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5出擊山口(二)
帕拉汶中部,艾米拉山脈,
凌晨的白霧在山道上蜿蜒流動,如同一道白色水流在山林間流動,夜里的霧水把地面潤的濕漉漉的,仿佛理發推過一樣,在地面上劃出一道道的粗紋,太陽剛剛露出遠處的地平線,血紅色的朝霞和濃密欲滴的紫色云彩,掩映著東方若隱若現的曙光,
這些絢麗的色彩在遠處變幻著,大半的天空還沒有從昨晚的茫茫夜色中清醒過來,海洋般的展現出一片遼闊浮動的暗藍色 清脆的馬蹄聲顯得格外的清晰,越來越近,在清爽的晨風里,一隊隊的騎兵好像疾風一樣卷過大地,留下無法看見的灰塵。
馬蹄聲驚醒了周圍的小動物,將初深秋的寒冷襯托得格外的熱鬧,被驚飛的野鳥,撲棱撲棱的尋找著可以躲藏的地方。
黎明前的黑暗逐漸過去,晨曦慢慢的拉開了大地黑暗的序幕,微弱的光線逐漸照亮了那些騎兵身上黑色的鎧甲,
陽光灑在大地上,清冷的空氣里透著甜美的味道,野地里的青色草芽,好像一夜間長高了不少,金色的斑斕草讓自己淡黃的花瓣,盡可能的沐浴在溫暖的冬日陽光下,
轟隆的馬蹄聲如同陣陣悶雷,偶爾夾雜著戰馬的嘶鳴聲和金屬馬甲的碰撞摩擦聲,黑色的鎧甲排成數道速移動的黑色長線,在太陽的金色光輝下閃著幽暗的光澤,
密集的騎兵隊列不斷在山丘高處上涌現,遠遠看去如同一堵堵突然出現在丘陵地帶的黑墻,悶雷般的馬蹄聲打碎了山脈的寧靜,從晨霧中照射下來的晨曦,讓這些黑色的騎兵全身上下閃著一種幽暗的光澤,冰冷,血腥,神秘。整齊的隊列就像有人同意指揮的一樣,突然在一處峽谷入口停住 山腳下曲折的山道內,目光所及,到處是的批著殘破的游牧騎兵戰甲的尸體。東庭人最引為驕傲的黑甲鐵騎下場就是這樣曝尸荒野。
不知是出于仇恨還是炫耀,芮爾典人們并沒有好心到給失敗者掩埋殘骸,而獵鷹軍隊在當日伏擊之后。就迅速從山道撤離,這里。成了雙方故意遺忘的地區,隔著幾公里遠,空氣中傳來的濃烈腐尸臭味使人就難以忍受。
“大人,這里就是當日伏擊東庭人的山道”
一名負責引路的輕騎兵指著遠處滿布白骨的山道,說道“當日4萬東庭騎兵就是從這里殺出去。進入帕拉汶南部地區,只要按照殘骸指向的道路,我們就可以到達目標”
“4萬東庭騎兵!”
瓦里西恩臉色微寒,雖然早已經有所心理準備,但眼前的情景還是讓他震撼了一把,4萬步兵對4萬騎兵。那場伏擊戰在兩個月后,早已經傳遍了大陸,作為獵鷹陛下步兵對騎兵,再次震動大陸的經典戰例。東庭10萬騎兵的尸骨,將獵鷹王朝的聲望再次推上一個巔峰,
雖然瓦里西恩沒有參加那場伏擊戰,但也可以想象當日阻擊的慘烈,
下方山道內密密麻麻的斷弓殘甲,就像春季漫步山野的野花,一直蔓延到山道的盡頭,
在青色如萍的野草中。隱約可見白骨累累,遠方一面殘旗幟斜斜地立在一處內凹處。晨曦中,被山風吹拂“獵獵”卷起旗幟。還隱隱可見東庭黑甲鐵騎的紋章,旗猶在此,而持旗的戰士卻早已化成了白骨,
大群大群的食尸禿鷲在空中盤旋,撲天蓋地,此起彼落,哇哇怪叫著仿佛在慶賀它們的好運道,這片山道猶如一個修羅場,
