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年邁的老者望著身邊卸下制服的白制兵們,望著他們黑色的頭發與黑色的瞳孔,望著他們與自己幾乎毫無區別的身體,癱軟在地上,呆呆道。
“為什么……”
神殿的大主執卻看到了從天空戰艦中走下的地底小人,和他們一樣美麗的藍發,和他們一樣寶石般的眼睛,甚至連尾巴都一摸一樣,只是個頭小了一些。
雪山上剩下的冷星人都傻傻地望著卸了甲的“外星人”,一時之間,所有的仇恨都憤怒地堵在了胸口:
為什么!!!
他們想要答案,想要解釋,想要問為什么。
但沒人回答他們,空空蕩蕩的雪峰之間只有來回回蕩著睥邁撕心裂肺地仰天大笑吼聲:
“祖爺爺,這就是你一生信奉的神靈嗎!”
楚云升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幾乎垮掉的赫爾,道:“是的,我不是你們的神。”
睥邁仰天的大笑為之一頓,他說出這句話來就沒有想再活下去了,或許他以為自己立即會被斬殺,或許他以為楚云升會再展現什么“神跡”,但他沒想到,楚云升直接承認自己不是他們的神。
他這句話的本意是嘲諷,是要怒而質疑熾武神,釋放滿腔的悲憤,但楚云升直接承認了,他這句話就失去了原有的力量,反而荒誕起來。
不僅是荒誕,還有恐慌,上一刻,聽到他怒吼中質疑的冷星人也產生了同樣的心理,但這一刻,一下子恐慌起來。
你要質疑人家,人家根本就沒說是你們的神!
他們已經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土地,失去了一切可以失去的了。如今其實唯一剩下的只有信念,只有對信仰的信念,現在也要失去了。
剛剛升起的質疑,頃刻間化為虛無。他們恐慌地等待著楚云升的下一句話,希望下一句就是:我不是你們的神,但我是你們的至高神。
這樣也是能說通的,他們就還能有一點點東西沒有失去,可以以此活下去。根據信仰,即便是再大的苦難,神要懲罰世間的罪惡,降下死亡的處罰,也不是不能接受,神殿甚至可以說成是死去的那些人違背了神當初在人間的約定,洪水,地震,還是這種殺戮,都可以當做神的懲罰。
神是沒有錯的。所以神不可以質疑,不可以試探,不可以功利,這是神性。
只要神還在,就說明他們這些人是沒有被神拋棄的,是神留下的火種,是無罪與深深懺悔并得到原諒的人。
從這點上來說,楚云升的出現,符合此刻絕大部分冷星人處于絕地中的心理,符合他們對神的解釋。以及符合他們要活下去的理由。
這和楚云升本身無關,張云升,李云升,都一樣。也和他們對“外星人”的仇恨沒有關系,即使他們已經看出來了這些“外星人”和楚云升的關系,但他們繼續仇恨外星人,卻不妨礙他們對神的信仰。
神放出惡魔懲罰人間,但神是神,惡魔是惡魔。
神殿的大主執剎那間不知所措。周圍的圣女們甚至是帶著祈求的眼神望著楚云升,祈望他不要拋棄她們。
但楚云升卻沒有如他們所愿,只停頓了一下,便繼續向著雪山上下說道:“這里有地球人,也有冷星人,有黑發人,也有藍發人,但我要說的是,你們都是棄民!”
雪山上雪山下一片的寂靜,都沒想到楚云升突然這樣說。
各人心理也不同,冷星人覺得外星人如此兇殘,又有那么強大的力量,怎么是棄民?
來自地球人的人恰好相反,他們現在站在別人的星球上,他們才是流浪者,冷星土著怎么可能是棄民,要是也是他們。
楚云升道:“是的,棄民,你們都是,我也是,這里所有的人都是!”
