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在宮廷殿閣臺階上的白玉石龍口上,順著臺階上的盤龍滾滾而下,兩側的中比亞禁衛軍站立的一動不動,一身大紅色袍服的李隆出現在了大殿的門口,本來應該意氣風發的臉上,充滿了寥落,嘴角苦笑了一下,昂起頭看向天空,泗水打敗了!波動的不僅僅是帝京之戰的局面,還有中比亞朝堂,就在剛才的殿閣會議上,軍方的將軍們一臉冷漠,表示楊紫雖然驕悍,但應該還沒有膽子故意丟了泗水,而且也是真正敢跟草原軍打硬仗的悍將,只是草原人壓上泗水的是五萬最精銳的草原前軍,在燕州差一點就逼的六萬瀘州軍餓死在上京,戰力上自然不會太差,而楊紫手中也不過三萬,就算有泗水河也無法長時間的堅守,必要時放棄泗水,這樣的結果還可以接受,
相比于防御不足的泗水灘,山勢百里橫臥的五陵坡,更適合中比亞軍隊的防守戰術,而且從南方杭臨開出的十萬奉承軍,現在所在的位置,距離五陵坡不足五十里,應該還很就能夠趕到,就算楊紫方面沒有擋住草原軍,也可以來及在帝京布防,泗水失守,影響遠遠沒有那么大!
聽到武將們的解釋,年輕皇帝的臉色才算是好了點,帝京已經成了他內心最疼的軟肋,好幾次都從夢中驚醒,汗流浹背,第一次帝京被攻破,至少中比亞軍隊還堅守了三四個月,最終因為戰局不利才放棄,帝京數十萬人被屠殺,繁華的城市被焚毀。已經被中比亞全國視為奇恥大辱。自己和朝堂同樣也都被罵的狗血淋頭,
自己是皇帝,但皇帝也無法控制別人不說話,好不容易才淡化了一些影響,鼓起了遭受重創的軍心民心。這一次要是再被草原人攻破地京,那就是裸的打臉了,自己這個皇帝鐵定要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架子上,對于一個野心勃勃的皇帝來說,這份羞辱,怎么可能接受!
“泗水之敗。楊紫有責任,但其他人就沒有責任了嗎?”年輕皇帝陰冇冷的目光掃過,整個殿閣的溫度都冷了幾度,將軍們一個個低下頭,三萬步兵打五萬騎兵。能沒有被擊潰就很不錯了,何況楊紫還全兵全力的退到了武陵坡,但是這種話,誰敢說,奉承軍主陳東陽剛剛被免職,皇帝打定了注意,是要用這場帝京之戰來鍛造出一支新奉承軍,
“臣認為。泗水之敗,除了楊紫將軍作戰不力之外,主要還是因為器械不給力!”一名身穿紅綠色袍服的武將臉色凝重從隊列里邊站了出來。目光狠狠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前面的李隆背影。冷聲說道,
”朝堂花了五十萬兩白銀所購買的重要軍械,竟然如此無用!這里邊是不是有問題可查?
“雖然這次購買雷神是中比亞與獵鷹帝國之間的協議,可是經辦人,都是李家!軍部閣方冇面是李隆大人,獵鷹帝國方面是李月華。要說里邊一點貓膩都沒有,只怕也難以讓人相信!”
