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冷雨很冷,從進入帕普特到現在,還大部分穿著夏裝的費澤軍士兵身上更冷,從帕普特王都一路南下的十余萬費澤軍,現在最后悔的就是沒有多帶些衣服,誰也沒想到高原上的氣候變化如此聚快,前幾天還是略顯炎熱的艷陽天,眨眼就是冰冷刺骨的冷雨打下來,身上的鐵甲被打的濕透,非但不會減少絲毫寒冷,反倒是在夜晚霜降后讓人冷的有些受不了,一堆堆的篝火在夜色里就像是星星一樣遍布河灘上,冷的受不了的費澤士兵一個個都圍在火堆旁,
費澤軍是在六月對帕普特展開反擊的,那時正是南部氣溫最高的季節,強勢的費澤軍自然不會認為這場戰爭會陷入如此古怪的境地,攻破了費澤王都,卻讓二十萬大軍的后路被切斷,從那時起,帕普特戰場上的費澤軍就只能自給自足的解決后勤問題,
在帕普特王都待了一個月,這支費澤軍金銀財寶收刮無數,堆得如山一樣高,可是就是沒有想過收集點冬季的衣服,開始南下更是恨不得將車上的糧食都換成財物運回去,更沒有人會去將廢布一樣的冬季衣服帶在身上,滿地水洼的濕地,從河道方向敗退下來的士兵疲憊,散亂的坐在爛泥中,
冰冷的雨點打在費澤軍統帥奧目臉上,在他身上的鐵甲上泛起一片白花,打濕了的亞麻色頭發披在肩膀上,雨水順著他身上壯實冇厚重的鎧甲流淌到地上,一動不動的姿態,猶如一堵雕像,這位被譽為費澤軍最有可能在五十歲前晉升王國元帥的軍中銳將,此刻的目光凝重如鐵,落在對面猶如一道道沿河堤壩交錯構成的穩固帝國軍防線上,握著馬鞭的手略顯慘白,一張臉色更是透著一絲無奈,
滿載財物的費澤軍,早已經不是當初那支被逼入死地,拼死攻下費澤王都的那支死戰精銳,所有人滿腦子里想的就是回國,回去之后用繳獲的戰利品好好享受,這一輩子再也不上戰場了,這樣的軍隊,鐵甲如洗,鋒刃霜寒的氣勢已經蕩然無存,退下來的士兵神情麻木,就連視若生命的榮譽披風,也像破抹布般殘破不堪的雜亂披在身上御寒,在濕冷的雨水之中,衣甲浸水濕滑冇厚重,在泥濘中蠕動 “這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時候?”
雨幕之下,人馬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不住的擦著滿臉雨水,個個嘴里都在喃喃咒罵著這個鬼天氣。
“大人,剛剛收到消息,上游秘密搭建的浮橋剛才被洪水沖垮了,損失造橋士兵百余人“年輕副官帶著滿身雨水,從后面急匆匆跑過來在奧目身邊小心翼翼的稟報 “垮了就跨了吧,本來在如此多變天氣下,在上游建造浮橋就是天方夜譚,如果不是將軍們一致建議,我是不會派人去辦的”奧目擺了擺手,打斷了年輕副官的稟報,目冇光掃過前面更顯寬闊的河道,冷冷說道“其實就算能過河又能怎么樣,我們的軍糧支撐不到抵達邊界,浮橋垮了倒也不完全是壞事,至少我們不用再去將希望放在難以修建的浮橋上面,現在倒是可以坦誠不公的跟那些家伙們交個底,想要活路,大家就必須把攻下帕普特王都的那股狠勁拿出來,總是拿些雜牌部隊來糊弄,這算怎么回事!“
副官猶豫了一下,說道”大人,這段時間,屬下在軍中聽到一些對大人不好的議論,將軍里邊也有人在說大人指揮死板,完全不懂變通,為了一座孤橋就讓十余萬大軍止步不前,白白浪費了回國的最好時機“
“是納爾斯拜德吧,這種話還真像是他說出來的!”