為了突圍,近3萬名東庭最精銳騎兵群,就葬送在這里,當一個種族已經下定了殊死決心來反抗的時候,他們所爆發出來的破壞力量是驚人的,
這一點從這些尸骨堆累的距離就可以看出,
很多的尸骨都是一架堆在一架之上,幾乎毫無間隔可言,大部分也都是朝著前進的方向倒下,巨大的馬骨和白色滲人的人骨,層層疊疊,看得人觸目驚心,可見當日激戰之烈,雙方可謂是拼盡了全力 據說那晚參加阻擋的兩個步兵旗團,即使占據了有力地勢,自上而下發動攻擊,也付出了傷亡6千多人的慘重代價,以總兵力而言,6千人的傷亡,占了兩個旗團總兵力的二分之一,導致這兩個主力旗團從激戰的前線下來,立即就轉入后備補充兵員,基本等于宣布喪失戰力,
獵鷹軍隊阻擊的力度和最后的削弱,表現的如此真實,讓東庭汗王真以為自己逃出了獵鷹陛下的陷阱,在掠奪了必須的物資后,就急匆匆的選擇從多羅克山脈方向逃亡北方,
結果在多羅克山口陷入伏擊圈,最后落得身死在荒山野嶺的凄慘下場。
這片陌生的山道埋葬了一個草原王國崛起的夢想,如同歷史上無數盛衰轉換的王朝一樣,這里被人稱為東庭的末路 “現在,輪到我走這條路了!”
在凝視了一會后,瓦里西恩臉色嚴肅的向身后騎兵們揮了揮手“以勝利之名,讓這條灑滿了勇士鮮血的山道該改改名字吧”
戰馬呼嘯,無數黑甲的騎兵漫山遍野的席卷而下,如同一道轟隆滾動的鋼鐵洪流,沖入滿是殘骨的下方山道,
戰斗開始了!
后世的歷史學者,每次在翻閱獵鷹王朝何時從一個地區王國,向席卷大陸的帝國時代轉變的轉折點時,都會在這里共同發出這樣一聲感嘆,
瓦里西恩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會因為這次的突襲戰而名垂青史,因為他現在正在為前面滿是岔路的山道感到無奈,甚至差點下令就地回軍的命令 明晃晃的日頭照在頭頂,獵鷹騎兵已經在山道上轉悠了一個上午,
“還有多遠!”
這是瓦里西恩第三次詢問負責引路的輕騎兵,這條路太長了,沿著東庭騎兵的殘骸,一路奔馳來的2個多小時,都還沒有看見山道的出口,又好幾次都以為已經到了山道的盡頭,卻又峰回路轉。看見前面明明是一個通途,卻發現前方其實只是另外一個山道的拐角,前方,更長的山道出現在眼前 “前面,就在前面!”
引路的輕騎兵滿頭大汗,臉色緊張的回答道。
其實他也沒有走過這條山道,之所以被派來當向導。是因為他是這條山道附近一個村莊里招募的新兵,這條山道因為太過偏僻而且狼群成堆,一般的村民也沒有人走,就是在芮爾典的地圖上,對于這條山道也很難找到。
就在這時。前面的斥候騎兵報告,在前方遇上了一隊在附近巡邏的獵鷹騎兵,這不由讓瓦里西恩大喜過望,
“快,把人帶來”瓦里西恩興奮的向斥候下令,很快。前行斥候就帶回來一隊獵鷹巡邏騎兵,
“獵鷹第三騎兵旗團第六中隊利特薩格向你報到!”巡邏騎兵隊長是個很精神的年輕人,一張英俊的臉蛋,和修長健美的身體。身上穿著近衛騎兵的鎧甲,但他頭發兩側的垂髫出賣了他,這是一個庫吉特人,
“你知道山谷出口的位置嗎?”
