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馬在燕州北營外的坡地上,東庭右相耶律宏泰目光復雜的看著麾下戰意昂揚的白河親軍,如一條滾龍涌冇入眼前這座已經凋零破敗了許多的燕州北營,風冷意寒,預料中可能會遭遇最激烈抵抗的北營,高大的外墻已經爬滿了青苔,一些剛剛修葺的城區早就沒有了人,
曾經輝煌的北營,就像是被人丟棄的垃圾一樣,再也沒有人往這上面看一眼,很難讓人想到,當年這座北營人聲鼎沸,兵甲赫赫,來往運輸車隊絡繹不絕的景象,曾經何等震撼過那個跟隨家族商隊而來的一個姓耶律的少年,
在耶律宏泰的記憶里,這座如同城市一樣的北營,外面還有六七個規模不小的商鎮,而現在,這些城外的鎮子已經是漫漫雜草的殘垣斷壁,在老一輩的草原人心中,燕州北營,就是血的記憶,南靠燕州屏障核心的上京,北依呼拉爾山口,與燕州北重鎮白胡林兩線呼應的中比亞雄城,
中比亞帝國多次對北方草原展開過大規模的軍事行動,都是以這兩個點作為發起立足點的,不少的草原人可能不知道中比亞帝京百里長庭,但卻從懂事起就知道了燕州北營和白胡林這兩個中比亞地名,因為他們的父輩或者祖輩,就死在這兩個地區的中比亞人手中 這座雄城之上,不知道攀附了多少草原人的怨恨和畏懼,而現在,只是荒草雜生的存在,
燕州屏障已經被攻破過一次,上次撤退時,草原人對燕州防御體系進行相當程度的破壞,斷壁殘垣,枯荒壁壘,大段的坍塌條石映照在血色一般的夕陽下,沒有足夠的人力,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將防御體系恢復到可以用的狀態。開進燕州的瀘州軍明顯沒想到草原人會如此快的再次南下,呼拉爾山口的五千守軍拼死力戰,崩潰了大半,也只是阻擋了一天時間,燕州西北門戶就被洞開,草原人的馬蹄終于踩入燕州還帶著幾分初春色的雜草中 如果此時天空中有一雙眼睛,就會看見如此畫面,
一隊隊腰部挎著角弓,身穿輕便硬皮甲的草原輕騎,有條不紊的朝著燕州腹地開拔逼近,猶如一道道利刃將眼前的這片大地犁開,
而另外一些無數馬匹鋪天蓋地的歡呼聲響動之間,一隊人馬匆匆的回返到這沸騰的燕州北部,這些草原人大多穿著臟兮兮的皮袍,矮壯粗野結實。本來渾身已然滿是腥膻的味道,大多以四五百騎為一梯隊,人員也是由好幾個部族雜湊而成,沿途掃蕩幾乎沒有人的燕州,這時才得回返,大半都是廢墟的燕州,能夠找到的糧草可憐得很,最多就是二三百斤的各種雜糧,緩緩而歸的隊伍后面還趕著十幾頭瘦骨嶙峋的羊馬,上面的人一邊懶洋洋得策馬而回,有人還在撕扯著爭奪兩件質料做工都不怎么樣的女人衣衫,冇最后干脆滾落在地上當中互相打起來,也沒什么人去管,在隊列的前面,部族的小頭人們敞著皮袍子,身上除了泥濘之外,還有濃重的血腥氣。帶著刀疤的丑臉時時刻刻的扭曲著,。
燕州戰云,正按照耶律宏泰的部署,如風暴一樣全面散開,
耶律宏泰不愧是執掌王庭三十年的右相,一旦脫離了險地,立即就展現出老狐貍的本色、一出山口,立即就下令將原本壓在后面的八萬右相白河親軍,分成三路向燕州上京開進,逼迫中比亞軍主力壓在上京不敢動彈,白河親軍在得到狼銳軍營地戰備后,裝備上面已經相當不錯,