奧目眉毛微微上抬,手中的馬鞭擺了一下“其實這種事,想要隱瞞也隱瞞不了,你以為那些家伙自己不知道,你沒看見這些天派上去的部隊,除了我們自己的,哪一個是他們的精銳中隊?誰都不是傻瓜,現在大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過不了這條河,怎么都是完蛋,反倒是大家真想要回去,那就把家底都拿出來,幾天的攻擊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進展,至少對面帝國軍殺傷力巨冇大的重弩已經發射的越來越少,最有價值的一次沖鋒,甚至是差一點就殺到了對面橋口,這說明只要大家肯盡心,奪下橋口不是問題!”
“你去把將軍們召集都過來”奧目目光深沉的看向自己副官,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弓弦在雨水中最容易發軟,我相信帝國軍的重弩也是一樣,這場雨對我們來說,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是,大人“副官點頭而去,很快,費澤軍的將軍們匯聚過來”大人,我聽說上游的浮橋被沖垮了,如此惡劣的失誤怎么能發生,難道大人一直都是在自己的帳篷里睡大覺,坐看各軍將是淋在這大雨之中的狼狽嗎?“將軍們剛剛到,第五軍團長納斯爾拜德就迫不及待的搶先發難,他的第五軍團在帝國軍襲擊中損失慘重,財物損失更是無法挽回,想到其他人都是滿載戰利品回國,自己確實丟兵損將,戰利品全無,納斯爾拜德抱著憤恨之心上竄下跳,到處宣揚奧目作戰無能,讓友軍送死,好處全部留給自己,卑鄙無恥下流,只要是奧目提出的,全部都要反對,現在浮橋垮了,奧目更是應該承擔主要責任 “浮橋垮了,這是真的嗎?聽到召開緊急會議趕來的費澤大王子,剛剛走進帳篷就聽到這個讓他感到冷水潑頭的消息,外面變化的天氣已經很冷了,這個消息更讓人冷到了心里,
”浮橋確是垮了!“奧目神色沉著,目光看向將軍們的臉,說道”但是我在這里要說的是另外一回事,來人,將賬目拿上來“奧目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向帳篷外的副官擺了一下手,副官拿著一本賬本進來”大人“副官將賬目本交給奧目”奧目,你是傻了吧,我們問你浮橋垮了誰負責,你讓人將后勤軍官的賬本拿來干什么?“意外的,剛才還嚷嚷著要追究責任的納爾斯拜德,看見奧目副官送來的賬本,反而臉上略微變了變,費澤大王子的臉色則一下沉默了 奧目跟他說過,軍中糧食嚴重不足,甚至就算沒有作戰上的耽擱,也無法保證所有人都抵達南部邊界,看來奧目現在是準備將次情況公布出來了,只是想到這個消息將代表著什么,費澤大王子的身體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這種感覺陌生而熟悉,那即是在奧目當初下令強攻帕普特王都時,用言辭鼓動將軍們時的感覺一模一樣,那一戰,費澤軍在絕境中強占了帕普特王都,一舉扭轉了整個局面,代價則是超過四萬名士兵的戰死、
“這是我軍的糧食賬目,我想現在大家應該看一看”奧目向副官打了一個眼色,副官將賬目本交給其中一名將軍,
“賬目本?奧目大人,這是什么意思”這名皮膚黝黑的費澤將軍不以為意的翻開,目光掃過,頓時有些發直“這個。。。不會是真的吧,天啊,怎么會這樣!我軍的糧食怎么就這么一點了”聽到這名將軍的驚呼聲,其他將軍的臉色都有些蒼白,紛紛圍攏過來,一個個看向賬目本,頓時目瞪口呆、冇 “大家都看明白了吧,我軍的軍糧只有如此數量了,如果五天之內,我軍依然過不了河,那么大家就各奔活路吧”奧目目光閃爍,寒光凌厲,深吸了一口氣,開玩笑,不給這些家伙一些壓力,怎么會把最精銳的部隊拿出來!