瓦里西恩在得知對方來自第三騎兵旗團,臉色頓時興奮起來,第三騎兵旗團錄屬于中央軍團,駐守在艾米拉山脈一帶,如果對方真的來自第三騎兵旗團。那就證明對方也是跟自己一樣,從山道的另外一段進入的。對方既然能夠跑到自己前面,足以證明對方對這里相當的熟悉。
“大人要尋找山谷的出口?”利特薩格臉色愣了一下,在得知在他面前的就是赫赫有名的瓦里西恩,連行了一個軍禮,臉色古怪的說道 “對不起大人,我只怕也幫不上忙,屬下的職責是追殺附近的狼群,以保護附近的村莊,因為有山民的幫忙,對于這段山道還行,可要是繼續向南,就進須進入惡狼峽,那就沒有辦法了,那里幾乎沒人敢去,沒有人帶路,根本無法找到山谷出口的具體位置,我的巡邏隊里,倒是有一個人曾經穿越過整個山道,就是這個人是臨時征召的,是一名芮爾典人,只怕。。。。。。。”
“哦。有人單身穿越整個山道!”瓦里西恩本來有些沮喪的情緒頓時興奮起來,看著眼前的巡邏隊長雙眼放光,揮斷了巡邏隊長的話,連忙喊道“好,就是他了,是芮爾典人也無所謂,只要能夠找到山道出口,我管他是哪國人呢!”
利特薩格向身后隊列中最后一個人揮了一下手“博斯萊恩,你過來一下!”
一個身材很高大的年輕人聽到喊聲,從巡邏兵隊列里緩緩出來,身上穿著一件很普通的黑鎧甲,剛才還不覺得,但他一從隊列里出來,立即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因為他身上的裝扮是如此矚目,一頂紅色的便帽,帽子上垂下一縷藍色的絲蕙,深紅色的騎兵短褲,同色的扎腿套,腰部插著一柄鋒銳的小彎刀,
雖然臉上有些蒼白,但卻透著一股難以言語的氣質,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不能引起他的關注,你可能不會注意到他,但當目光關注過來,就會發現對方,
“嘡啷”
瓦里西恩聽到旁邊傳來護衛騎兵拔刀的聲音,不由臉色愣了一下,
他認得這名拔刀的護衛,叫爾多斯,在加入瓦里西恩旗團之前,是庫吉特的一名百夫長,算得上是一名很有名望的草原勇士 “住手,你想要干什么!“瓦里西恩大聲呵斥道,連忙讓其他人攔住這名拔刀的護衛,
“大人,讓我殺了這個人,他是一名芮爾典黑旗!我永遠記得他這張臉,就是他屠殺了我在庫吉特時的70名部下!“
這名護衛騎兵臉色猙獰的揮舞著手中的戰刀,聲嘶力竭的喊道,目光中滿是紅色血絲,如果不是瓦里西恩攔住,他早就策馬過去將這名青年劈了,在荒川之戰的亂軍之中,這名護衛騎兵用身體曾經給他擋過一刀,雖然殘了一只手臂,瓦里西恩依然將他編入自己的衛隊,準備此戰之后,按照軍功安排到地方去當個鎮長之類的 “你是芮爾典黑旗?“
瓦里西恩上下打量了一下臉色毫無變化的青年,語氣頓時陰沉下來,雖然對方還沒有回答。但那一臉淡漠的樣子,幾乎是沒有錯了,
這讓瓦里西恩突然醒悟過來,是的,沒錯,剛才還在奇怪。自己這樣經歷過血戰的猛將,怎么會面對一個小巡邏兵。也會感到一種壓抑的感覺,現在才發現,那是因為對方身上,有一種長久在戰場上養成的殺伐之氣,這種氣息是根本無法掩飾的。
“是,我曾經是一名黑旗的中隊長!“
青年面無表情的回應道,即使面對那名護衛騎兵高舉在自己額頭的鋒銳戰刀,冷漠的目光中也沒有一絲波動,一看就是久經戰陣的職業軍人 “你。。。。。。“聽到年青人的回答,瓦里西恩的神情頓時一片陰冷。知道這次難辦了,芮爾典黑旗作為芮爾典最精銳的兵種之一,據說全部是由犯罪的貴族組成,戰力強勁。但也特別殘暴,
往往每次作戰結束,必然要將對方平民吐露一空,據保守估計,在北方軍攻擊北方草原的戰爭中,黑旗擊敗了7千庫吉特士兵,卻屠殺了12個部落,4萬多庫吉特平民喪生在其圖倒下。
對于人數只有3千不到的一支軍隊,這樣的數字可見其殘暴程度。就是在芮爾典北方軍內部,如非萬不得已。也不愿意跟這只軍隊沾上關系,雖然最后全軍覆沒在北方的衛滿都,也沒有得到軍務部的一絲嘉獎。
