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睥邁大人,您不能出去!”
雪山地宮大殿中,赫爾七將中還活著的三將,死死地拉住睥邁,紅著眼睛道:“您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亡種滅族的血海深仇不能沒有人報!”
“怎么報?”
一次次出戰的睥邁,面色極度疲倦,但眼神卻異常的兇狠,握著染血的長劍,不服道:“它極境,我也極境,我就不信殺不了它!”
三將中的第四將跪地泣道:“我等死不足惜,你卻擔負我們全部的未來,走吧,帶走我們的期望,不要讓我們死的絕望!”
第二將也跪地拜伏道:“大人,事已至此,覆亡已在旦夕之間,您繼續對抗戰死再無意義,走吧,將我們的希望帶走,讓我們這些人用死來維護最后的尊嚴!”
睥邁緊緊地握著血染的長劍,不屈的眼神,冰涼冷涼。
第七將掀起戰甲單膝跪在大殿的地面上,眼神充滿仇恨仰頭道:“大人,七將之中我最小,不會說話,我就說一句:將來,您一定要告訴我們的后代,告訴他們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敵人是誰,告訴他們我們的亡魂就在這里等著,等著、看著、望著他們有一天回來,殺光這群畜生!”
睥邁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將淚水逼回眼眶,聲音發冷入骨道:“你們不要再勸,我是睥邁,不是逃跑的膽小鬼,除非我死,絕不會離開這里半步!”
三將齊聲喊道。
“不要再勸!我是睥邁,永不會敗的睥邁!”他目光冷傲,握起長劍,力量外放,震開攔在他身前的三將,一步踏出。二步凌空,三步射向天際。
雪山外,天空上黑壓壓的戰艦,地面上千軍萬馬。戰旗浩然飄蕩,與全球各地的混亂不同,這里刀槍如林,制服鎧甲如山,卻鴉雀無聲!
一股森嚴的蕭殺氣息威逼而生。令人望而生畏,膽小者,早已嚇癱在地上。
雪山上最后成建制的軍隊已被消滅,尸體漫山遍野,沒有血腥味,只有陰森冰寒的死亡氣息。
冷默中,一支支軍隊終于開動,威壓地逼近雪山壁壘的核心。
“弭婭姐姐,它們是要活捉我們嗎?”
地宮壁壘外,苜苒生疏地握著分發給她的武器。看著漫山遍野的沉默軍隊,望向身邊的第七分遣隊隊長。
此刻,軍隊已經覆滅,剩下的人全民皆兵,但抵抗已經無意義,只是用這樣的方式死去。
弭婭微微一笑,幫她把彈夾裝好,又整理了一下她凌亂的衣衫,才說道:“或許是吧,我也不知道。它們有一萬種辦法可以毀滅奧蕓,但卻最終選擇了這種方式,不過這樣也好,也許我們還能殺一兩個。”
苜苒認真地點頭。轉頭望向黑壓壓威逼上的外星軍隊,雙目中盡是仇恨:“我可能一個也殺不了,可我想給朷秀給大蛋哥報仇!要不是它們,朷秀也不會死,大蛋哥也不會受傷,生死不知。”
“也許他們還活著。”弭婭輕輕地說道。但她也知道那是安慰苜苒的謊話,她們來到雪山后,一直沒有在難民中找到她的弟弟,更沒有找到塞斯比亞。
她其實很欣賞這個剛從大草原走出來不久的小女孩的悟性,昨天,他們在討論睥邁為何仍要打壓恩覺,狂熱自己的聲望,這個小女孩就猜了一句讓她驚訝的話,她說:他可能需要這樣,需要狂熱,否則他也會垮掉。
可惜……
苜苒緊抿著嘴,不讓眼淚落下來,搖頭道:“弭婭姐姐,你不用安慰我,除了這里,不可能再有其他地方的人活下來,阿爸阿媽也許早被它們殺了,現在我也要死了,我不難過!”
