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逼要賣身契 知秋總覺得二奶奶這兩天有些神不守舍,偶爾看她的眼神也透著古怪,幾次開口相問,二奶奶只是搖頭,說可能是這些天累了,鬧得知秋這兩天竟也心神不寧。
這一日,夢溪懶懶地躺在軟榻上,突然想喝燕窩粥,隨口沖坐在繡墩上正給姑娘們繡帕子的知秋說道:
“前個兒二爺送過來的燕窩,想是已經泡發好了,你去廚房熬一碗來,按我上次說的法子,加些百合、蓮子和冰糖”
見二奶奶想喝燕窩蓮子羹,知秋忙應了聲,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向外走去,剛到門口,只聽二奶奶叫道:
“對了知秋”
“二奶奶,什么事?”
“記得二爺前些日子送過來一套白玉碗,晶瑩剔透的,我看著就喜歡,一直琢磨著做什么用好,煮好了粥,就用那碗盛過來”
知秋聽了這話,吃驚地看著二奶奶,跟了二奶奶這么久,她是知道二奶奶的秉性的,怎么突然之間變得這么奢華了?
但見二奶奶說完,便不再看她,又躺在那看著屋頂沉思,知秋立在那,總覺得哪不對,搖搖頭,看來這兩天二奶奶是真折騰累了,張嘴想勸兩句,轉念一想還是算了,應了聲轉身走出去。
聽著知秋的腳步走遠了,夢溪起身喊了聲:
“知夏”
“二奶奶,什么事?”
知夏聽二奶奶叫自己,推門走了進來。
“你速去一趟頤春堂,找李度派個人過來,對了,就讓歐陽迪扮作小二的模樣過來,二門上要問,就說是知秋的哥哥,奉了我的命來接妹妹的。”
“二奶奶,您這是做什么”
那知夏聽了,睜大了眼睛,吃驚地看著二奶奶。
夢溪看了她一眼,沒回答,只沖著她說道:
“快去,這事兒暫時先瞞著知秋知春,聽到沒;對了,一大早的知春去哪了,派個人找回來,說我有事”
知夏見二奶奶果斷,忙點點頭,應了聲,轉身走了出去。
知秋很快的做好了燕窩蓮子羹,用銀盤拖著端著走了進來,一進屋,見二奶奶還懶懶的躺在那,正和坐在繡墩上的知春聊天,忙把手里的銀盤放在案上,上前邊扶起二奶奶邊說:
“二奶奶快起來吧,燕窩蓮子羹熬好了,正好趁熱喝”
夢溪聽了,由知秋扶著坐了起來,伸手接過一邊的知春遞上來的濕帕子,擦了擦手,見知秋端起銀盤上的燕窩蓮子羹用匙攪了攪,送了過來,忙伸手去接,哪知一不留神,一碗羹整灑在她身上,一只上好的白玉碗也摔的粉碎,知秋知春都吃了一驚,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兒。
兩人忙上前用帕子幫二奶奶擦,知秋邊擦邊說:
“燙著您沒有,二奶奶您先站起來,奴婢幫您把這身衣服先脫下來?”
知秋正說著,哪知二奶奶臉一沉,一把將兩人推開,喝道:
“跪下,沒長眼的奴才,那白玉碗可是二爺送的,材料是上好的和田玉,你知道值多少銀子嗎,就這么給砸了,那可是一整套,砸了一個,一套就都廢了!”
知秋知春都被二奶奶的反常驚住了,立在那傻愣愣的看著她,好半天才回過味兒來,撲通一聲雙雙跪了下來。
“來人,去請德總管過來!”
眼見入夏了,庫房的東西也該整理了,該晾曬的拿出去晾曬,免得發了霉,遭了蟲子,德總管正帶著幾個小廝清理庫房,一個小廝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回道:
“德總管,奴才總算找到您了,二奶奶剛剛打發人過來,說是有急事,讓您速速去一趟蕭湘院”
“二奶奶沒說什么事?”
“沒說,只是說很急,要您馬上過去”
這德總管名叫蕭家德,上任之初,蕭夏就暗示他,說安總管之所以被二爺鬧的見了官,是源于這兩年虐待二奶奶,被二爺發現了,才動了手,這德總管也是個聰明人,聽了這話,哪有不明白的;上任后哪敢真聽了大太太的話,虐待二奶奶,除非像安總管一樣不要命了,所有他接任總管以來凡遇到二奶奶的事,便和大太太陰一套陽一套,暗地里周旋。
聽二奶奶傳換,不敢耽誤,忙點頭說知道了,放下手里的活,又叮囑了一番正干活的幾人,帶著一個貼身小廝急忙向蕭湘院趕去。
兩人到了蕭湘院,早有知夏在二門上等著了,見德總管過來,直接帶他來到東廂房,到了門口,看到門外跪著的兩個大丫鬟,德總管的心便咯噔一下,不知這位不安生的二奶奶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知秋知春他是認識的,是二奶奶身邊的大紅人,整個蕭湘院里就沒人敢碰她們一下,今個兒怎么會被罰當眾跪在門外?
