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張姨娘坐在床上,撫著玲兒紅腫的臉,略有歉意地說道:
“都怪我早上急昏了頭,下手沒個輕重,看把你打得,還疼嗎?”
“不疼,姨娘打是應該的,都是奴婢不好,壞了您的事,謝謝姨娘求情,沒讓二奶奶將奴婢攆出去”
聽了玲兒的話,張姨娘滿意地點點頭,又不死心地問道:
“真是四兒絆了你?”
“是真的,不是奴婢推諉,今個兒日子重要,奴婢比往日加了小心,就怕出差錯,誤了大事,知道翠姨娘看您不順眼,早就防著,本以為當著二奶奶的面,她們不敢出妖蛾子,誰知一不留神就著了道,一定是翠姨娘怕您搶了風頭,才指使四兒使壞,姨娘您沒看到,翠姨娘出門時那一臉得意樣,奴婢當時恨不能上前把她撕碎了”
聽了玲兒的話,張姨娘眼睛瞇成了一條逢,良久,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翠姨娘,從今后,這院里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玲兒很少見張姨娘如此,心下暗驚,想起李姨娘,她屋里的大丫鬟都被買進了妓院,心涼了半截,忙勸阻說:
“姨娘快別這么想,您別忘了,翠姨娘是大太太的貼身丫鬟,大太太多多少少會護著她些,左右她沒生養,不過仗著年輕些討二爺喜,總不如您和二爺親厚,我們還是好好地守著小姐過日子才是”
提到兒女,張姨娘忽然想起一事,問道:
“這兩天忙也忘了問,那柏蘭送到海棠園了”
聽了張姨娘的話,玲兒眼前一亮,回道:
“姨娘不說,奴婢也忘了,前天就送過去了,那時您正張羅著治辦頭飾,奴婢想著以后再回您,不想卻忘了”
“怎么送去的,翠姨娘沒起疑心?”
“前些天奴婢去取份例,可巧碰上五兒,便隨口提到您為迎接二爺,找出了珍藏了兩年的柏蘭,并說這香料味道獨特,二爺都贊不絕口”
“五兒說啥?”
“五兒先是問在哪買的,奴婢說是您哥哥前兩年和朋友出海時偶爾撞見,知道二爺素喜奇香,這才獻寶似得送了來,大齊根本沒有,二爺不在家,姨娘自已都不舍得用”
“你說得很好,后來怎么樣?”
“后來五兒問能不能勻些給她,說她可以出高價,奴婢怕答應得太痛快了她們會起疑,便拒絕了,只一個勁地夸那柏蘭的好處。
五九文學 “你這么夸,就不怕她們起疑?”
“不怕,姨娘不知,那五兒以為我特意在她面前炫耀,當時臉就綠了,取了東西直接走了”
“那你后來又找什么借口送過去的?”
“哪用我們找借口,是寶珠找我,說是大太太聽說了柏蘭,想討些去,姨娘您想,大太太從不喜歡這些,秀姑娘又沒來,怎么可能巴巴的派寶珠來要,一定是翠姨娘求寶珠的,不過打了大太太的旗號,翠姨娘做丫鬟時和寶珠是最要好的,奴婢假裝為難了半天,說是要回了您,第二天才給寶珠送過去,昨個兒奴婢特意打聽了一下,聽翠姨娘的小丫鬟說,翠姨娘為二爺回府,特意討了什么奇香,想就是柏蘭了,只是奴婢不懂,這么好的香料,二爺又喜歡得緊,為什么白白地便宜了翠姨娘?”
聽了玲兒的問話,張姨娘眼底閃過一絲陰狠,沉吟了片刻說道:
“上次哥哥來,才說這柏蘭是海外的奇土用香柏,三葉草花瓣,麝香等原料調制的,香味獨特久遠,很是難得,但這麝香能使女人不孕,可惜我以前不知,自己用了一段時間,自從有了三小姐,二爺雖是常常過來,卻再不曾再有一男半女,想是和用這柏蘭有關,只恨哥哥只道二爺喜歡奇香,到處淘換來給我,反害了我,沒見這些日子我正調理著呢,二爺回來了,這次定要一舉得男,一旦有了小公子,就不怕翠姨娘再張揚了”
正說著,金鳳推門進來,一見金鳳,張姨娘眼睛一亮,早忘了剛才的話題,急忙問道:
“二爺回來了,問沒問我為什么沒去迎接,二爺回來都做什么了?現在在哪,有沒有說今晚宿在哪個院里?”
金鳳接過小丫鬟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喘了口粗氣,才笑著說道:
“姨娘一口氣問了這么多,奴婢就一張嘴,一下子怎么回答?”
張姨娘聽了眼睛一立:
“死丫頭,還不快說,再說些沒用的,看我不錘你?”