武將的話看似有些不確定。但就像是一顆石頭一下砸進了死寂的水面,猶如石破天驚。箭頭直接指向了四門閥之首的李家 ”是嗎?“年輕皇帝的眼睛微瞇成一條線,
說話的人正是軍部閣的三號人物,杭臨鎮守,彰武軍主羅武陽,紅綠袍服,已經是武將中的軍主一級人物,是比李隆的全紅還要更高一階,按照道理說,應該站在李隆前面的,但是這位軍主站在李隆后面。就顯得有些扎眼,
這是因為皇帝前段時間任命李隆暫待軍部閣首,李隆一下就從四號人物,提到了二號,位置僅次于還空懸的首位,所以誰都認為,羅武陽說出這樣的話,是對李隆的不服氣 奉承軍奉命北進增援帝京,現在留在杭臨的就是六萬彰武軍,雖然都曾經在帝京之戰冇中遭受重創,但是彰武軍與草原軍數次野戰,幾乎丟光了家當,這位羅武陽軍主隨同朝堂南下時,身邊兵力不足一萬五千人,花了這幾月的時間,才算是恢復到了六萬,但是誰都知道,彰武軍幾乎就是新兵營的代名詞,派往帝京平原就是去送死,
”是啊,五十萬兩白銀就買了那樣的東西,難怪前線的楊紫將軍要慘敗了!“殿閣頓時就是一片議論聲,發出聲音最大的,竟然是往日一直都看李家臉色的文臣,這一次可是集體調轉槍頭,同時針對李家發難,
”一群白眼狼“李隆現在能做的就是低頭,當作什么也沒看見,什么也沒聽到,今時不同往日,李族也是大不如前,老宰相李太辭了相位,李家的遮陽大傘就算是沒了,
如果是以前,這群墻頭草哪敢哼一聲,自從張閥死在了帝京,世家豪門的力量也在那場戰爭中被連根拔起,剩下連四分之一都不到,門閥數百年的震懾力被削弱到了數百年來最為虛弱的時代 皇帝變著方的想要整頓世家的力量,來確立自己真正的王權,李閥失勢,帝國宰相位置懸空在哪里,文臣們自然是憋足了勁想要表現自己,誰都看出來了,李太辭位,并不完全是主動的,而是因為皇帝的忍耐心已經快要到了底線,
皇帝已經快要動手了,李閥統治文臣的時代結束了,眾文臣翹首以盼,
四大門閥,李族和張族控制文武兩黨,唐族則根本就是皇帝的狗腿子,宋族遠在南方,而且一直都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在朝堂上根本沒有話語權,只是象征性的一品門閥,原來帝國穩定時,皇帝還需要依靠李張兩族來支撐朝堂,所以對兩族都是客客氣氣的,但是現在帝國亂世,皇帝又是一個頗為有野心的雄主,張族已經死在了帝京,軍權落在了皇帝手中。
身為大門閥之首的李族,就顯得太礙眼了,宰相李太如果不自己請辭,那就是逼著皇帝對李族動手,原本不少人。都想要看看李族會怎么被皇帝連根拔起,看著這戈壓在眾人頭上的龐然大物轟然坍塌 誰知道李太不愧是無數風浪里殺出來的狠辣老臣,該放下時絕不猶豫,對于皇帝的心思掌握的非常精準,帝權自帝京慘敗后就已經被皇帝所牢牢掌控,現在皇帝要問權。李族退而求其次,放棄宰相位置,甚至主動與文臣們劃清了界限,交出來文臣控制權,表示自己再也不會插手朝堂事務。以此來換取李隆在軍部閣位置但上升,
軍權本就是皇帝手中的,所以李隆無論怎么升,其實都是在皇帝的手掌心中,這就是李太的高明之處,一下就從皇帝的對立面,站到了皇帝的忠誠部下的隊列里了,
泗水之敗。是個意外,皇帝還不會因為這個影響就為難李族,否則以后就沒有世家愿意真心投靠了。但適當的處罰是肯定的,如果可能,就裝聾作啞吧!李隆在第一時間就向族長李太上報了情況,也是得到了老族長李太的指點,
”裝聾作啞嗎?“
李隆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不愧是老族長。這種時候,說的再多也沒用。事實擺在那里。簽約時隨便購買十門雷神,是皇帝的意思。但是執行人是自己,獵鷹帝國那邊是李月華,自己不出來扛,難道讓皇帝來扛?而且現在冇可不是當年李族權傾朝野的時代,草原軍已經打到了帝京,雖然已經四處調集了援軍,看似布下了一張天羅地網,其實李隆并不看好這場帝京之戰,
西軍龍家前去救援,結果被皇帝任命為燕州鎮守,西軍控制權卻一手甩給了南方的宋族,還希望燕州的西軍會拼死力參戰,這不是開國際玩笑嗎!
