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參謀本名陳書樺,很斯文的一個名字,和他以前地球時期所做的工作也很匹配,后來到了新世界,他改名為陳新世,因為他感覺那個文靜的名字可能在新的世界存難以存活下去,應當有一個新的開始。
然而當他的妻兒仍然被豬頭人沒烤熟就吃掉之后,他在刻骨的仇恨與痛苦中,再一次改名為陳堅,而到底是活下去,還是堅持要報仇,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但他始終不過是一個小人物,新世界風云變幻,浪起潮涌,城頭變化大王旗般的眼花繚亂,讓他還沒有堅持到自己想要堅持的東西的時候,星空時代便在波瀾壯闊中令人觸不及手地來臨。
于是,他在無奈之中,在望著五族登艦中,默默地將自己的“堅”去掉,改為了陳空星。
空星的諧音,空心,就如他那段日子的迷惘與麻木一樣,但他卻不能不接受。
他試圖追上這個時代腳步,努力過,掙扎過,甚至拼命過,卻總在一次次尚未來得及追上的時候,便再一次次改名,幾乎筋疲力盡。
直到在一次軍團內部調動后,遇到眼前的這個主官,他才仿佛終于從疲倦的追逐中安定下來,進行了最后一次改名,將名字中的“空”,改為了“有”,陳有星。
然而不管是過去文秀的陳書樺,還是今天沉甸的陳有星,戰士們已經習慣了叫他為陳參謀,地球時期的基層參謀,到如今的軍團高級參謀,這一路,他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過來的。
空下來的時候,他還是常常不由得地想起自己的那個四歲兒子,想著兒子幼小可愛的模樣,想著兒子被豬頭人吃掉胳膊吃掉腦袋時的樣子,卻不再有那種激烈的情緒。往往這個時候,他都會默默地抽一支平時絕舍不得抽的煙,等煙滅的時候,便回去工作。像是什么都發生過一樣。
他想妻子的時候卻少很多,想起的時候也是愧疚多于思戀,在地球上的時候,他們就在辦理離婚的手續,只是還沒來得分開。便到了新世界。
陳參謀不喜歡向人講述自己的以往,更不喜歡傾訴自己的內心,因為他知道,如今能活下來的人當中,他遠遠不是最為凄慘的一個。
就像他此刻眼前的這位比他年輕,卻已經成為剩余在烏怒人星艦中的銀色軍團戰士中最高的軍官。
“陳參謀,我們不能死待在這里,必須派人出去。”年輕的軍官也不再那般的年輕,但那雙沉穩的眼睛,卻越來越成熟與堅毅。
“需要讓意意斯長官打探一下烏怒人的情況嗎?”陳參謀點了點頭。雖說可以看到自行修復機器正在彌補缺口,但作為圈養的生物,他們根本無法知道此刻星艦的實際情況,是否還能維持生命系統?
自他被意意斯救回后,便成了銀色軍團與意意斯之間的聯系橋梁。
軍官轉過身道:“當然要,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了解艦內艦外的情況,意意斯那里掌握著我們的科學家,沒有他們,我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陳參謀便說道:“那好,我現在就過去。”
通信系統已經中斷。不知道是受到了“墜毀”影響,聯系只能靠人力。
軍官又叫住正準備馬上去找意意斯的車參謀道:“我剛才觀察的時候發現,除了我們,其他種族的人似乎有點不對勁。你帶上一隊戰士,以防萬一。”
陳參謀又點了點頭,有時候他不得不承認,雖然自己是一個參謀,但在許多方面的觀察力,依然不及這位主官。就像剛才,絕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撕裂開來的口子外面的世界吸引,而他已經觀察到其他種族的反應了。
帶上一只十二人小隊,陳參謀從缺口的位置翻了下來。
他不知道這里是不是一個星球,但的確明顯有了重力,而且還不小,若非有著宇航戰衣,以他普通人的力氣可能寸步難移。
因為有主官的提醒,路上他和戰士們都注意觀察了遇到的其他種族,稍有異動便加以提防。
不過奇怪的是,這些異族,就像剛才遇到的那個卡旦人,的確面目猙獰,兇神惡煞,但士兵們很快就發現它的表情來自于身體內的痛苦,甚至在一個士兵境界中接近后,還苦苦地向他們求救。
陳參謀自然不會理會,那不是他的職責。
小隊很快便從一片的呻吟慘叫聲中穿行了過去,來到不遠的一個高地。
負責偵查的士兵已經打聽到,有人在那里看到了意意斯。
等陳參謀在一片混亂中找到意意斯,卻發現意意斯仿佛只剩下半條命一樣氣喘吁吁。
意意斯不是卡旦人,而且對意意斯,陳參謀一直懷有內疚與感激兩種心理,見狀,便立即走過去,將醫護兵叫了過來,問道:“意助理,你也受傷了?”
