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王庭五萬騎兵精銳南下燕州,這個消息是真的?”耶律宏泰怒目圓睜,目光落在自己女兒耶律七夜光身上,這十幾日逐漸靠近立國目標而越發矍鑠的臉,一下打上了灰白色,
“千真萬確,我還親自去看了一眼,是北方王庭騎兵無疑,帝國方面答應幫助我們拖延兩天,兩天之后,就不得不放縱北方王庭南下,除非帝國真想對北方王庭開戰,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耶律七夜光俏臉微白,輕語中帶著一絲顫音,一身貼身的鎖甲已經是沾染滿塵土,就像是整個人在泥土里打了一個滾,以往都是精心扎起來的傲嬌散辮,現在只是隨意的束成一個馬尾,連續兩天兩夜的快馬狂奔 最心愛的血玉馬在距離營地最后三十里的地方就已經跪地不起,拼盡了最后一絲力氣,耶律七夜光不得不忍痛用貼身割肉刀割斷了淚眼汪汪愛馬的血管,讓其流血而死,而不是等到自己走后被其他野獸啃食的命運,然后就是不顧跌落戰馬的滿身傷痛,披頭撒發的朝著上京方向步行,最終才被放在上京外圍的草原斥候發現,耶律家的蓋世榮華,就看這兩天,耶律家的生死存亡,就看這兩天這兩日兩夜,對于耶律家的重要性,絕不比當初耶律宏泰決然帶領部族南下差幾分!
“兩天?這么說,王庭軍已經朝著燕州來了?”
聽完耶律七夜光的描述,耶律宏泰倒背著手,目光從新顯得凌厲起來,來回在軍帳內走了幾步后,看向耶律七夜光,凝聲說道“上京指日可破,如果能夠再給我幾天,攻破上京就是必然,而不是如同這樣已經取得優勢的局面,一下變成因為草原王庭南下而腹背受敵的窘境,現在擺在我耶律家面前的就兩條路,一是立即下令全軍撤離,放棄這次千載難逢攻取燕州的機會,二是分出兵力抗擊王庭南下,為最后奪取上京爭取時間”
“父親,給我兩萬人,我有信心拖住王庭南下的部隊,多的不敢說,五六天的時間還是有的!”
看出自己父親的猶豫,耶律七夜光用手抹去鎧甲上的灰塵,抬起俏臉決然說道,王庭騎兵雖然精銳,但是騎兵野戰不是陣列戰,只要自己不讓王庭騎兵形成合圍,對方就算是兩倍于己的騎兵力量,想要在遼闊燕州之地殲滅一支騎兵集群也是不可能的 “兩萬人?”耶律宏泰眉毛抬起,目光凌厲的閃過一絲寒意看向帳篷外,似乎想到什么,深深嘆息了一聲“這種時候,不要說兩萬人,就是兩千人,我也沒法給你啊“”
“為什么?”耶律七夜光臉色錯愕,
“因為一旦有分兵舉措,就會引起其他部族疑心”耶律宏泰聲音頓了頓,頗為懊惱說道“本來大家都認為上京指日可下,可是偏偏龍家西軍抵抗的頑強無比,十幾天打下來,雖然填平了上京外的溝壑,也用雷神轟開了一個墻段,但是在最為慘烈的攻城戰中,身批重甲的龍家重步兵卻是讓我草原軍吃驚了苦頭,也不知道龍家從哪里弄來的重甲,一個個就像是密不透風的鐵罐頭,刀劍幾乎都砍不進去,只有用勢大力沉的重器才能起到一定效果”
“但是在擁擠無比的缺口位置,我草原軍所擅長的狼牙等重器根本就揮舞不開,為了彌補攻城不足,特意從中比亞地區征募而來的步兵更是不堪,都是一些地方部隊,真與龍家那種百戰精銳對抗,才剛接觸就直接被打崩了,潰散的人就像是綿羊一樣亂跑,如果不是我一氣殺了十幾個隊長的人頭,這些中比亞軍只怕連我軍本陣都要沖擊了,十余萬大軍猛攻上京不下的壓力,如果再隨著北方王庭南下,中部遭遇龍家西軍強襲的消息傳出去,不要說繼續攻取上京,只怕立刻就會是大軍分崩離析的結果”“
