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如同梅花,一滴滴地濺落在雪中,已經有些蒙掉的耶律七夜光被僅剩下的幾個親衛猛力拉上一匹戰馬,無數的火把已經照亮了前方的樹林之地,無數的草原人正朝著這邊蜂擁而來,
“阿巴亞赫海,你要造反嗎,我是耶律七夜光!”
借著火光,耶律七夜光的目光落在跑在最前面的一名身穿皮甲的草原壯漢身上,冷冽的聲音刺入眾人的耳中,沖過來的各部士兵聽到耶律七夜光的聲音,頓時腳步就放緩了許多,他們只是受命在此地狙殺一名王庭的高級將軍,誰也沒想到,眨眼就變成了殺大軍主帥耶律七夜光,這玩笑有些開大了,剛才是看不是很清楚,加上距離的緣故,心中等到借著火光看清前面耶律七夜光的臉,頓時一個個都不敢再向前,面面相窺的不知道怎么辦,
那名叫阿巴亞赫海的壯漢目光發紅,看了一眼身后停下腳步的士兵突然提起手中的彎刀大喊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耶律七夜光,但你怕是忘了,帝國是怎么在昂納錯將我們像驅趕豬狗一樣趕出來的,也忘了那些為了讓我們能夠活下去而一路奮戰到死的草原人“胡說八道,我耶律七夜光怎么可能忘記那些為了大家活下去而奮戰的草原人!”耶律七夜光臉色氣的通紅,她雖然知道耶律家的聯合集團內部的不少人都對帝國方面有意見,但是也沒想到,這種意見已經到了如此程度 “你還真是死不悔改啊“阿巴亞赫海表現出一臉痛心無比的表情,眼中帶著復雜難明的神色,憤慨說道”我們是草原的勇士,不是帝國的奴隸!我魯提部足足八萬六千人南下,現在僅存的只有四萬人不到,二分之一的人在南下時不是餓死就是戰死,攻占中比亞帝京,我阿巴亞赫海第一個登上了城墻,全身上下現在還有瘡口十九處,我們現在所得到的,都是用族人的鮮血和彎刀一個個打下來的,可是我們所為之奮戰的一切,都到哪里去了?都落到了那些貪婪帝國商人的口袋里,那些貪婪的帝國商人控制著商路和物資,喝我們的血,搶我們的財物,逼迫我們不得不與他們交易,你到底還是不是我們草原人,你看不見這些嗎?到底安的什么居心,不要以為我們這些部族不知道,這次攻燕州,你就是準備借機清洗掉我們這些反對過你的部族來當墊腳石,讓我們去拼殺王庭衛,然后你再踩著我們的累累尸骨走上耶律家繼承人的位置“
聽到阿巴亞赫海所說的話,已經遲疑的各部士兵臉色齊齊一變,看向耶律七夜光的目光開始變得兇戾,前幾天與王庭衛的交戰現在還記憶猶新,王庭衛的彪悍可算是把各部打的有些心虛了,只差一點就是全面崩潰,那種局面下,耶律七夜光身為全軍統帥,非但沒有派出本陣前來救援大家,反而作壁上觀,如果不是兇悍的王庭衛不敢繼續打下去,沒準還真就是一場大屠殺也難說,想到這個,各部士兵的心在動搖,要說耶律七夜光利用反對部族來削弱王庭衛,等到兩敗俱傷的時候再出來收拾局面,怎么看都是有可能的 “殺了她,殺了這個草原人的叛徒“
”還猶豫什么,殺了這個女人,殺了她,你們的部族才有活下去的機會,既然已經動手了,如果不殺死她,還等著她回去殺光我們嗎!“
瘋狂的吶喊聲一下響起來,人心再次鼓動起來,本來還在猶豫的各部頭人們再次握緊了武器,他們從樹林方面大片的走出來,數百把草原弓再次對準了耶律七夜光,寒冷的箭頭前銳,猶如風雪中閃爍的星星!隨著一陣清脆的弓弦震動,數百到白線帶著呼嘯朝著耶律七夜光的位置爆射而出 說的沒錯啊,現在還去探討理由有意義嗎,
如果不能殺了耶律七夜光,僅僅襲擊耶律家核心成員這一條就足以讓他們的族人面臨滅頂之災,在草原上,對于這種逆上的行為絕對是最為殘酷的懲罰,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殺了耶律七夜光,擁護耶律古達成為耶律家的少族長,沒準還能憑借著這次機會一飛沖天也難說,在草原上,因為繼承人之爭而爆發的流血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怪就怪,你耶律七夜光能力太強,可是偏偏又是一個女人!
“殿下,一定要活下去啊!”