他指著卸了甲的地球人道:“紀子的事情在我離開前已不是秘密,你們當中很多人應該已經知道一些事情,如今七紀已過,我打聽過,安第魯走了,你們和我卻剩了下來,沒有人要,早已是棄民,被七紀所拋棄!”
他又指著冷星黑發人道:“我不知道你們祖先是否來自地球,但我感覺到你們相似的命源,而你們又來自一艘太空逃難的飛船,很早就是棄民!”
接著,他指著天空上戰艦中出來的地底小人道:“你們更是棄民,甚至連棄民都不如,是人家的實驗品!”
他轉過身,指著大神殿的大主執等人道:“很久之前,我便認識你們的一個圣女——阿芙,從她那里我知道過你們的情況,你們曾經的主神星不過是一顆衛星,你們存在這里不過是人家建立一個降臨點的需要,將你們放養在這里,更是棄民之棄民!”
最后,他指著自己向雪山上下道:“我也是棄民,你們是第七紀的地球人,而我是第六紀的地球人,你們也許現在想到了,是的,我是第六紀的棄民,原來有個守護者,我已不想去評論她,但她當初的確不但棄我,甚至要殺掉我,但可惜,我還活著。”
他冷笑著說道:“你我皆棄民,天厭之,人棄之,可我偏偏要活著!”
他指著天道:“我就是讓它看看,讓那些自詡神靈的人看看,我活得很好,不僅很好,有一天,我還要殺上它們的地盤!”
“天棄我我不棄,你不棄我我亦不棄你!”
他向身后幾個從天空落下的人,道:“傳令停戰!我去辦一件事,之后回來。”
說完,他便帶著朷秀絕空而去。
他的速度極快,力量也極為強大,但卻不再不受控制,一道道本體元氣規律運轉,不但再不會撕裂衣服,連朷秀都護在元氣之中。
沒多久,他們便來到大草原上,來到那個貧瘠的窩棚之家。
他站在這家男主人曾經來過的地窖口,卻沒有下去,而是看著朷秀道:
“你自己出來。還是我逼你出來,然后神魂俱滅!”
朷秀驚愕道:“大蛋哥你在說什么?”
楚云升冷冷道:“你以為我不敢?我告訴你,別說這些年你們欺騙朷秀父親對我下的那些毒對我根本沒用,就是有用。你想利用朷秀對我偷襲也毫無勝算,你不信,我現在站在這里讓你偷襲零維,不是瞧不起你,你一輩子也偷襲不進去!”
朷秀驚呆了。道:“大蛋哥,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楚云升卻怪異地說道:“你不說話就以為我不知道嗎?我不管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躲在這里,趕緊從朷秀身體里滾蛋,否則我滅了你們的老巢!”
朷秀不知所措道:“大蛋哥,我不知道你在什么……”
楚云升卻繼續說道:“你以為我恢復的時候是最脆弱的時候,就能利用我對朷秀的不防范而偷襲我了嗎?但你知道我的零維根本就不用恢復嗎?也許你們以前就偷襲過,只是偷襲不成功,其實即便沒有那道靈封,你們也成功不了。我修煉止今天,最強的不是身體力量,而是零維!”
“我可以告訴你,你即便不出了,我也有辦法,大不了我讓真正的外星人來幫朷秀移出零維!”