“什么,龍家西軍強襲了中部!“耶律七夜光臉色變了變,她一直被扣留在獵鷹帝國,完全不知道龍家西軍對中部發動強襲反擊的事,聽到龍家西軍竟然反襲中部,就知道了耶律宏泰的憂郁所在 “不錯,就在幾天前,龍家的兩萬精銳突然攻入中部,連續奪取了三座城市”
耶律宏泰臉色難看的點了點頭,目光看向帳篷外密密麻麻的大軍營帳,凝聲說道“如果不是我派人提前斷掉了來自中部的消息,現在就已經是人心惶惶的局面,你也知道草原人的傳統,對于自己領地的看重遠比效忠大得多“
”草原上從來不缺乏猛將雄主,誰強大了就依靠誰,這是草原上鐵的法則,誰也沒有資格說誰,在沒有絕對利益的情況下,忠誠就是笑話,只有守住自己的地盤,擴充部族的草場,人口,牲畜,讓自己的部族強大,才是一個草原部族根本的本質,一旦各部族知道是我耶律家,一直在刻意壓制中比亞龍家攻取中部的消息,能夠不立即翻臉就已經是非常不錯了,更不要說,指望他們協助耶律家攻取燕州”
“為什么會這樣?好不容易讓帝國同意不插手燕州戰事,這樣的機會一點錯過,下一次,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耶律七夜光也一時間茫然了,怎么也想不通,耶律家攻取燕州,各種準備齊備,本來是十拿九穩的事,怎么一下就變成了步步錯招?前有龍家,后有王庭,耶律家空有十萬精銳,卻深陷兩者之間,短短的兩天時間,就算是長生天親臨,只怕也無法解決這個問題,兩天時間,轉迅即逝,怎么看,耶律家似乎都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撤離燕州,放棄已經半支腳都跨進去的上京,如何肯甘心!
“這一次,只能到這里了!”耶律宏泰就像是一下蒼老了十歲,身上聚起的那股子銳氣,一下消散的無影無蹤,他走到帳篷門向外面的崗哨說道“傳令各族族長來主賬!”這是要下達撤離命令的前兆 “父親,難道這一次,真的就這樣放棄嗎?”
耶律七夜光嬌軀微顫,目光復雜而悲哀,當初如逃難一般南下,現在聚集起恢弘大軍攻燕,天時地利人和,萬軍向前,共進一心,這種絕佳機會豈能是每次都有,錯過了,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現在已經半只腳踩進了上京,難道真的就這樣收回來?
“愚蠢,還沒看出來了嗎?燕州就是一個讓我耶律家進退兩難的陷阱,帝國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輕松坐收漁人之利,大家都不是啥子,沒有帝國的默許,龍家怎么敢空置西南而攻入中部,要說王庭南下沒有給帝國豐厚的過路費,你信?”
耶律宏泰兩道濃密的眉毛下,兇光閃爍,帶著甲片的拳頭,重重的一下砸在帳篷內的木柱子上,蓬,震動的一片塵土落下,這次自己可算是為他人白賺了吆喝,好處沒得到一點,反倒是讓帝國賺的盆滿缽滿,
“帝國?‘
耶律七夜光神色錯愕,紅潤誘人的嘴唇微張,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帝國在里邊扮演了什么角色,帝國支援中比亞的雷神彈,不是在藍谷被一把火燒的七七八八了嗎?剩下的不過是一堆廢鐵,,中比亞朝堂為了這件事還在與帝國外務部扯皮呢,帝國說是中比亞龍家燒的,也就是中比亞人內部事務,帝國不負責責,而中比亞朝堂說龍家不代表中比亞朝堂,而事故有發生在帝國境內,要帝國按照原數量進行賠償 直到帝國方面將自己放走,這件事也沒有一個定論!燕州之戰,怎么又扯上帝國了?