金鳳吐吐舌頭,知趣地說道:
“早上二爺回來的時候,門上人太多,想是二爺不好詢間您的事情,不過奴婢可瞧清楚了,姨娘們請安時,二爺的眼光一直游移不定,尤其翠姨娘,對著二爺直抹眼淚,可二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只隨意地嗯了聲,便打發了,姨娘您沒在跟前,沒看到,翠姨娘當時臉都綠了,要多尷尬有多尷尬,淡白白地退到一邊,奴婢在后面瞧著直想笑”
金鳳說完,偷看了張姨娘一眼,見她已經眉開眼笑了,暗暗舒了口氣,繼續說道:
“奴婢猜想,二爺一定是看不到您,當著眾人的面又不好過問,所以才沒了心思”
“接著說,別竟說些沒用的”
聽了金鳳的話,張姨娘興奮的合不上嘴,作勢訓了一句。
金鳳見了,又乖巧地說了起來:
“見過禮,二爺便命眾人都回了,和二奶奶去了壽禧堂”
“和二奶奶一起去的?二爺也坐轎子?”
“二爺也坐轎子,但和二奶奶分開坐了兩頂轎子”
張姨娘聽了這話,舒了口氣說道:
“我說呢?二爺回府,當然要和二奶奶一同去拜見老太君的,不過是走形式罷了”
“就是,奴婢也是這么想的,這都是府里的規矩,二爺才不會真喜歡和二奶奶同出同進呢,用過午飯,老太君便把大太太、二奶奶都打發了,二爺現在正和老太君大老爺在壽禧堂的西偏房議事呢”
“二奶奶也回來了?”
“回來了,二爺說要議到很晚,要二奶奶先回蕭湘院,并讓二奶奶將他早上送回的幾車東西整理一下,說是分給各院的,都寫了名字,讓二奶奶譴人送去,余下的清點了,放在庫里”
張姨娘瞪大了眼睛看著金鳳:
“這種瑣事,二爺向來懶得過問,怎么竟安排得這么細致?你親耳聽到的?”
“奴婢也奇怪,二爺好好的怎么管起后院的事了,想是覺得二奶奶笨拙,人又懶散,才自己安排了?二爺去西偏房前,一直跟在二奶奶身后,出了廳門,才吩咐二奶奶的,奴婢就站在外面不遠處,聽得清清楚楚”
張姨娘聽了金鳳的話,總覺得哪不對,但又說不出來,沒再多想,又接著問道:
“二爺沒說今晚宿在哪個園子?我們好早做準備”
“二爺只說要很晚,到時派人傳信回來,沒說宿在哪。按理今個兒應該宿在正房,想是二爺當著二奶奶的面不好說去別的園子,說不準會直接來我們院子,到時派人給二奶奶傳個信便是”
張姨娘聽了,沉思片刻,說道:
“今晚二爺不是來這,就是去海棠園,不管怎樣,我們早做些準備才是,免得措手不及,對了,二奶奶回來沒說什么?”
“奴婢怕二奶奶回來后,要傳各位姨娘去說話,畢竟二爺剛回來,帶的東西多,需要整理,便一直跟著進了蕭湘院,想著二奶奶傳您,奴婢就直接傳了,等了半天,二奶奶只傳了大姨娘過去清點二爺帶回來的東西,便讓人散了,說是姨娘們為迎接二爺起了大早,都很辛苦,晚上不用過去請安,早些安歇便是”
張姨娘一聽清點東西,這樣有油頭賺的好事,二奶奶只傳了大姨娘,不叫她們過去,頓時妒火中燒,冷哼一聲:
“讓我們歇著!她有那個好心,一定是怕我們過去撞見二爺回來,搶了風頭,哼,不讓過去,我還不愿意伺候她呢!”
玲兒聽了忙附和道:
“就是的,大姨娘也不知哪根筋壞了,這兩年對二奶奶言聽計從的,活像條狗,難道還巴望著從她那得到什么好處不曾”
“好處,哼,想得美,這個家是大太太當,跟著二奶奶還能得好,不受罰就燒高香了,你沒見自二奶奶進門,二爺沒寵過不說,大太太更是連正眼都沒瞧過,說是主子,都不如一個奴才體面,一個安總管就把她壓成那樣,不說她各月的份例沒正常下來過,單說這兩年她哪件事到安總管那好使了,今個兒這么大的日子,你看她打扮得那個窮酸樣,滿頭沒一個值錢的物事”
聽張姨娘這么說,金鳳接口說道:
“說的也是,姨娘也別生氣,二爺回來了,表姑娘一定會過來看二爺的,這表姑娘眼見十七了,都快成老姑娘了,一直不找婆家,還不是等著二爺,前兩年聽說老太君都準了,因為二爺突然出門,這事才撂下,二爺回來了,這事兒還得提出來,到時候二奶奶倒了,你就瞧吧,大姨娘也不會得好的!”
聽金鳳提起表姑娘,玲兒遲疑的說道:
“表姑娘來了,我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張姨娘聽了,神色一暗,沉默了良久,不甘心的說道:
“再不好過,也不至于被休下堂。”
玲兒和金鳳見狀,哪還敢說話,低頭開始盤算著迎接二爺過來的事情,不先準備好,二爺真過來了,讓姨娘丟了臉,那就有她們的好日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