耶律七夜光最后的四名親衛拔出了彎刀,神色決然的擋在耶律七夜光的面前,無數的箭簇雨點一般打在他們的身體上,鮮血在這個寒夜猶如紅色的霧團一樣爆開,所幸為了避免戰馬的嘶喊暴露埋伏,參加伏擊的各部并沒有上馬,本來設想的也是只要耶律七夜光進入林地就是必死,卻沒想到臨頭卻被耶律七夜光看出了危險,現在一大群人沖出來,深一腳掐一腳的踩在雪地上,反而想要快也快不起來,
耶律七夜光抹了一把臉上被濺射的鮮血,不再猶豫,轉身就跑,在風雪中,密集的馬蹄聲響徹,逃跑和追趕的人如箭矢一般朝著西面營地的方向飛奔,
“抓住她,不要她跑了”
“殺了那個草原的叛徒!”后面不斷傳來喊聲,耶律七夜光利用高操的騎術,整個人就像是貼在馬背上一樣,嘴唇緊緊的抿在一起,從紅色的眼眶內溢出的淚水,剛剛脫離臉頰就已經變成了冰凝,寒冷讓她現在卻連手中的彎刀都握不住了,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會成為同族的目標,
“堅持住啊,主營就在前面!”
耶律七夜光努力睜開眼皮,看著面前的大地以飛快的速度從身體下方飛逝而過,這是一片白雪覆蓋的廣袤而寬厚的土地,當春天到來時,草木將萌芽,動物將蘇醒,被積雪所覆蓋的土地將再次煥發勃勃生機,這里是燕州,是中比亞天穹,是無數輩草原人先輩們做夢都想要征服的地方,而自己,距離這個夢想只有一步之遙,燕州之戰只差最后的一步就可以畢全功于一戰,為什么,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自己怎么轉眼就成了草原人的叛徒?
耶律軍主營,馬蹄轟隆震碎了夜晚的寧靜,營地門口的士兵神色緊張的看著一隊隊全副披甲的白河親軍騎兵從營地內開出去,鐵甲碰撞的聲音在夜色里形成一片嘩響,讓黑夜風雪更顯出冷意攝人 從營口大門出來的白河親軍騎兵猶如一張大網朝外散開,一名白河親軍的騎兵軍官目光復雜的看了一眼前方,才向自己的部下厲聲說道“記住了嗎,雖然少族長有命令,但是如果可能的話,還是抓活的好一些”
“是,明白了”
騎兵們神色冷峻的點頭,作為耶律家的親衛軍,這些裝備最優良,戰力最為精銳的白河親軍一直都是作為大營的靈魂存在,此刻突然開出營地,不得不讓人擔心出了什么問題,但是現在營地內,已經完全顧不過來了,營地內無數的火把被點燃,就像是將附近的天空都燃燒起來一樣,
在營地內的主帳前,耶律古達一臉鐵青站在那里,目光兇狠的看著前面的行刑,十幾名耶律家的將軍一個個挺直腰背站在主賬兩側,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一個人說話,
風雪寒冷,空氣中飄蕩著濃烈的血腥味,五六十名被捆綁住雙手的草原騎兵被一字排開,在主帳的火光照耀下,臉色蒼白的跪在地上,他們的身后,站著高舉著砍頭刀的軍中執法隊看向主賬內的耶律古達,隨著一聲令下,刀光閃動,人頭翻滾,在這些被斬首的草原人前面,已經躺滿了兩百多具無頭的尸體,鮮血早已經將地面染成了一片血色,凍結成了紅色的凝固,人頭被丟入齊腰高的木桶內 “下一批!”軍中執法隊軍官站在一側,神色冷酷喊道,立即又有一批人扣押上來,
“少族長,我們是耶律家的親衛,為什么要殺我們!”其中一個被強行按跪下的親衛軍官大聲問道,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身后執法者的重重一擊刀柄打在臉上,整個身體一下砸倒在血色的地上,鮮血從崩裂的眼角炸出來,順著剛毅的臉頰流淌下來,
但是這名軍官依然掙扎著直起身體,血流滿臉的喊道“如果少族長拿不出一個殺我們的理由,就算是見到了長生天,也要說是我阿畢爾瞎了眼,跟錯了不知道錯對的主人!”
“阿畢爾,誰是你的主人,你跟在七夜光后面背叛耶律家,背叛草原人!”耶律古達看著那名臨死不屈的親衛軍官,神色異常凝重的接著說道“勾結帝國,出賣草原人的利益,更不要說,你們還想要謀劃除掉我這個耶律家的少主人,如果不是有人通風報信,我今晚怕是都活不過去,這一點,只是殺了你們已經算是開恩了,如果不是看在你們是耶律家的份上,你們應該知道會是什么樣的后果!”
“少族長這說的什么話,我們也是耶律家的親衛,怎么可能謀劃害少族長!”