“帝國無條件放開燕州,我本以為是我耶律家這一年來發展壯大迅猛,讓帝國也有了顧忌,帝國不愿得罪耶律家而不得不表態放開燕州,現在看來,完全就不是那么回事”耶律宏泰看了一眼滿臉迷茫的女兒,臉色訕然,嘴角苦笑說道 “可是根據才剛收到的線報,我才知道,龍家攻入中比亞中部前,龍家留守的主事者龍破曾經與獵鷹帝國有過一次秘密會面,而現在,獵鷹帝國的皇帝隨后就直接到了西南廣陵,這件事已經是人盡皆知,隨便找一個西南人問都知道“
“什么!帝國皇帝在西南!”耶律七夜光俏臉頓時變得慘白,粉拳猛地握緊,這個消息,簡直是致命的,難怪自己父親如此堅毅的人,也露出了一副如此沒奈何的表情,實在是這個消息的沖擊力,已經讓耶律家的哪一點僥幸都被沖的垮掉了 帝國皇帝到西南,這個消息基本就證明了,帝國在燕州戰事上,已經公開表態完全支持龍家,僅此一點,對于現在正在燕州鏖戰的耶律軍來說,絲毫不遜色聽到帝國對北方燕州出兵十萬的巨大效果,對于整個戰局更是扭轉性的,
難怪今日大軍如此平靜連續攻擊了十幾日的攻勢也停了下來,那是因為現在營地內的部族首領們,已經在打退堂鼓了 他們跟隨耶律家攻燕,是因為帝國表態不參與燕州之爭,現在帝國皇帝都直接站到了龍家一邊,耶律家就算打下了燕州,元氣大傷下,難道還能夠抗住帝國駐扎在燕州北面十萬鐵騎的沖擊?帝國都表態了,還打什么燕州!
“知道了吧,帝國根本就不會讓我們得到燕州!”
耶律宏泰目光中帶著哀傷,耶律家在中部站穩腳跟沒錯,但是也等于一下陷在了中部,只要一天打不下燕州,耶律家就必須永遠擔心南北兩面的夾擊,地理上的不利,終有一天會讓耶律家疲憊應對,本來這次攻燕切斷了消息,就可以爭取到一定的轉圜,可是對方更狠,直接到了龍家本營廣陵,向整個中比亞表達了對龍家的支持,讓龍家西軍攻入中部,放任北方王庭勁旅南下,算是徹底將自己的哪一點小算盤,碾壓的連碎片都沒有了,自己能夠切斷消息,還能阻擋北方王庭迅速逼近的馬蹄不成?不離開燕州,就死在燕州!這就是對方在燕州給自己劃出的一道生死題!
中比亞中部,雄麗城北在無數中比亞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就看見遠處馳來數匹健馬。都是繳獲自草原人的北地大馬,飛也似的沖上雄麗城外的隆起土丘,當先一名甲士手執戰旗,戰馬圍脖前方懸掛著數顆血淋漓的人頭,頭發盤節潦草,一看就不是中比亞人的 甲士手中戰旗上頭正是一個大大的龍字,被呼嘯的平原風一吹,旗面翻卷如畫,映照在從山頭另外一端照射而來的陽光下,更顯出璀璨輝煌,無數本來在城墻上觀望的中比亞人沉默一下.突然爆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
“打勝了!,我們打勝了”
“草原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城墻上一片歡呼聲,這些躲在城內的中比亞人,當初聽到三萬草原軍正朝著雄麗而來的消息,早就已經嚇傻了,區區兩萬龍家步兵就想要解放中部,根本就是做夢,真是害死人,草原人的殘暴人盡皆知,攻城之戰,遇到抵抗就是滿城屠滅,更有雷神轟城,無堅不摧,任何抵擋都是找死,當初大家也是主動敞開了城門才算是保住了一條命,現在好了,這些龍家軍殺了那么多城里的草原人,對方只怕是要將全城都殺死才肯罷手,三萬草原勁旅,這可怎么擋?
本以為兩萬龍家步兵一定會被草原人殺絕,沒想到,返回來的倒是龍家軍,城墻上的人已經騷動了起來,站在后面的人都拼命踮腳,要看看前面到底是什么情況,一半是畏懼,一半是自歡喜,
聽到雄麗城方向的歡呼聲傳來,嗡嗡的回蕩在大地四野,正帶著龍家主力返回的龍破停住了戰馬,目光看向前方的雄麗城,雄麗城市目前奪取的最大一座中部城市,人口足有二十多萬,如果能夠利用好,從滿城青壯里邊最少也能招募兩三萬人,到時候,自己的局面就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