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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同樣是一個沉重無比的詞。
安東尼奧的心情十分灰暗。他靠在柔軟的皮椅上。環抱雙臂,用充滿赤/裸/裸/仇恨與憤怒的目光,惡毒地在林翔身上來回打量、搜索。仿佛要看穿這個年輕人的內心、大腦、秘密 如果可能,他甚至現在就想猛撲上去,把這個漂亮得不像男人的家伙活活掐死。
內心的幻想終究不可能變成現實。深深地吸了口氣,安東尼奧使勁兒甩了甩頭,仿佛這樣可以把所有不切實際的想法統統驅逐。他拿起桌上早已準備的開封紅酒,順序倒入三只精致的高腳玻璃杯,分別派送到各人面前,用冰冷而干澀的語氣說道:“我們和解吧!”
林翔保持著固定的姿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平靜的黑眸深處,隱隱放射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目光。
他不是一個能夠用物質或者威脅就能收買的人。但是,這并不代表他不愿意和阿雷桑德羅家族妥協。
無論費迪南德或者索斯比亞,都是隱月鎮無法招惹的龐然大物。他們能夠召集數量龐大的軍隊,輕而易舉把小鎮碾得粉碎。寄生士雖然強大,也不可能同時面對成千上萬的武裝士兵————在有限體力的前提下,異能者總有疲憊、勞累、力竭而亡的危險。
隱月鎮和阿雷桑德羅家族之間的仇怨是極深的。奇諾。阿雷桑德羅和伊拉利亞的被殺,使這種仇恨幾乎達到不可化解的程度。費迪南德公司也許不在意家族繼承人的死活,卻無法平息兩名寄生士死亡帶來的憤怒。兒子死了可以再生,可是要想讓家族繼承人同時擁有強大的異能,這種事情即便有錢也辦不到。
因此。他很奇怪安東尼奧主動作出的和解姿態。雖然,胖胖的阿雷桑德羅族長并不那么心甘情愿。
林翔靜靜地看著安東尼奧。那張漂亮得過分的面孔上忽然露出一個笑容,有若浮空之花,幽淡絢麗中隱含著說不出的沉重壓力。
“我同意————”
說著,他拿起擺的面前的酒杯,帶著無比真誠的表情,微笑著說道:“尊敬的安東尼奧先生,很高興你能豁達大度地忘記那些發生在我們之間不愉快的事情。為了彌補友誼的裂痕,在隱月鎮和費迪南德之間,也許可以進行某些互助性的合作。”
“合作?”安東尼奧輕輕搖晃著杯中的紅酒,這個建議顯然令他感到意外。
“據我所知,費迪南德公司對外公布的糧食收購價格,似乎要比索斯比亞高出百分之二。尤其是西北方向的幾座城市,這個比例還要更高一些。甚至高達百分之三十。”
林翔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安東尼奧的呼吸卻明顯急促了片刻。
“在人力、機械、能源充足的情況下,隱月鎮可以拿出足夠數量的糧食進行交易。我們需要很多東西。衣服、鹽、藥品、各種生活、生產工具。無論費迪南德還是索斯比亞,我們都可以進行貿易。”
這番話,像重錘一樣狠狠命中安東尼奧心臟的最深處。
糧食,一直是費迪南德的軟肋。這個世界可耕種的土地并不多,由于水源和輻射等諸多因素的限制,阿雷桑德羅家族無法向外進行大規模擴張。以隱月鎮的地理位置加上水源優勢,完全可以發展成穩定的糧食產地。
安東尼奧眼角抽搐著,過了很久,才艱難地喘了口氣————平心而論,他實在很想拔出槍來狠狠打爆林翔的腦袋。但是不得不承認,這個年輕人提出的建議的確充滿誘惑。正如他剛剛所說的那樣,在費迪南德與索斯比亞之間。隱月鎮隨時可以倒向任何一方。即便沒有醫生聯合協會的干預,他們同樣擁有自己無法企及的優勢。如果事情發展真的演變成那樣的話對于費迪南德來說,絕對不是什么好消息。
看來,這場和解,并不是自己想象中單純的逼迫。作為對手,那個小鎮的確能夠拿出足夠的籌碼。如果把目光放長遠一些,伊拉利亞和奇諾的死,倒也勉強可以接受。況且,這本身也是一種實力的顯露。如果談到合作這意味著,在可能的情況下,隱月鎮上的寄生士,同樣能夠接受費迪南德的雇傭。
半小時后,心滿意足的安東尼奧走下房車,把足夠寬敞的空間,留給另外兩個需要它的人。
“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你。”斜耷著腿,細長白凈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膝蓋,滿面微笑的劉宇晨,神態從容而優雅。
“你不覺得,這樣的開場白太過于俗套了嗎?”林翔把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眼睛卻死死盯著對方胸前那枚小巧的銀色柳葉刀標志。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施舍或者贈與。醫生聯合協會主動介入隱月鎮與費迪南德之間的矛盾。在他看來,這其實不是什么好事情。
