夠免費提供給城內居民,經過簡單的二次過濾與高溫加熱之后,成為必不可少的生活資源。

  艾拉布勞克家族牢牢占據著這片沃土。雖然,這里并不屬于他們這些隆額白膚的外來者,就在上個世紀,還養育著黃皮膚黑眼睛數百萬計的原住民。那個時候,這片土地的統稱,是另外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名字————中華人民共和國。

  像舊時代從歐洲出發,在驚濤駭浪中來回顛簸,經受死亡與精神折磨雙重考驗之后,最終抵達遙遠美洲大陸的囚犯和冒險家一樣,艾拉布勞克家族同樣也是歷經核戰爭,僥幸存活下來,并且利用事先儲存在地下避難所各種物資,在骷髏騎士團協助下,遠涉重洋來到這塊陌生土地上的新移民。他們同樣也要面對美洲移民最初的一切困難————食物短缺、沒有足夠的御寒衣物和燃料、長時間干旱而在所有必須應對的問題當中,最可怕,也是必須拼死抗爭的,就是徘徊在荒野上,基因與細胞已經在輻射影響下完全變異,敢于對任何動物發起進攻的大群腐狼、黑鬣狗、暴熊,以及從舊時代數量就遠遠超過人類,在荒野上橫行無忌的巨型地鼠。

  勃蘭登堡終于還是在荒野上慢慢矗立起來,對于權力者而言,廢土世界在某種意義上,其實應該被稱之為“樂土”。沒有法律,也沒有秩序,所有規則都可以任由自己隨意制訂。在這個骯臟混亂的世界里殺人,甚至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動手。只要拿出一點微不足道的食物和水,那些被饑餓與干渴折磨得幾乎快要發瘋的流民,會不顧一切以牙齒和手腳做為武器,把任何一個指定目標活活撕成碎片。

  懸掛在墻壁上的大鐘,在錘形鐘擺的來回撞擊下,發出有節奏的齒輪轉音。除了幾張必不可少的桌椅,空曠的大廳里沒有任何一件多余的裝飾。在這種簡單而近乎吝嗇的擺設方式引導下,任何一個走進房間的人,都會不由自主將目光投向正對面墻壁上,表面被漆成棕黑色的巨鐘。

  盤繞的木制鐘殼框架表面的漂亮花紋,是早已在戰爭中消失的古典式風格。被團花圖案和金屬蔓藤纏繞的指針,在齒輪驅動下,不知疲倦地朝著下一個數字格緩慢移動。鑲嵌在鐘箱側面的合金銘牌上,凹刻著早已被人們遺忘,只存在于廢墟和記憶當中的瑞士鐘表廠名時間、毀滅、不可復制,綜合諸多原因,它很可能是僅存于這個世界唯一的此類精工產品。尤其是在那些喜歡獵奇者的眼里,這件古董的價值,遠比成千上萬流民的生命更加重要。

  海因里希端坐在大廳餐桌側面,靠近主座的位置上,以極其優美的姿勢握住刀叉,認真切割著盤子里一塊表面澆滿醬汁的雙頭牛排。他穿著一件透氣性極好的絲質襯衫,蓬松的燈籠袖口在手腕部位被緊密扎起,一朵用白色鍛帶結成的白合花,代替領帶成為胸前新的裝飾物,加上柔順的金色長發這種從古典時代遺留下來的穿著打扮,是貴族當中最為文雅的范例。以舊時代的審美眼光來看,顯然過于矯揉造作,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偏于女性化。但它同樣也能凸顯出男性特有的另類魅力。尤其是透過質地輕薄的衣料,隱約隆現出來的結實肌肉和魁梧身軀,配合那張被流暢線條組合而成的英俊臉龐,總能給女性觀者以充滿遐思的無比誘惑。

  男人膨脹發達的胸肌,女人圓潤白膩的/乳/房,從所在部位和生長結構而言,其實大同小異。對于異性,都能產生出令人口干舌燥的撫摸和/欲/望/沖動。

  餐桌中央最寬敞的位置,擺放著一只盛滿各種面包的巨大藤筐。小山一般高高碼積起來的食物堆當中,擁擠著新鮮的白面包與黑面包、微熱的烘爐面包、做工精致的小圓面包、頭天晚上事先做好,放涼之后再端上餐桌的冷面包、還有混合芝麻與奶油制成的酥脆松餅。

  反射出漂亮金屬光澤的銀盤里,臥著一塊塊厚厚的牛排和煎肉。單是腌肉的數量,就多達熏腿、培根、咸肉卷和薄片火腿等十余種類。整條沒有經過切割的新鮮灌腸圍繞在銀盤周邊,散發出誘人香氣,橫斷面上可以看到整粒胡椒與紅白相間鮮艷色澤的大片烤腸,在幾片鮮嫩菜葉的襯托下,組合成一副漂亮的圖畫。就在大盤大盤的面包和肉塊堆疊擁擠下,餐桌上所剩不多的空間,則被一個個小巧的高腳銀杯所占據。它們要么裝著新鮮的炒肉末,要么裝著濃郁美味兒的醬汁。盡管餐桌上的食物已經多得放不下,仍然還有十余民身穿藍色號服的男侍女仆站在大廳兩側。他們手里平托著一個個被銀蓋壓住的碩大餐盤,其中的內容物有新鮮奶油、剛剛出爐的烤肉、羊腿、咖啡只要圍坐在餐桌上的人們稍微做出手勢,他們立刻就會走上前來,按照對方要求,對桌面上的食物進行改換。用烤肉代替香腸,或者,用熱騰騰的米飯換下吃膩了的面包。