弭婭嘆息了一聲,抬頭望向天空,看著那個淡淡的身影,就是這個居高臨下的身影,一式而盡滅雪山最后的軍隊,她已經知道,那是超越極限超出常規的力量,而擁有這樣力量的“人”,它們似乎還不止一個。
所以,這是一場沒有任何希望的戰爭,從太空之戰起就注定了。
“奇怪……”
當她把目光再次落向威逼上雪山的外星軍隊,微微有些不解。
“你也發現了?”她旁邊一個高級官員看著她說道。
弭婭點點頭,可下一刻又搖搖頭:“它們列陣的時候還不明顯,現在分前后進軍就立即暴露出來了,它們之間竟然在相互提防,每支的后隊都重兵云集!可惜,就算發現了,對我們來說也沒用。”
那名高級官員點頭嘆息道:“是的,我們與它們實力相差太遠,就算知道了這點,也無計可施,它們可能根本不在乎我們發現,你看,一點掩飾都沒有。”
弭婭也嘆息一聲,有種無力的無奈感,即便看出了敵人進軍陣型的漏洞,他們一樣無可奈何。
不要說僅僅是它們的前鋒就能橫掃他們,就是天上的那個強大身影,只要在一刻,它們就絕不可能敗,這根本就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爭。
“上來了,準備戰斗,將我們最后的血,染紅我們的奧蕓雪山……”
沒有激昂的言語,也沒有求勝的渴望,只有淡淡的訣別。
這一刻,無數藍發人黑發人,有武器的走出戰道,沒武器的手挽著列成一排排,望著黑壓壓威壓上來的軍隊。
這一刻,無數藍發人黑發人從雪坡上紛紛沖向敵人,哪怕下一刻將是粉身碎骨。
這一刻,最后的一支軍樂小隊,裹著繃帶站在高崗上,迎著凜冽寒風,為他們奏出蒼涼的葬之音。
這一刻,他們身后的地宮中射出一道身影,揮劍直上云天!
劍氣剎拉間,縱橫雪峰之間。
敵人的軍隊齊齊地楞了一下,穩如山岳的腳步也停頓一刻。紛紛望著那呼嘯天地的劍氣。
劍光捭闔中,那道身影直擊天空上淡淡的身影。
睥邁大人!
志死的藍發人黑發人士氣大振,臨死前激發出血液中流淌的所有力量,轟如雷鳴般沖向他們必將陣亡的戰場。
然而。下一刻,一道無聲無息的雪花之輪如昊日般出現在天穹上,頃刻間吸盡所有劍氣光芒,猶如天之穹頂一般威壓下來,巨大雪輪之花中的精密結構流光輝映。整個奧蕓雪山的千年積雪都婆娑地被它吸升在天空中,紛紛飄飄宛如雪之幻境。
睥邁拼命揮劍,拼盡全力,卻仍逃脫不了巨大雪花的吸升。
“剛入神境的區區力量,也敢來戰。”
天空中那道淡淡的身影淡淡地說道,它甚至都沒有移動半分,仍舊站在那里,只風輕云淡地揮了揮手,睥邁便陷入巨大的困境。
怒吼中,不服的睥邁突然自斷持劍手臂。擺脫那股吸力,人如劍一般再次射向淡淡的身影。
“有點魄力。”
身影輕輕一動,便伸出手,下一刻,一張更為巨大的由雪花之輪飛轉而組成的手,出現在天空之中,來到睥邁的跟前,一把將他握在手心里,像是抓住一只蟲子一樣,攥著。
巨手中雪輪絞轉。只片刻間,睥邁便血肉模糊,淡淡的身影再一用力,他便被擠壓在手掌之中。
“雖有神境的力量。卻無神境的戰法,劍不是這樣用的。”
淡淡的身影此刻似乎已失去了興趣,有些失望,便要將他“捏死”。
此時的雪山上,外星軍隊洪流踐踏而過,藍發人、黑發人紛紛被擊倒在地。翻滾著掙扎著被殺、被活著,到處雪塵紛起,凄叫不絕。
外星軍隊像是捕捉動物一樣將他們抽打在地上,捆綁起來,雪坡之上,滾滾的人影被毫無尊嚴地踐踏著。
血人一般的睥邁終于絕望,熱淚第一次從眼眶中流出,他驕傲,不服,更拼盡了全力,卻最終仍如蟲子一樣被敵人捏在手里,而他卻連敵人的臉都沒能看見。
他凄涼地望著下方人仰馬翻的黑發人藍發人,絕望地笑著,無奈地笑著,蒼涼地笑著,笑得淚流滿面。
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飛逝,于是,他回過頭,向著那道淡淡的身影,向著遮天蔽日的戰艦,向著那些外星人,嘴巴一張一合最后無聲地罵道:“貝格——”
這時候,一道光芒從地宮中射出,轉瞬即到,展開芒輝。
竟是一張薄片,出現的一剎那,薄片上便浮現一古怪的能量波紋,行云流水般進入雪輪巨手,卷起睥邁,再如一道溪流一般一閃而流向地宮。
“能震?還有一個神境?”