盡管對于這個世界了解程度不是很深刻,林翔也大體知道,“醫生聯合協會”對于土地實際控制之類的事情沒有太大的興趣。他們利用高深的生物技術作為交換手段,與各大家族和其它機構保持一種半聯盟的微妙平衡。他們完全可以自己發行貨幣,卻從不使用這種在舊時代行之有效的控制方法。相比之下,其它勢力卻必須拿出大量資源,從他們手里換得發展和強大必不可少的藥劑。
“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來意。”劉宇晨清澈如水的黑眼睛微微瞇著,透出的卻是一絲絲極為鋒利冰冷的光芒。
說著,他伸出手指,從貼身衣袋里拈出一支密封的玻璃試管,輕輕擺在桌面上。
林翔抬起頭,認真地看了他一眼————對方身上沒有散發出任何異能氣息。顯然,這是一個普通人。
確定了這一點,林翔伸手拿起試管。這東西他并不陌生。如果沒有弄錯的話,應該是自己賣給葛利菲茲貨物的其中之一。
“別緊張,我沒有惡意。”
劉宇晨攤開雙手,聳了聳肩:“我只是覺得非常好奇。根據我們搜集到的資料,你是一個擁有多重身份的雇傭兵。按照正常的邏輯推理進行分析,你不可能,也不應該是這支藥劑的主人。于是,出現了一個新問題————研發這種效力相當于六級強化藥的真正制造者,究竟是誰?”
林翔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惹上了一個煩?”
“如果能夠得到答案,麻煩自然也就不存在。”劉宇晨一語雙關地說道。
不知為什么,聽到這個回答的同時,林翔身上忽然泛起一陣淡淡的殺意:“你是在威脅我?”
“呵呵!可能是我的表達方式有問題吧!導致你的理解出現了偏差。”
劉宇晨非常意外地笑了起來:“不是威脅,僅僅只是商量。醫生聯合協會或許會在某些問題上態度強硬。但是對于科學,對于未知的技術,永遠都抱著合作研究的態度。我們是學者,不是戰士。”
“哦?”林翔的臉色很平靜,眼睛里卻閃過一絲警惕。
年輕的醫協執事絲毫不在意他的態度,微微一笑:“這是一個充滿危險的世界。人類只有不斷強化自身,才可能繼續生存下去。這種新型藥劑的出現,讓我們感到非常驚訝。我們曾經用各種方法對它進行全面檢測,卻無法完全得知其中的具體成份。因此,醫生聯合協會希望你能夠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員,共同進行新的研究與開發。”
“一旦加入,我就必須交出自己所有的秘密,不是嗎?”林翔不無諷刺地回了一句。
“確切地說,應該是技術共享。”劉宇晨坐直身子,在更正過程中同時加以補充:“你可以得到醫生聯合協會的全面幫助。金錢、資源、生物技術我們的關系應該朋友和合作伙伴,而不是敵人。”
林翔黑色的目光平淡寧定。笑了笑,沒有回避他的目光,也沒有回答。良久,才平靜地搖了搖頭:“我得承認,你提出的條件非常具有誘惑力。但是我只能說,抱歉!”
劉宇晨沉默片刻,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得認真起來。短暫而必須的思索后,他輕聲嘆息著:“看來。說服你,比我預想中要困難得多。”
林翔一楞,繼而平靜地笑了起來。純凈的眼眸里也流露一絲淡淡的快意。
醫協執事最后的這句話終于使他確定————對方的確沒有惡意。
“那么,我們之間大概只能采用另外一種方式進行合作。”
劉宇晨挪了挪身子,銳利的目光緊緊盯著林翔:“你必須保證————在沒有得到醫生聯合協會允許的情況下,不得擅自對任何機構或者勢力出售這種藥劑。如果你需要錢或者資源,協會將按照市場價格,對你制造的所有藥劑直接進行回收。”
林翔收起臉上的笑容,平靜地問:“還有第三種選擇嗎?我想聽聽你們全部的計劃。”
劉宇晨搖了搖頭:“技術或者實物交換,只有這兩種方法。其實,你的選擇余地很大。我查過交易記錄。除了索斯比亞的愛瑪分公司,你沒有向任何人進行出售。醫生聯合協會只想與你保持友好的合作。我們不會干涉或者威脅你主動交出技術,但是協會方面也必須保證自己的利益。在確保你個人收益的情況下,把你的制造成品納入統一管理范圍。這樣做,對大家都有好處。”
不知為什么,林翔腦子里下意識地閃現出一個舊時代的名詞————壟斷。
能夠靠上醫生聯合協會這棵大樹,對于隱月鎮和自己的確有好處。但是,林翔也有一道必須謹守的底線————不能泄露自己身體的秘密。
劉宇晨提出的合作要求,看似條件苛刻。不過,對于林翔目前的狀況而言,卻是再適合不過。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還有第三種可供選擇的方法。在我沒有做出最終決定前,你不應該擅自剝奪我的知情權。呵呵!難道不是嗎?”盡管心里已經決定,林翔還是想要聽完對方的最后回復。
“我說過,你是一個聰明人。”
年輕的醫協執事皺著眉頭,疑惑地望著他:“你說的沒錯,的確還有最后一種選擇。醫生聯合協會已經開出了最優厚的條件,如果你仍然拒絕接受,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種解決方法。”
“殺了我?”林翔淡淡地插了一句。
“殺了你?哈哈哈哈!你怎么會這么想?”