  這里,是勃蘭登堡城主官邸當中,除了族長辦公室和會議大廳之外,最為重要的所在。

  艾拉布勞克是個極其注重傳統與等級的古老家族。只有身份最為顯赫,擁有第一和第二順位繼承權,在家族當中掌握重要權力的人物,才有資格進入主餐室與族長共同進餐。

  海因里希吃的很慢————牛排味道非常不錯,烤面包的溫度和口感也極佳。可他絲毫沒有想要放開胃口大啖一頓的興趣。味蕾似乎喪失了作用,舌頭也變得僵硬,只能機械地用牙齒上下咬合,把絲毫感覺不出鮮甜與美味,僅僅只是在唾液攪拌混合下,從完整形狀變成黏稠糊狀的食物混合體,勉強咽進胃囊。

  除了他,餐桌兩邊還錯落坐著八、九個年齡不等的男女。按照輩份和血緣排列,他們都是海因里希的姑媽、叔叔、表侄、甥女然而,從一雙雙不同位置投射過來的眼睛里,海因里希絲毫沒有感覺到親人之間應有的祥和與友善,只有刻骨銘心的仇恨、冰冷、瘋狂、嫉妒。

  如果不是得到族長的特殊許可,他根本沒有資格進入主餐室與這些人共進早餐。能夠在這個房間里用餐,意味著身份提高,手中掌握的權力更大,資源更多。

  沒有戰爭或者足夠資源支持的情況下,家族領地只能保持在固定的范圍。族長不可能親自處理每一件事務,權力和資源也會隨之下放給那些能力優秀的家族成員。大家都很清楚權力與身份之間相互襯托的微妙關系,對于那些從更底層位置爬上來,展示出足夠智慧的同族,身據高位的人們根本不愿意分享手中已有的資源。軍隊、人口、土地每一項分剝都意味著從自己身上割肉,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打壓,甚至滅殺那些資質聰慧的族員。把分權的威脅從襁褓中徹底驅除,牢牢鞏固自己的地位。

  在艾拉布勞克家族,海因里希顯得十分低調。也正因為如此,他通常被委派執行一些無足輕重的普通事務。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資質平常,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懦弱的家伙,竟然會在對于奧特城的談判和戰爭當中,表現出令人驚訝的天才,還非常意外獲得了強達五級進化實力的高階異能。

  對于族中高層的疑惑,海因里希一口咬定自己身上的變異來源于輻射。這種說法并未引起懷疑————廢土世界有太多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用常理進行推測,即便是荒野上流浪的腐狼,也有可能在一夜之間突變成兇悍狂暴,體積、身形、爪牙成倍增長的巨狼。至于普通人類驟然進化成異能者的例子,無論在任何一個勢力領地,都比比皆是。

  進攻奧特城的聯盟軍隊大部分被殲滅。除了二十余名聯盟高層在精銳衛隊保護下僥幸得以生還,一萬兩千名士兵和所有裝備、后勤物資、車輛及重型武器,全部落入林翔手中。

  海因里希只是一個第六順位繼承人,他沒有軍隊控制權,也無法調動聯盟軍按照自己的意愿進攻或者駐留。親身體驗到林翔給予藥劑的神奇改造力量之后,潛藏在他內心深處的狂熱,再也無法被理智束縛,山崩地裂般轟然釋放出來,促使他抱著孤注一擲的念頭,利用幾十名心腹,強行禁錮統管六千名艾拉布勞克軍隊的家族指揮官,以第二副手的身份,命令整裝待發的軍隊駐扎在戰場外圍。直到戰斗結束,家族聯軍全部被殲,這才率領軍隊掉頭返撤,回到自己的領地。

  林翔說得對————他的確是一個賭徒,敢于在關鍵時候壓上口袋里所有籌碼。瘋狂、果斷、堅決,卻并非頭腦發熱,而是經過嚴謹思維與邏輯分析之后,才作出令人看似莽撞的舉動。

  艾拉布勞克家族內部,立刻掀起了一場激烈的風暴。

  幾乎所有人都要求處死海因里希。原因很簡單————他放棄了勇敢作戰的家族傳統,背叛聯盟,對友軍見死不救,擅自禁錮上官,不遵號令,私自控制軍隊,并且意圖謀反。

  指控雖然不完全屬實,卻也絕大部分符合事實真相。如果不是族長出面將海因里希從監獄里提出,他很可能在當天晚上就被心狠手辣的同族秘密殺死,以“暴病身亡”或者“體力衰竭”之類拙劣卻非常管用的借口,當作垃圾一樣扔進地牢里喂狗。

  能夠準確判斷事態發展結果,對突發事件擁有穩定有效的處理能力,尊奉家族等級制度卻不愚腐,敢于在危急狀態下力挽狂瀾————這就是艾拉布勞克族長對海因里希所下的評語。

  控制軍隊以后,海因里希在第一時間向族長發回了自己所有動作的詳細報告。對于被禁錮的軍隊指揮官,僅僅只是限制活動范圍及封鎖信息。返回領地之后,他立刻將軍隊控制權盡數上繳。這種在外來看來愚蠢無知的舉動雖然的確有些冒險,卻如同意料之中那樣,得到了族長的肯定與贊許————畢竟,保住軍隊,相當于比其它家族增添了同等數量的軍力。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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