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選秀第一百二十章選秀 文竹心疼地只想落淚,宮門一入深如海,再見這個妹妹不知何日了,她握住曉菊的手,發了狠誓:“八妹,你進去只當是修心養性,莫要與人起爭執,姐姐保證,在你二十歲之時,一定接你出來。”
可惜,她千算萬算,卻忘了收買當今天子,后宮真正的主人,可以一錘定音的趙治。
中宗八年夏初,六月初二,文曉菊一身淺粉疊袖長裙,坐著宮中特有的青木馬車緩緩地離開了文家,行到宣武門時,下了馬車,見入門的小廣場處已經累積了數百秀女,環肥燕瘦,望去一片姹紫嫣紅,文曉菊默默地行到人群深處,悄然而立。
又等了半晌,有主事的姑姑出來領了她們去休息,兩人一間青舍,文曉菊家中銀子送的足,雖然也是兩人一間,卻比旁人的都大上一些,光線又好,被子也是簇新的。
那個主事的姑姑還特意來看了看她,言談之間不敢絲毫看低,和藹可親,倒是把她同屋的少女搞的驚疑不定,秀女中開始有流言傳出,文家的幺女這次是內定中選了。
文曉菊被徹底的孤立了,到了吃飯的點也沒有人喊她一聲,正當秀女們等著看笑話時,卻見御膳房總管親自提著食盒送了飯菜來。
一張老臉上皺出一朵菊花,巴巴地陪著笑:“這是今天晚上皇后娘娘的膳食,多做了一份給姑娘嘗嘗鮮。”
皇后娘娘的膳食?!
這是什么待遇,如今后宮四妃尚空了兩席,難道說,文家幺女要一躍成為四妃之一了?
秀女們惴惴不安,紛紛來討好于她,文曉菊榮辱不驚,來者不拒,無論何人找她,最后都自慚形穢,訕訕而去——文家幺女,果然有做妃主的氣派。
第二日,秀女們穿上宮里統一訂制的水藍綢紗長裙,發髻也挽成了同一樣式,只在鬢角處別了一朵藍色細絹花,一個個亭亭玉立,青春可人。
五人一排,輪流進入乾寧宮,供帝后閱看。
太皇太后坐了正中的主位,皇太后陪在她身旁,趙治和徐祈寧陪坐下首。太皇太后和趙治不時親熱地交談兩句,皇太后和徐祈寧俱都面帶微笑,偶爾應上一兩聲,兩個人的笑容看上去如出一轍,若非一個年長,一個年輕,真要以為是一個人了。
每次進來一批秀女,趙治快速的掃上一眼,隨即不感興趣地撇過頭去,一門心思地哄著祖母開心。倒是太皇太后興致甚高,不時對著秀女們指指點點,詢問著皇太后和徐祈寧的意見。
容貌秀麗,儀態端莊大方的秀女是首選,凡是太皇太后中意的,立刻便有宮女上前,摘了那秀女發上的藍色絹花,絹花上竟然繡了這秀女的名字和身世。
如是半晌,已經積了半盤絹花,還沒有到文曉菊,趙治心浮氣躁起來,頗有些不耐煩的頻繁抬頭向外張望。
這三個能成為皇后的女子哪一個不是七竅玲瓏心,見趙治的樣子便知道這次的秀女里,怕是有他中意的女子,不禁也都起了幾分好奇心,跟著一起向外望去。
文曉菊年紀在這次的秀女中偏小,個子比她身邊的幾人矮了足有半頭,卻是越發顯眼,趙治一眼就掃到她,立時松了口氣,掉轉頭來,舉起茶杯輕啜一口,臉上笑意滿滿,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兩人對視一眼,皇太后咳了一聲,道:“你們抬起頭來。”
五個少女緩緩抬起了頭,眾人皆知文曉菊是內定為妃的了,故此,容色不佳者不敢與她為伍,身世顯赫者遠遠避開,一水的小家碧玉中,文曉菊的大家氣派猶如鶴立雞群,絲毫沒有見了帝后的局促,臉上一片淡然。
太皇太后見她落落大方,心中甚喜,問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今年多大了?”
文曉菊唇角微微揚起,笑的極為含蓄,又不會讓人覺得失禮,穩著性子答道:“小女是文家第八女,今年十一歲了。”
太皇太后瞧了瞧徐祈寧,問道:“本宮沒有記錯的話,你弟弟娶的就是文家的女兒吧?”
徐祈寧嫻雅地笑道:“皇祖母記性真好,弟弟娶的是文家的四女。”
太皇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一旁的宮女看她臉色,簌簌的向前,準備去取文曉菊發上的絹花。
趙治還在竊喜小妞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如水,見狀,一時情急,吼道:“她這么小,叫朕做奶娘嗎?!”