既然已經把話說開了,奧目冷峻的臉上露出一抹堅毅“不要忘了,我們是費澤軍人,即使如帕普特王都那樣的堅城,依然被我們踩在腳下,難道一個小小的萊瑞河道,就讓你們都膽怯無能了嗎?看看你們這幾天的表現,我都為你們臉紅!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能夠死在對敵人發起沖鋒的途中,而不是被帝國鐵騎踩成一堆誰也認不出的碎肉!如果大家想活著回去,就把諸位在帕普特王都城下的戰意都拿出來,我奧目不敢保證什么,但至少有一點,這次總攻擊,我奧目的軍隊擺在第一攻擊梯隊!“
“奧目大人!”費澤將軍們臉色微微發紅的低下頭,內心暗自為前幾日的敷衍感到羞愧 “這是第五天了吧”堪尼亞羅防線上,索爾頓披著防雨披風,站在防線上的一處較高瞭望塔上看著對面,河道再次漲水了,以至于原先修建的一部分土壘也被洪水沖垮,沿線上到處都是士兵在修補坍塌的土壘,目光掃過帝國重弩車的上方覆蓋的擋水油布,索爾頓的眉毛微蹙在一起,
這場雨來的不但突然,而且異常大,雨水對于帝國重弩的影響力相當可怕,雖然有防水油布覆蓋,但是在作戰時,防水油布是必須取下的,一般情況下,重弩車所在的土壘上方有遮雨的棚子,可是因為暴雨席卷下,地勢較低的河堤上都是污泥混著羽水流淌滾滾彌漫,不少泥土都垮到了重弩車的架子旁邊了,重弩車就像是侵泡在這種污水里邊,重弩車是金屬架子的,但是重弩車上的絞盤卻不是,雖然重弩車旁邊的士兵已經努力將沉積的污水往外挖出去,但是雨水不停,這種情況就無法得到根本上改善,
“偌瑟安維克,多安排些人注意河對岸”索爾頓舉起手中的瞭望鏡,看向對岸的費澤軍營地 “應該不會吧,這么大的雨,對方難道還準備發動攻擊?”偌瑟安維克嘴角訕笑,
“不要忘了,就是這支軍隊,在后路被斷的情況下,沒有崩潰,反而一舉攻克帕普特王都的!”索爾頓放下手中的瞭望鏡,深吸了一口冷氣,緩聲說道“那一戰,你也是親身經歷過,應該比我更清楚,這支軍隊的瘋狂”
“那一戰,確實是令人感到意外”偌瑟安維克神色嚴肅,目光閃過一抹痛苦,雖然帕普特王都陷落的主要責任并不在帝國旗隊,但是旗隊在帕普特王都戰損近萬,是旗隊成立后最大的損失,而帕普特王都最終還是沒有守住,此戰一直被帝國旗隊視為恥辱,帕普特陷落的原因主要是帕普特軍的作戰不利,但是費澤軍的猛然爆發也是一個無可回避的原因,那一天,費澤軍不懼死亡的瘋狂沖鋒,領現在的偌瑟安維克還記憶猶新 就在兩人交談的時候,對面突然傳來一陣嘹亮的號角聲。這一次,不是一兩聲就停止了,而是此起彼伏,就像是對面長達數里的費澤軍一下全部都動了起來,
“全隊注意,準備戰斗!”帝國軍的隊長們大聲喊道來自對面號角就像是催命一樣壓在人心頭上,雨幕本就像是在對面河灘上籠罩著一層柳絮似的薄冇霧,所以太過具體的情況,誰也不知道,只能隱約看見一條模糊的、迅速擴大的黑線,還有對面雨水落地聲中,傳來類似風起一樣的嘩嘩聲音,那是腳步整齊踩踏地面發出的聲音 “我的天,費澤人想要干什么!”
一名帝國軍隊長嘴里發出一聲低呼聲,只見對面河灘迷霧中,十余費澤軍從三個方向靠攏,前方黑壓壓的一片,密密麻麻的人頭擁簇,重型步兵隊,弓射手隊,以集群徐徐齊進,人數越來越多,鋪天蓋地,近十萬人組成的寬面,無數用樹木扎成的巨冇大木排在這個寬面的前面,
“下水!“一名費澤軍官神色堅毅拔出配劍,大聲高喊,全隊列向前,凄厲中帶著一絲悲壯,士兵們扛著木排下水,疊加在一起,上千的木排一下就扎進冇激浪河流中,幾乎沒有縫隙可循,就在一剎那,成千上萬的費澤士兵爬上木排,用手中武器當成劃槳開始猛劃,”射“帝國射手的弩弓迅速朝著下水的費澤士兵飛射而來,成百上千的軀體倒伏,成百上千的鮮血飛濺,河面上的白色水霧立刻浮現出了一層薄冇薄冇的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