輕騎快馬的集群,一口氣殺到了燕州核心上京,雖然缺了幾分真正經歷過慘厲戰役后的彪悍,但裝模著樣是沒有絲毫問題的,何況白河親軍前身是王庭衛軍,八萬白河親軍里邊,真正具備戰力的王庭衛軍依然有萬余,這萬余真正的衛軍出現在中比亞軍隊面前,已經足以撐起整個場面 隨后而進的其他部族,則輕松對沿途地區展開掃蕩,似乎燕州已經是處處烽火,似乎到處都是草原人的作戰部隊,所發動的規模一點也不比前面那次小,這樣中比亞軍隊就不會察覺到,其實除了數量不過萬余的精銳之外,大部分的草原軍戰力相當一般,甚至可能還不如中比亞的正規軍,
各地烽煙求援的急報如雪片一般飛往上京,只要沖破了燕州,中比亞軍隊就算想要拼死攔阻,也沒有了可能!耶律宏泰就是這樣的想法,所以八萬白河親軍完全壓上,不給瀘州軍主力一點喘息的機會,燕州北的急轉而起的烽煙,果然讓剛剛南遷的中比亞朝堂立刻感受到了壓力,
誰會想到這數十萬草原人南下其實是被逼的,反而認為東結春臨,草原人一貫到了秋季才發動的戰爭提前了,朝堂上為了繼續守衛燕州,還是放棄燕州,已經吵成了一鍋粥,文官們大多表示要堅守燕州,否則燕州丟失,大批草原騎兵瘋狂而下,擺在眼前就是又一個帝京浩劫,武將們反倒一個個沉默不語,燕州是個什么情況,武將們就算不清楚,也大致能夠猜到一部分,
燕州為北方百年屏障可不是白叫的,就算是被撤毀了一次,但那些堅壁城垣的基本框架仍在,一些重城修葺一下還能夠用,抵達燕州的瀘州軍也不是什么弱旅,而是在南方鎮冇壓蠻族中殺出了不小名聲的精銳,瀘州重甲士可是號稱天下陣戰第一 可是就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六萬瀘州軍就被逼迫全力收縮兵力守衛上京,可想而知,草原人的兵力最少也是瀘州軍兩到三倍以上,或者更多,否則那么大的燕州,怎么可能一下就被打成了到處急報的馬蜂窩,中比亞各軍兵力還未恢復,就算那些完成了補充的軍團,四分之三都是沒上過戰場的新兵,而且因為武備缺口太大,不少的士兵連鎧甲都沒有,這樣的軍團,怎么去跟草原上的勁旅去拼?陣戰第一的瀘州軍尚且被嚇的窩在瀘州,自己上去又有什么用?
果然,三天后,瀘州軍方面傳來更加駭人消息,瀘州軍在一次突襲中抓住了一個草原頭人,了解到此次南下的草原人,數量可能多達幾十萬,上京外的只是一部分兵力,還有更多的兵力再往上京而來,再堅持要抵抗的文官們,聽到這個消息,臉色也變了,
這時候還堅持喊什么死守燕州,決不讓帝京浩劫重現的話,就是笑話了,對面將軍們的眼色也都變得冷冷的,一副就等著開腔噴人的樣子,
瀘州軍北上就六萬余人,后續補養一概沒有,本是打算先搶下燕州,在運送輜重上去,誰知道,這次一下殺來幾十萬草原人。。。。。。還打什么!急令瀘州軍撤離燕州才是征途,已經丟了帝京,再丟了一個燕州無所謂了,要是連壓制南方勢力的瀘州軍也丟在了燕州,那對于帝國的動搖就是根本了,帝國宰相李太從文臣首位站出來說了一句雙方都都有臺階下的公道話,
“可是放棄燕州,草原人一旦大舉南下。。。。”
還有人想要站出來反駁,立刻就被自己的上司用言語嚴厲制止了,沒聽到嗎,這次宰相大人口里所說的不是戰敗會怎么樣,而是冇丟了瀘州軍,會動搖帝國的根本!放棄燕州,草原人未必就是南下,丟了瀘州軍,國本就會動搖,孰輕孰重,難道分不清?