忐忑不安的隨著知夏進入東廂,德總管還是第一次進來,可也不敢四處張望,轉過屏風,見二奶奶正坐在上面,忙緊走幾步,上前給二奶奶施禮說道:
“二奶奶安,不知二奶奶這么急喚了奴才過來,有什么事兒?”
“德總管也看到了,門外跪著的那兩個丫頭仗著我平日寵著,竟越發張狂起來,今個兒又犯了規矩,我看她們也是翅膀硬了,不想安生了,索性攆出去干凈,念在跟了我一場,還了賣身契,打發家里來人領走算了,也免得下人們說我無情無義,有的沒的亂嚼舌頭。”
“二奶奶,這……”
見二奶奶要知秋知春的賣身契,德管家猶豫起來,按說當家奶奶攆走個丫鬟不過是件小事,但一般都是打發人伢子來領走,出府賣了,這位二奶奶倒別出心裁,只為了留個大度的名聲,就要還了賣身契,讓家人領走。
這事兒在府里還沒有先例,二奶奶在府里受寵也就罷了,偏偏當家主母十分討厭這個二奶奶,他才上任幾天,大太太就不只一次提示他,凡事不要太順著這個二奶奶了。
但懾于二爺的威壓,他哪敢真聽了大太太的話,只得每天辛辛苦苦的兩頭瞞著,暗嘆自己命苦,本以為撈了個什么好差事,不想每日里夾在二爺和大太太之見難作,偏偏這個二奶奶也不是個安生的主,見天的招惹是非,就差把這蕭府折個個兒。
今日見二奶奶又給他出難題,在那左右為難起來,正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聽二奶奶又緩緩的一字一字地說道:
“怎么,德總管,我這做少奶奶的,連這點主也做不了,一定要回稟了二爺,德總管才答應?”
見提到二爺,德總管想起這些日子以來,這位二奶奶折騰出了多少大事兒,依著府里的規矩,早該攆出去幾個來回了,可二爺從來都順著她。想這次二爺肯定也不會攔著,聽到二奶奶隱忍不發的語氣,哪敢真讓她回了二爺,忙開口回道:
“奴才不敢”
“那德總管還猶豫什么。”
夢溪又緊跟著追問了一句,淡淡的語氣若有一股無形的威壓,自廳上傳了下來,把廳里的空氣壓的緊緊的,德總管聽了額頭上不覺滲出冷汗。
偷眼瞥向上面坐著的那個小女人,見她兀自端莊的坐在那,不怒自威,手指不由得抖了兩下。轉念一想,左右她打發了自己的貼身大丫頭,是自斷手臂,說不定到大太太說個慌,還能邀到功呢,想到這,忙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開口說道:
“二奶奶的事兒奴才哪敢攔著,何況您也是心懷仁慈,念著舊情,這是為祖上積德的好事,奴才想就是稟了二爺和大太太,也只會夸您善良大度,二奶奶稍等,奴才這就回去取了,給您送過來”
見德總管應了,夢溪暗自舒了口氣,她也知道今天這事兒府里沒有先例,剛剛還真怕德總管堅持回了二爺和大太太,生出變故,見德總管要向外走,怕他出去偷偷回了大太太,那肯讓他走了,忙開口說道:
“德總管留步,這么點小事兒,怎能讓您親自跑腿,來回的折騰,您剛才急急的趕過來,想也累了,先在這歇會兒,喝口茶,打發個小廝去就是”
夢溪說完,又轉頭對知夏說:
“給德總管看坐,上茶”
聽了這話,德總管早明白了二奶奶的意思。想起二奶奶和大太太水火不容,夾在這婆媳中間,也真是難做,不覺暗自叫苦,這蕭府的總管真不是人干的活兒!
但事已至此,哪敢違背二奶奶的話,忙應了聲,吩咐隨身小廝去取了知秋知春的賣身契送過來。
一會兒,那小廝便返了回來,賣身契到手,夢溪這才放德總管離開,吩咐知夏傳早候在外面的歐陽迪。
知秋跪在東廂門外,看著東廂門口一過晌進進出出的人和后面一院子的看熱鬧的丫鬟婆子;打死她也不相信,平日里待自己情同姐妹的二奶奶竟會為打碎了二爺賞賜的一只玉碗而將自己逐出蕭府,知春不過為自己求了一句情,竟也跟著遭了秧。
說心里話,她不留戀蕭府,但她走了,把二奶奶一個人留在這陰森森的大院中,她不放心,所以她倔強的跪在東廂門外,死也不走。
看見走出東廂的德總管惋惜的眼神,知秋的心便是一顫,想是二奶奶已和德總管說好了,鐵了心攆她出府,看著德總管遠去的背影,知秋不覺一陣心慌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