瀘州軍戰力裝備都還可以,問題是剛從北方燕州撤回來,疲憊不堪,李隆代表軍部閣還專門去慰問過,那場景,簡直就是像叫花子一樣,真不知道是怎么囫圇從草原人的刀鋒下活著回來的,修整都還沒有十天,一張調令要剛剛散回各軍的瀘州軍再次北進,怎么進?大軍調動,物資籌備,沒有十幾天時間怎么可能動的了!
奉承軍十萬倒是如期開到了帝京,看似已經讓戰局穩定下來 但是李隆知道,奉承軍新兵占了一半,武器配備都沒有完全配齊,很多士兵手中的武器還是木桿刺槍,這樣的軍隊去對抗草原軍,怎么打?
實在是時間太短了,帝京浩劫,整個城市化為飛灰,不僅僅死亡的都是平民,還有中比亞帝國百年來所累積的十余萬軍器匠人,各行各業的收工人才,這些人才是帝國最慘重的代價,
整個中比亞花費百年才建立起來的軍工鍛造體系,被草原人一戰摧毀,朝堂遷往南方,所遷移的大部分都是文史典籍,從未想過什么軍工匠人們的死活,結果到了南方才發現,這里的工匠數量非常少,而且技藝精湛的軍工匠人幾乎全都被瀘州軍壟斷了,如果不是軍部閣從瀘州強行借來了五千匠人,帝國連武器裝備都無法保障供應,更不要說,在短時內,武裝起一支十萬人規模的軍隊,所以戰場帝京大戰,也就是表面看起來氣勢如虹,真正要打死仗的時候,除了楊紫的三萬帝京軍,只怕是一個都靠不上!
李隆覺得自己有些思想走神,四周的聲音依然很大,文官們還在爭吵,武官們是一臉憤然的姿態,皇帝在寶座上更像是一名看戲的人,自己這位李家現在在朝堂上唯一代言人,此刻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在楊紫送來的報告里,除了提到草原軍強渡之外,很大篇幅都是在說帝國雷神無用,
其實就連李隆自己也覺得,花費五十萬兩白銀購買帝國雷神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如果不是聽到李月華的一力舉薦,自己也看了一次雷神試射,應該也不會買的吧!雷神那東西也就是看起來厲害,真正用起來怕是沒有什么用!
”泗水之敗,軍部閣難辭其咎,李隆大人已經自請省禁一個月,同時李閥拿出十萬兩白銀作為戰死將士們的補償!“
朝堂殿議結束,剛剛被提為軍部閣暫帶的李隆,一下又回到了第四的位置,同時李閥受到處罰的消息傳遍了杭臨,李隆禁足,李閥風光不再,正是我幫奮起之時,朝堂散后,杭臨城內最奢華的林園,裝滿酒水的第一杯酒,被文臣們放入林園中的河水中,往日,這些酒水都是需要墊著腳,畢恭畢敬送到李相手中,而今日,文臣們相互慶賀,將此次殿議看成一次針對世家門閥的重大勝利,
武臣們則更加看重李隆禁省后空出來的軍部閣首的位置,身為三號人物的羅武陽更是第一時間在部閣議軍堂,主持召開軍事會議,顯示自己才是軍部閣真正的主事者,在軍事會議上,羅武陽直言不諱的說出 ”好好的文臣之首不當,卻來趟我武人的渾水,真以為在燕州北地看塑風寒雪十幾年,就以為得了精髓,認為自己可以運籌為決勝千里拉?笑話,如果都是如此簡單的事,那我羅武陽打了一輩子的仗,豈不是用眼睛都能夠把敵人瞪死?“
四月春雨剪斷了杭臨的滿波湖光,將冷冷凄凄的春雨灑落大地,
走上門外等候的馬車,李月華最后看了一眼李閥府邸所在的方向,她要回去西南了,花費了不少心血才弄來的雷神,被中比亞軍方完全看成了廢品,以至于牽連到了李家,以至于李閥用宰相位才換來的進展,一下被打回了原形,對于一個首屈一指的世家來說,可謂是數十年的心血毀于一旦,李隆省禁,就算解禁后,只怕也無法再在軍部閣有絲毫進展,
李家什么也沒有說,但是當自己站在李閥大門前,大門緊閉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現在不走,待這里繼續羞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