劉宇晨一楞,繼而忍俊不住笑著連連搖頭:“你不明白醫生聯合協會的宗旨。我們不是暴力機構,我們只想把舊時代的科技文明重新延續下去。普通人的生死無關緊要,但是科技必須存在。殺了你,意味著這項技術從此出現斷層。醫生聯合協會永遠也不會這么做。我們只會把你放逐到人煙稀少的荒蕪之地。”
“這不好笑。”林翔的神情依然平靜:“這比暴力搶奪更令人感到恐懼。制訂出這些該死規則的人,不是居心叵測的陰謀家,就是沽名釣譽的盜世之徒。”
“現在,能告訴你最后的決定嗎?”劉宇晨望著他,黑色眼眸里微光閃動。
林翔靜靜地坐在那里,過了很久,神情凝重的慢慢豎起兩根手指。
醫協執事嘆了口氣:“雖說這不是最好的結果,但是我很高興,你沒有選擇最糟糕的結果。”
“你們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對于醫生聯合協會來說,這件事情應該很簡單。”
“哦?是什么?”劉宇晨非常好奇。
林翔認真地看了他一眼,從左手無名指上,小心翼翼地取下那枚用應嘉頭發編成的戒指:“幫我復活她。”
和往常一樣,在驅逐黑夜的晨光中,新月之城迎來了新的一天。
這里環境比周邊地區要好一些,輻射度和污染都比較低。依靠強大的能源儲備與先進的科技。骷髏騎士團在這片充滿輻射的世界,輕而易舉站穩了腳跟。
從外觀來看,復制人士兵和普通自然人沒有任何差異。他們體質強健,從幼生時期就開始接受軍事化教育。在藥物控制下,復制人的生長周期大為縮短。從三周歲開始,他們就脫離幼生培育機構,進入對應的教育機構受訓。人類基本歷史、實用科技理念、戰斗技巧、自然學、概念運算十二周歲前,他們將以灌注的方式強行接受所有科目,并且按照個人大腦監控記錄和訓練成績,分別進入更高一級的部門接受后續培養。直至十六周歲成年,才能根據各據點的人力使用情況,進行實際分派。
晨光逐漸放亮。在淡薄柔和的金色光芒籠罩下,一支全副武裝的車隊緩緩開進了新月之城。
車隊中央有四輛加掛了防彈裝甲的重型越野車,四輛輪式裝甲車和裝滿了兩輛運兵卡車的戰士充當護衛。這些車輛都經過改裝,強勁的馬力可以保證它們能夠穿越一切地形。
城內中央大樓的廣場上,以索克上尉為首的六名骷髏騎士,分列在大樓入口左右兩側。在他們身后,數百名荷槍實彈,著裝整齊的骷髏戰士排列成間距對等的單人縱隊,從大樓前一直延伸到城門入口。
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從位于隊伍中間的第二輛越野車上走了下來,以標準的軍人站姿伸出右手向前來迎接的士兵致敬。深棕色短發從頭頂倒梳過去,具有優秀防御功能的戰斗服整潔如新。肩膀兩邊用金色絲線繡成的雙疊五星圖案,清楚無誤地表明他所擁有的中校軍銜。
索克上尉臉上,絲毫看不到平時的傲慢與狂悖。和他一樣,另外五名骷髏尉官騎士,都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尊敬。他們很清楚————這個叫做克勞德的中校騎士,不僅僅是普通的寄生士那么簡單。他的編制雖然不屬于新月之城,卻擁有騎士團內部非常尊貴的“執行官”一職。其權力,能夠對巡查范圍內的所有瀆職人員依律進行懲處。
簡單的問候,加上必不可少的握手、擁抱等禮儀過后,一行人在索克上尉的引導下,步入大樓,走進了會議室。
寬大的主議桌上,已經擺好了早已備齊的各種文件和檔案。克勞德中校也不推辭,拉開椅子坐下,微笑著問了一句:“韋伯城主呢?他還是那么忙嗎?”
話一出口,包括索克上尉在內的所有骷髏騎士全都笑了起來。
在新月之城,關于韋伯城主的話題,永遠都充滿了玩笑的意味。當然,其中絲毫沒有不尊重或者戲謔的成份。
他永遠都呆在寬敞的城主辦公室里,哪兒也不去。
(女主快出來了,真的,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