那名親衛軍官身體被幾個人強行壓住,但是頭昂著一臉憤然,這種愈加的罪責還不是隨口就能編,今晚發聲的事情太突然了,七夜光殿下突然離營已經夠奇怪了,沒想到七夜光殿下才離開營地不到半個小時,一萬白河親軍就殺氣騰騰的一下包圍了主帳,耶律古達更是直接來到主帳旁邊,一眼就看見耶律七夜光的兩百多親衛一個個披甲在身,隨時都是蓄勢待發的樣子,頓時氣的臉都青了,立即就指責親衛們企圖謀反,全部扣押,
隨后就是耶律古達以少族長的身份宣布耶律七夜光叛亂,全權接管主營的指揮權,主營雖然是耶律七夜光的地盤,兵力也最為雄厚,但是所部主要都是代州方面的兵力,并非耶律七夜光的真正嫡系,看見有耶律家親衛軍之稱的一萬白河親軍親自接管營地,有耶律古達這位少族長出面,這些代州方面的將軍們當然是一個個不敢啃聲,這種耶律家內部的奪權之爭,誰敢多說一句話?反正打生打死都是你們耶律家的事,只要不波及到自己就好,
“不可能嗎?死到臨頭還不承認是嗎?那我就讓你死的心服口服!”
耶律古達目露兇光,寒風呼嘯,大雪如鵝毛迅速鋪滿了肩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沒有人說話,只有雪紛紛落下的簌簌細碎聲響。耶律古達當著所有人的面向主帳方向,突然及其禮貌的說了一句 “殿下還請出來吧,既然大家不信,那就請你告訴大家,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當然可以,事實上,我也沒想到,耶律七夜光竟然是那樣的人,如果不是少族長當機立斷,怕是我們都會被耶律七夜光派去送死!”一個帶著幾分惋惜感覺的清脆女聲從主帳內傳出來,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下,一個身材婀娜修長的女子揭開帳篷走了出來,目光掃過眾人的臉,極為痛心的說道“雖然我一直都是耶律七夜光的同盟者,但是也無法繼續看著她將大家帶進死地而繼續隱瞞下去“
”可能大家還不知道,耶律七夜光在進攻燕州之前,曾經去過荒野與獵鷹帝國皇帝見面,雙方達成了什么秘密協議是不知道,但是帝國竟然如此輕松的坐看耶律七夜光全力攻燕州而沒有一點動作,難道諸位就不感到奇怪嗎?”
看見走出來的女子,將軍們頓時一片啞然,等女子一說完,耶律家的將軍頓時就像是炸鍋了一樣,
“什么?七夜光殿下前段時間去過荒野?”
“不會吧,怎么可能!”
“前段時候,不正是少族長在荒野遭遇重創不久?‘將軍們議論紛紛,目光還若有若無的看向臉色不善的耶律古達,
誰不知道就在所謂的前段時間,因為耶律古達的錯誤,導致西北各部十萬被帝國在西北逼降,耶律家甚至因此丟了西北,而在這個時候,耶律七夜光秘密去荒野會見帝國皇帝,其中的意思就太值得人玩味了!不過這次帝國在燕州之戰中的反應,確實是太讓人出乎意料了,竟然沒有絲毫的動作,簡直就是讓耶律家進攻燕州的難度大幅度縮水,當初耶律家攻占燕州最大的顧慮,就是害怕會招來帝國方面的干涉,誰也沒想到,帝國竟然在這次的攻燕之戰中完全坐視,現在被女子一說,
“七夜光的親衛不是都在這里嗎,問一問不就知道了”女子不以為意的淡然一笑,眼中精光閃動,
“阿畢爾,茱莉亞殿下所說的可是真的?”立即就有將軍厲聲問道“這個。。。。”本來還直起脖子的阿畢爾臉色顯得非常難看,耶律七夜光去帝國荒野所帶的人里邊就有他,當著如此多的耶律家將軍的面,他實在是找不出否認的話,他的默認,對于將軍們來說已經是足夠了“七夜光殿下真是。。。。。。”一名老成點的將軍一臉痛惜 “我就說嘛,燕州怎么可能如此輕易就能打下來,原來如此!”
“這是一個陰謀,沒想到七夜光殿下竟然為了繼承家主之位,竟然與帝國皇帝勾結,將大家全部都賣了!”
“大家都明白了吧!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啊!今夜,哪怕眾人都要罵我耶律古達,我也只有大義滅親了!”耶律古達雙手緊握成拳頭,復雜的目光下意識的與出來作證的阿爾杰農茱莉亞對看了一眼,這個女人真是演戲方面的天才啊,這一連串打下來,就算死七夜光怕是也沒任何翻盤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