殿中一片寂靜,文曉菊垂下眼簾,任由眾人打量,心中默念,被狗咬了不能還口,被狗咬了不能還口……
太皇太后狐疑地打量起另外四個秀女,心道,難道孫子喜歡的另有其人?看來看去,卻還是文曉菊明顯勝出一籌。
話說回來,這個孫子自幼頑劣,喜好與常人不同,千挑萬選的皇后也未見他多寵愛,徐祈寧端莊賢淑,容貌秀麗,這后宮幾十妃子,還真沒一個比得上的。
罷了,太皇太后使了個眼色,索性把除了文曉菊外的四個秀女的絹花都留下了。
初選的結果宣了出來,文家幺女居然落榜,這意味著,她注定只能是一個宮女了。
中選了的秀女們依然是兩人一間青舍,落選的卻只能去住那大通鋪了。文曉菊默默地跟在主事女官春姑姑身后,聽她絮絮叨叨:“未選中宮女必須搬出青舍,這是宮里的規矩了,還請姑娘先委屈幾天,過得幾天,差事就分下來了。”
通鋪的條件自然是差了許多,十幾個少女擠到了一張大床上,那床也不過是木板拼湊而成,文曉菊掃了一眼,見角落處還有一個空位,她徑直行了過去,默默地放下自己的包袱,立刻便有人過來搭茬:“你也是初選被刷下來的么?可見到了皇上?”
文曉菊頗有些奇怪地看著她,點了點頭,那個少女的嗓門甚為豪放:“啊,這個妹妹見到了皇上。”聽到她的喊叫,屋子里的少女們馬上呼啦啦的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詢問著:
“皇上長什么樣子?”
“是不是十分年輕,十分俊美?”
“皇后呢?皇后可是個美人兒?”
文曉菊被她們身上的各種香氣熏的頭昏昏沉沉,微微蹙眉,不解地問道:“難道你們沒有見到皇上么?”
大嗓門的那個少女不無遺憾地道:“哎,哪敢抬頭呢,一直盯著腳尖的。”
她旁邊一個身材修長的少女補充道:“是啊,只有被選中的才會讓抬頭看看樣貌,咱們都是被淘汰的了,自然沒有見到皇上。”
沒有見到么?被狗咬了一口不能還口,自然要踹回去。
文曉菊悄然一笑,認真地道:“皇上九龍至尊,這樣貌自然與常人不同。”
她身邊的少女都被吊起了胃口,俱都睜大了眼睛仔細聽著。文曉菊一本正經地道:“皇上身高體壯,臉有磨盤那么大,眉毛粗若兒臂,一張嘴如同虎口,臉頰上長滿了絡腮胡子,威猛無比……”
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她手臂似乎都不夠長了,恨不能從屋子東邊扯到屋子西邊。
少女們發出陣陣驚嘆聲,俱都同情起了中選的秀女們,要和這么個野獸同床共枕。
窗外,趙治的臉上青白交替,一旁的馮順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主子陰晴不定的臉色,心道,壞了。趕緊扯著嗓子喚道:‘曉菊姑娘,曉菊姑娘,春姑姑喚你去有事吩咐。‘
文曉菊聞聲,飽含歉意地對著身邊的少女們點了點頭,出了房門,見窗里映出的燭光下拖出個長長的影子,趙治一身小太監打扮,滿面陰寒地盯著她,質問道:“臉如磨盤?眉粗若兒臂?血盆大口?”
每說一句就向她逼近一步,文曉菊恍若未聞,行了個禮道:“多謝公公傳話,奴婢這就去春姑姑那里。”直把趙治氣得七竅生煙,他瞪著文曉菊,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回到寢宮,趙治拳打腳踢,寢宮里一切能摔的物什都被他砸的稀爛,憤怒至極:“馮公公,你說,朕在她眼里就生的如此丑陋么?氣死朕了,氣死朕了……”
半晌,他氣喘如牛,猶自恨意難平,陰狠地道:“叫人傳話,把她分到夜寢司去。”
馮順應了下來,心中叫苦不迭,等這祖宗后悔了,受苦的還不是咱這個傳話的。
第二天早上,春姑姑親自來宣布,曉菊已經被分到了夜寢司,卻是個專門洗刷馬桶的所在,等禮儀訓練一結束,便要去就職。
同室的少女們聞言,私下議論紛紛,難道昨天春姑姑把她喚出去就為了這事兒?春姑姑敲詐不成所以把人調去了夜寢司?
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春姑姑那里的訪客卻增加了許多,賺了個盆缽滿盈。沒幾日,終有個秀女說走了嘴,春姑姑知曉了事情始末。
她卻不來問曉菊,把那一屋子的秀女詢問了個遍,一無所獲,暗忖,會是誰來假冒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