朷秀驚恐地望著說出他完全聽不懂的話,正要說話,臉色突然一陣蒼白,猙獰一下,然而眼神仿佛有什么東西射向楚云升。
在這個根本看不見的東西離開朷秀的剎那。他便昏厥過去,而楚云升除了扶住他,動都未動,任憑那個怪異的東西襲入。
一聲慘叫浮現在楚云升的意識之中。他此時進不了零維,但他知道,要么是靈封輕松滅了它,要不就是自己零維中的三股力量的任何一個絞殺了它。
將昏厥的朷秀放在草地上,此時,說話聲已經驚動了朷秀的父母。女主人看到楚云升,驚喜的叫了一聲,急忙飛奔過來,而男主人則突然緊張起來,竟不知道該怎么辦。
楚云升人影一閃,便進入了的地洞,那些機關與門栓,他一劍便直接劈開,長驅直入。
地洞的深處,幽暗之間,如竊竊私語的聲音尖銳的驚叫起來。
一道劍光絞殺進來,頓時將幽暗的地洞照的雪亮。
墻壁將幾個影子瘋狂奔逃,其中一個大喊:“不要殺我,我也是地球人,我是第——”
一個更大的影子頓時瘋狂地將它吞噬,然后更是瘋狂地吞噬其他影子,迅速地壯大起來,最后獰叫著撲向楚云升。
但等待它的依舊是一聲慘叫。
地洞中恢復了平靜,那股陰煞的氣息也消散一空,楚云升在墻壁上用火元氣燒起一道光亮,便看見空蕩蕩的地洞中,除了一個怪異的殘破劍刃,像是被崩開的一般,其他什么都沒有。
劍刃不知道什么材料做成,刺骨冰寒,火光下映射幽暗的光芒。
楚云升剛要拿起它,它竟然破空欲飛。
它的速度快,楚云升的速度更快,一個元氣手頓時便出現在地洞門口,但它竟然破開楚云升的元氣手直接飛了出去。
這東西十分的古怪,楚云升也只是想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沒有別的興趣,飛走就飛走了,里面應該沒有了那種影子,即便有他也不關心了。
他恢復了,便將自己前后時間軸糾正上,在節點中,這種事情他做過了無數次,除了原我的問題,并沒有什么困難,同時他發現也想起了這里的古怪,以前他和朷秀來玩過一次,如果不是那天他一個人再回到這里看一眼,看見朷秀的父親一個下去,他即便看出了朷秀身體里的不對勁,也想不到這里竟然躲著這些怪物。
滅了這里面的古怪東西,他便準備離開,卻在墻壁上發現了許多圖案。
和細高人在一起久了,這些圖案他一看便知道是星圖,不過他也看不出是那個星域的圖案,對上面的標志也不懂,便放在一邊,準備讓電以后來看看,說不定可以發現一些事情。
來到地洞外面,朷秀的母親正抱著昏厥的朷秀,而他的父親不安地望著楚云升,又擔憂著朷秀。
楚云升不想去怪他,這個男人被地洞的怪物影響了心神,現在那些東西被自己滅了,過一段時間自己也就想明白。
“朷秀沒事,休息幾天就好,苜苒也沒事,你們也不要擔心,現在戰爭結束了,但秩序還很混亂,你們暫時就在不要出大草原,等我辦完事,會派人來接你們。”
楚云升不等朷秀父母驚愕,一步跨入天空,轉眼化作一道曲線消失不見。
其實,他并沒有走遠,而是來到他種下整整一個山坡鮮花的地方,佇立許久。
“漓,我又要失言了,我要走了,不能把這里的草原都種滿鮮花。”
他靜靜地說著,手撫摸著那些鮮花。
這時候,天際邊飛來幾道身影,楚云升立即道:“不要過來!”
但是他們破空而帶起的飛風已經拂過草原,無數的花蕊在元氣的帶動下,飛舞向天空,在清冷的陽光中,彌漫開來,飛向無邊無際的大草原,落下數不清的種子……
楚云升嘆息一聲,也許這樣也好。
他不知道如果地球人不來,他會不會在這里種上一輩子的鮮花。
“既然都來了,就和我一起去一個地方吧。”
一道曲線射向圣城,緊隨其后又是幾道剛剛要停下的身影。
這是他要去的第二個地方,黑底洞。
不過,不需要他再下去,旋繞的錐形體已經升起在天空之中。
主懸錐體的大門已經打開,楚云升一步跨入進去,看到電的身體仍在艙體內,不過已經有一道投射的虛影立在一邊。
后面的幾個人也跟著進入主懸錐體。
“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楚云升看了幾人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