意意斯艱難地抬眼看了他一眼,緩緩地搖了搖頭,說話像是喘不上氣來一般艱難道:“這,這里,這里,能,能量,混亂。”
說著,它用眼神向陳參謀示意了一下,那邊有一些人,正在忙著什么。
“小王,你趕緊給意助理仔細檢查一下,我過去看看什么事情。”陳參謀將大約只有他一半多高的意意斯,小心地交給了醫護兵,再走向那邊。
醫護兵小王打開醫療箱,熟練地插好一道道與標準宇航衣的接口,尊敬地道:“意長官,您深呼吸一下……”
陳參謀走到那群人跟前,便見到一個他熟悉的地球人科研人員,那人見到他立即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將他拉到一邊道:“陳參謀,事情有些奇怪,這里很詭異!”
除了幾個和意意斯一樣仿佛受了重傷的地底小人科學家之外,這里還有一個黃星年輕人,情況也不太好,只有地球人科研者正常,肩負著主要的工作。
陳參謀看了那邊正在檢測的意意斯一眼道:“岐長官發現其他種族都有問題,是意助理說的能量亂流嗎?”
那科研人員搖了搖頭,嚴肅地說道:“我說的不是這個,陳參謀,我們似乎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陳參謀不是很懂科學,但軍隊在什么地方,周圍是什么地理星空環境,是一個參謀必須要在主官需要之前了解的,便問道:“是一個星球嗎?這里有重力反應。”
那科研人員皺眉道:“起初我們也是這樣認為的,但只第一次初步檢測后,就陷入了困境,您看,您這里的重力現在是12.3,但意長官那里剛才卻是13.1,就這么一點點的距離,竟然相差近一個單位。”
陳參謀雖然不懂科學,但自到了星空,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驚訝道:“你是說重力不均勻?”
那科研人員點頭道:“是的,通常一個星球上重力即便隨著位置變化有微小變化,但絕不可能出現大幅度的變化,而且,而且……”
他語氣此時變得有些驚悚道:“而且,我們剛剛確定,就是在同一個地方,重力也在變化,有時候很小,有時候卻突變,毫無規律。”
陳參謀徹底弄不懂怎么回事了,想了想道:“那么,你們認為這里到底是一個星球,還是什么地方?”
他需要得到確定的答案,即便這個答案并不可靠,是推測而來,但至少要有一個,可供參考。
那科研人員搖頭道:“不知道,我們考慮了很多中情況,比如如果我們腳下是一顆星球,那么附近也許還有一個甚至兩個更多的星球在相互的引力場中無序運動,但又無法解釋這里的能量運動。”
陳參謀此時見那邊的意意斯似乎劇烈的抽搐起來,急著要過去,便最后道:“你只要告訴我,你們到底是怎么認為的?”
那科研人員想了想道:“我真的不知道,可能需要出去再做觀察,不過,那個黃星人,覺得這里不管是不是星球,都像是被“壓縮”過,一種物理上的壓縮,我以后再想您詳細解釋,我們現在正在測這里的密度,需要一點時間。”
陳參謀點點頭道:“盡快弄清楚,岐長官等著了解情況,你們可以派人過去,我們軍團要派人出去,你們可以一起到外面看看。”
那科研人員匆匆離開后,陳參謀趕緊來到意意斯旁邊,醫護兵小王搖了搖頭,陳參謀頓時心中便一沉。
意意斯喘著氣,臉色發青,卻擠出一個笑容道:“陳,陳參謀,我,我估計,不,不行了,沒,沒事,遲早,遲早有,這么一天,我,我有,有心理,準備。”
陳參謀抱著它道:“你不會出事的,我讓小王背著你尋找能量混亂較小的地方,一定有辦法,不要放棄,我們能從烏怒人手中活到現在,不容易。”
意意斯氣喘吁吁搖頭道:“你,你讓岐,岐沉,趕緊派人,派人出去找第一個,個,烏怒人,星艦,它們,它們聯系不上了,不,不知道,是不是,都死了,尊,尊上的身,身體,還在,在它們那,那艘星艦里。”
陳參謀趕緊點了點頭,然后將剛才科研人員給他的儀器交給醫護兵道:“你趕緊背著意助理,找一個能量混亂小的地方,我去見岐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