聽到這名帝國重臣的話,朝堂上的空氣頓時就是一下凝固,
“國本啊。。。。!”低沉的議論聲,所有人的目光,或多或少的瞟向文臣排列最后面的幾位,站在末尾,代表在文臣中并不受到看好,但是這幾位臉上看不出一絲寥落的感覺,反倒是顯得意氣風發,特別是站在幾人前列的一個中年人,頭戴白色發帶,相貌端正,目眼中帶著一絲桀驁不馴的氣質,身上的文官服描繪著三眼麒麟色,麒麟本是文官中的一品色,論站位應該站在前三位,但是三眼的麒麟,還帶著紫彩紅白6亮色,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站著的位置也不是真正的末尾,倒是想在朝堂上專門開辟的一個位置,
三眼麒麟,是南方宋族的標記,
在這朝堂上,能夠有自己獨立的位置,完全是因為宋族的位置超然,是不需要參加朝堂議事的,之所以今天看見,是因為這幾位無疑是帶著某種的目的而來,或者是想要了解一下中比亞朝堂上的風向,或者是聽到了什么風聲,更多的可能,是來向朝堂施壓的,排頭的那個神色倨傲的中年人,就是現任宋閥主的兒子,宋庫蓮,這次前來的名義是恭賀帝國遷京,聽起來怎么都是有幾分諷刺的味道在里邊,可是偏偏,整個中比亞朝堂只能夠對此裝聾作啞,
宋族是帝國四大一品門閥之一,地處帝國南疆大山,是南方三十八個蠻族的首腦,只是名義上的歸順,當初中比亞帝國立國時,宋族勢力就已經籠罩了大半個南方,甚至當時還隱隱有與中比亞爭奪天下的意思,十年拉鋸苦戰,蠻族傷損累累,中比亞地區日漸穩固,宋族看見時機不在,最終選擇了妥協,接受了中比亞一品門閥的分封,并且將勢力縮回到了南玉山以南的蠻族地區,與中比亞朝堂一向是進水不犯河水,儼然就是一個獨立的小王朝 而中比亞帝京大戰時,南方宋族為首的蠻族一直都在冷眼旁觀這場大戰,十萬漠南山軍最近也是調動頻繁,更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得到了精鐵鍛造的技術,徹底擺脫了以往采集鐵礦后,還需要送到帝國中部鍛造的瓶頸,大批鐵質武器列裝的漠南山軍戰力飆升很快,已經有了于重甲瀘州軍對抗的趨勢,宋庫蓮此時到了中比亞新遷徙的帝京,其中的意義就很知道玩味了,如果壓制南方的瀘州軍真的要半覆與燕州,中比亞朝堂將無力壓制南方宋族的崛起,到時候,誰敢想是什么情況!
現在草原人壓入燕州,瀘州軍生死不知,誰吃飽了去撩撥這些南方的蠻族,就連皇帝陛下,也只是眉毛微蹙了一下,就將話題轉到了龍家西軍的頭上,聽到自己派去的特使還在廣陵,暗中收買的幾個將軍現在也是搖擺不定,應該死在西大陸的龍陽竟然奇跡生還,龍家家主已歸,自然是無法在謀劃奪取西軍的盤算,更不要說龍陽還真從西大陸帶了一份鐵礦貿易的單子,真是想要挑刺都找不到理由,氣急敗壞下,借著燕州的戰事,將文臣武將們又罵了一遍 陳舊的大殿閣樓透著一股酸腐的氣息,從還在議論的大殿內出來,宋庫蓮用手遮住太陽看了一眼遠處的山光水色,巨冇大的荷花蓮花鋪滿了湖泊,金光閃閃的湖面上是漁歌搖擺,剛剛遷京的廬陵,港口的位置停滿了不少桅桿高聳的大船,正是春色風光最美麗的時候,
“宋華,你確定這次草原人真的就沒有一點繼續南下的意思?”
從遠處收回目光,宋庫蓮偏頭看向身后的一名年輕人,相貌白皙,長袍寬服,頭戴一抹白色的烈陽巾,站在陽光下,透著一股風穿洋河的清爽,明亮的目光中帶著一絲冷意,剛才在朝堂上,所有人眼里都只有宋庫蓮,而很少有人注意到這位叫宋華的年輕人嘴角一瞥的不屑,
“這次南下的草原人戰力并不強,可能看起來很兇悍,其實根本不足以打到南方來”宋華目光閃爍,嘴角微微一笑“反倒是這次北進的瀘州軍,家族可以放心,絕對是回不來了!”
”要知道這種事,可不是開玩笑的!瀘州軍六萬人,真要決心撤離,就算是草原人全力攔阻,也未必能夠攔阻到!”宋庫蓮的臉色一沉,雖然同是宋族,但是這個宋華卻已經是脫離了家族的,可惜了,這樣的人才,卻投入獵鷹帝國所用!
“瀘州軍北進,帝國早就知道了,放任右相軍南下,將其困在上京,不過是為了混淆視線”宋華嘴角微微上翹,目光掃過前方的山色湖景,語氣肯定的說道“真正讓瀘州軍覆滅的,是整個中比亞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