淡淡的身影奇怪了一聲,向前踏出一步,便來到薄片之前,伸手一抓便將其捏碎,碎片飄飛中,它看向地宮方向,淡淡道:“原來是神境遺物……下面的諸軍聽著,用這個東西的人要給我活著帶回來。”
它的口吻很嚴厲,不容質疑,仿佛是這里所有軍隊的最高統治者,甚至是這顆星球的主宰。
地宮中,行云流水的能波流卷裹著睥邁穿過一道道殿門,來到一處高大巍峨的殿宇中。
空闊的大殿之上,里壁的正中央,靜靜地放著一個銘刻著宗教密紋的青色金箱,兩名主執正跪在兩邊,緩緩向兩邊打開箱體,露出一尊漆黑的戰甲,仿佛一個人形威坐在那,黑色的冷峻面罩平視前方,雙眼處幽暗一片,整個甲體線條流暢,充滿力量的完美感,冷漠中帶著一絲殺伐的氣息。
戰甲的右手握著一柄劍,劍身插入劍鞘,一樣的幽暗極黑。
數百的圣子與圣女分坐在戰甲的兩側,一邊皆是圣子,一邊皆是圣女,全都身穿著潔白的紗衣,從小到大按排站立,雙手持圣執,莊嚴而肅穆,回蕩著空靈而神圣的圣音。
大殿的兩側也坐滿了人,一側身穿神殿服飾,一側身穿黑衣與藍衣。
一名老者坐在黑衣與藍衣那一側的最首位,看了一眼大殿中血肉模糊的睥邁,轉向對面的大主執道:
“雖然之前已經失敗了無數次,但如今我們已無路可走,就做最后的嘗試吧,從被選中剩下的人開始,依次試甲,他們死了,我們試,我們死了,圣子圣女試,都死光了,就讓睥邁試吧。”
大主執點了點頭,大殿中間的一塊地板打開,露出一個長長的通道,在兩名神殿侍衛的帶領下,里面身穿白袍的人群排成一單列依次走上大殿,走向那尊冷漠的戰甲。
第一個人,是一個藍發的少女,她努力使自己平靜,一步步向前走,在神圣的圣音中,眼神漸漸狂熱起來,來到戰甲的跟前,伸出右手去拔劍。
然而,在她的手觸碰到劍柄的一瞬間,她便像是被抽干了生命一樣,無聲無息地軟倒在地上。
兩名神殿侍衛立即將她的尸體拖走。
接著第二個人,一個藍發的男人,拔劍,死!
第三個,死!
第四個,依舊死!
一列列的人在圣音走向冷漠的戰艦,一列列的人瞬間倒下死去。
地宮外軍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喊叫聲也越來越清晰。
一個黑發男人倒地而亡后,跟在他后面的一個十二三的黑發男孩一步步緊張地走向冷漠的戰甲,走向那柄吞噬無數條生命的劍柄,每走一步,雙腿都微微發抖著。
等待他的自然依舊將是死亡,神殿侍衛甚至已經準備好拖走他死后的尸體。
但在這個時候,一道流光般的影子從天空外射入地宮大殿,來到男孩跟前,終于站定,露出身形。
“什么人!”神殿侍衛大驚,拔劍就要上前。
那人沒有理會,摸著男孩的腦袋,道:“朷秀啊,好好活下去!”
然后,他轉過身,抬起頭,望向那些圣子圣女,望向老者與大主執,望向前面所有的人,說道:
“我替他拔劍。”
安靜,剎那間的安靜!
此一刻,仿佛整個已在絕望中的世界都安靜下來。
他邁出腳步,一步步走上高高的臺階——
一步,前排的圣子圣女們望著他的面孔,淚光盈動。
二步,聽著他的聲音,老者與大主執激動地站起。
三步,所有的圣子圣女們淚落臉龐伏地跪拜下去。
四步,老者與大主執匍匐下去,胸口起伏不定。
五步,大殿中一片的混亂。
拔出劍沖上來的那名神殿侍衛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持著劍驚恐之極的站在原地,腦袋一片地空白地望著痛哭流涕起此彼伏跪拜的圣子圣女們。
“大……?”男孩傻傻地喃喃道。
而那人依舊一步步地走著,直到來到冷漠的圣甲之前。
他轉過身,望了一眼天空的方向,雙目間盡是蕭殺,緩緩抽出那柄死亡之劍。
紫氣決蕩間,戰甲瞬間分解,順著他握劍的手向上蔓延,一寸寸如活過來一般伸展,不消片刻,便已經融入全身!
最終,冷峻的面甲無聲融合成形!
“蓋伊斯,熾武!”
大殿中,人已跪滿地面。
“我叫——”
他緩緩抬起頭,雙眼間剎那間一片血紅:
“楚、云、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