但如果此人真是芮爾典黑旗,那就是個煩,
瓦里西恩知道自己麾下的騎兵中,有不少人都跟這位護衛騎兵一樣,都是來自整編后的庫吉特草原,
這些庫吉特人都是真正的戰士,只要一聲令下,即使面對決死之戰,也絕不蹙一蹙眉,
荒川之戰,自己能夠憑借一股銳氣沖垮東庭騎兵的攔阻,并在最后的拉鋸戰中擊敗東庭名將博果爾扎木,這些不畏死亡的庫吉特騎兵起到了關鍵作用,
但這些庫吉特人對于當初犯下累累血債的芮爾典黑旗,可謂是不共戴天,要是知道向導是一名黑旗,只怕當場嘩變也有可能,這可讓瓦里西恩有一種想要撞墻的感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夠引路的,可偏偏是一名芮爾典黑旗,自己只能看著干瞪眼 “這位大人,如果沒有事,我就先下去了!“
年青人嘴角帶著一種輕蔑的冷笑,他看出來了,這位位于自己面前的獵鷹王朝的將軍,再為自己曾經的身份感到為難,他早就見多了這樣的目光,黑旗的名聲實在是太丑了,連年青人自己都想要忘掉,可偏偏總是被人提起 “大人,后隊的普拉伊斯大人派人來問,山谷的出口還有多遠?這時,一名傳令兵從隊伍的后方上來,
“他一個芮爾典人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在這個地方還要轉上多久!“
瓦里西恩正在焦頭爛額,哪有什么心情回答,突然一個想法閃過他的腦海,對啊,普拉伊斯是芮爾典人,他所在的后隊也大部分是來自維基亞的士兵,對于芮爾典黑旗沒有什么抵觸,反倒是解開現在困局的一個鑰匙,
“果然,還是陛下高明啊!“瓦里西恩心里有感慨了一聲,他總算明白為什么獵鷹陛下嚴令一定要讓普拉伊斯隨隊了,這位在芮爾典人中有著隆重聲望的副官長,還真是一把面對這類問題的萬能鑰匙 “馬上將這個人帶到普拉伊斯大人那里去!告訴普拉伊斯大人,要是下午還不能通過山道,只怕獵鷹陛下的佩刀,就要拿大人和我頭顱祭旗了“瓦里西恩大聲命令道,
傳令兵連忙帶著年青人從眾人身旁穿過,瓦里西恩下令各中隊就地停在山道上休息,
在策馬奔跑了10分鐘后,終于看見了正在后隊研究地圖的普拉伊斯,這名前芮爾典軍務大臣,對于這條陌生的通道也很茫然,這個時代的地圖往往都不詳細,維基亞方面制作的地圖,雖然相對與其他王國較好,但大多都是根據商人的描述確定的,而這條山道從來沒有商隊敢過去,自然也沒有詳細的描述,
從大陸地圖上來看,帕拉汶平原的地貌就像一個上翹的翅膀,在這個翅膀的邊緣,有一個弧線的上翹,那就是艾米拉山道,這是艾米拉山脈向南方延伸出的一處殘道,
普拉伊斯的手指重重的點了點地圖上的一個點,那里可能是山道的出口方向,這時,前面的傳令兵已經將年青人帶到他的面前,普拉伊斯正在研究地圖,沒有注意到對面年青人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詫表情 傳令兵將瓦里西恩的原話傳達給普拉伊斯,普拉伊斯才有些驚詫的抬起頭,凌厲的目光審視著面前的年青人,
目光最后定在年青人裸露在手腕處的一處標記,那是一個黑色紋身,如同體格圓形的轉圜,或者像是一種刑具烙傷的標志 “紋章烙印,你是一名被處罰的將軍?”
普拉伊斯盯著那個紋身,臉色變了變,在芮爾典,只有將軍級的犯人,才會被用這種特殊刑具,烙上代表自己家族的紋章 “是的,我曾經是芮爾典第三軍第四旗團的旗團長,因為謀逆罪被判進入贖罪黑旗”
年青人注視著普拉伊斯,淡漠的眼神有些激動,回應道“很榮幸能夠在這里見到大人,相信大人應該還記得烏爾斯薩這個名字吧”
“烏爾斯薩你是烏爾叛亂中的那個烏爾薩斯!”普拉伊斯先是低頭喃喃自語,突然抬起頭,目光震驚的看著眼前的年青人,明顯被這個名字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