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8雷動(四)
風起,雷動,落星如雨,
似乎連從那個方向吹來的風都碎掉了,隱隱間雜著無數憤怒不甘的戰馬長嘯,那種感覺,就像是撲火飛蛾一頭撞進了無法擺脫的大網,才剛剛警覺就已經無法掙脫,
那網,就是原本看起來是那么可笑的巨冇大的帝國軍黑色羽翼,此刻遮蔽了天地箭簇從那里不斷暴起,展現出這個殺陣的真正力量 無數的騎兵從戰馬上翻滾下來,戰馬在長嘶中翻倒下,草馬沒有遭遇過雷神,完全是憑借著對于自己主人的信任,拼死向前,寒光閃爍,無數的箭云暴風驟雨般密集覆射下,再密集的騎兵沖鋒,就像是撞在了一堵看不見的墻上,混亂成一團的狼銳軍,前不前,后不后,正好在兩片黑色羽翼的覆攏之下,看不清楚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最殘酷的畫面已經深深映入了耶律七夜光的腦海,
距離戰場還有三四里的距離,都能給感受到那一刻爆發出的天翻地覆,波動是如此的可怕,想到直接處于那片波動中的草原人,耶律七夜光在馬背上打了一個冷顫,
她認定帝國軍必然失敗,但沒想到才不到一個小時,局面就出現了如此扭轉,獵手變成了獵物,公認的草原上列陣就是自殺的定律,在這一刻被打破了,在中比亞帝京之戰中驕橫跋扈的狼銳軍,竟然只是短短接觸,就被凄慘的打成了喪家犬,
“這就是帝國的力量嗎”耶律七夜光感到手心傳來一陣疼痛感,才驚覺到指甲刺破了手心,而馬鞭早就從指間滑落到了地上,這不是戰斗,這是屠冇殺!耶律七夜光從遠處艱難的收回了目光,臉色蒼白,但俏目里卻全是紅色,
狼銳軍雖然是敵人,但畢竟是同種的草原人,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耶律七夜光猛地勒馬轉向,拍了拍還不甘心轉向的戰馬,走了,烏云,再看下去,我怕自己將失去面對那個人的膽量,帝國軍的真冇實力量強大到了如此程度,與一手將六萬狼銳軍兜入死地相比,斬殺一個狼野無光實在是不算什么,
這一戰,狼銳軍就算不會全滅,至少也是元氣大傷,將再無威脅右相軍的可能,帝國軍展現的力量,也會促動那些還在搖擺中的部族隨著右相軍南下,不管怎么說,這一戰,獲得最大利益的人都是右相軍。
此時,還在激戰的戰場,胖子的目光也從數里外逐漸消失的那個小黑點收回來,將心神重新放回在戰場上,給耶律七夜光狼野無光的人頭是第一個威脅,現在是第二個,只要那位東庭右相不傻,都會知道與帝國軍隊相比,他的白河親軍根本不具備一戰之力,只有這樣,那位想要玩兩面的右相才會心甘情愿的南下,帝國才可以真正控制這片區域,徹底打開通往草原的西大門,在帝冇國與草原的戰略態勢上占據絕對主動權 胖子神色冷峻的抬起手,狼銳軍的反應還算不錯,發覺情況不對就立即想到了逃跑,但是入了這網,才想到逃,太開玩笑了吧!手猛力擺下,全軍合圍!胖子沉悶的聲音就像是一把刀,讓四周的空氣都凝重了幾分,代表全線攻擊的十幾把號角同時撕裂了長空,聽到號角的帝國軍陣開始變化,急促的馬蹄揚起地面的泥土,一名黑甲的帝國近衛騎兵高喊著從隊列前端飛馳,
“大家拼了!”
被困住的狼銳騎兵拔出了彎刀,血紅著眼睛想要拼死,
他們看見戰馬兩側都掛挎著步兵重弩的帝國重弩騎兵,從中陣間隙出陣,黑甲凜凜的前端近衛重騎兵放下手中弩弓,開始挺起鋒銳寒冷的騎槍,如一線白潮瘋狂撲下,
兩翼覆射如雨的帝國輕騎兵繞開一個巨冇大的弧線,就像是圓形的兩段朝著中間飛馳,
箭雨在沖鋒中依然沒有停歇,轉向逃跑的狼銳騎兵被質量優良的箭簇從后背射進去,草原騎兵猶如血花炸開,身體沉重一震,連同戰馬一起齊齊傾斜著向后翻滾,從馬背上落到了地上滿地的尸體,鮮血順著大地流淌 黑暗下來的天空下,無數黑色戰騎刺槍平舉襲來,猶如一片寒光閃閃的金屬森林同時從四面八方涌來,
“長生天啊!”各種各樣的聲音 被包圍在中間的狼銳軍主力數量足有三四萬人,正在因為先前的猛烈打擊而動搖,此刻看見四周瘋狂撲來的無數帝國騎兵,頓時就嚇傻了,一股涼氣從他們的腳板彌漫到心臟,麻痹住視線和靈魂,帶出深深的絕望。
“啪啪啪!”
正面撲殺而來的帝國重騎兵前列刺槍,就像是一把火紅的長槍刺進了雪堆里,就這樣帶著血污穿透了草原人的皮甲,巨冇大的力量瘋狂撞在了一起,刀光劍影,重騎兵的刺槍洞穿了前面的目標,鮮血就像是突然間炸開的水花,
草原人的彎刀重重劈在重騎兵上的鎧甲,溜出了一道不疼不癢的耀眼的火星,帝國重騎兵隨手一個橫掃,將草原人的腦袋打的迸裂,草原人的戰旗被無數的馬蹄踩踏在地上,變成了無法辨認的布條,鎧甲上被飛射的人血蒙上了了斑斑血色,喊殺聲震撼天地,層層疊疊的人和戰馬,帝國騎兵密集如林的擠壓戰術,讓草原騎兵的決死充滿了悲壯,馬蹄如雷奔沖垮一切,
沖鋒,沖鋒,沖鋒 這是重騎兵唯一需要做的事,當兩側的騎兵將敵人密集的擠壓到了中間的時候,重騎兵的鋼鐵巨浪,徹底將冷兵器時代的慘烈血腥發揮到了極致,斷肢橫飛,各種重武器翻飛,各種聲響響起,撕開密集的人馬陣列,一路殺入深處。一排排的被割倒!無數馬蹄四下亂踏,人命如割草一般消耗。頓時就卷成了一個混亂的廝殺場,馬蹄之下,盡化肉泥,任何擋在前面的人和馬都被無情的推倒,
在雷神點燃地面的火光照耀下,帝國騎兵的黑色盔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淹沒了一切。。。。。。。
狼銳軍慘敗!帝國軍幾乎是毫發無損就踏過了先前認定會有一場血戰的拜科努爾山,快,馬上回報族內,是繼續待在昂納錯,還是隨同右相耶律宏泰大人南下,部族數萬人的未來,就在這一刻需要作出決定,潛伏在四周觀望的昂納錯草原各族的哨探,幾乎是瘋了一樣猛打戰馬,哪里還來及顧惜胯下優良戰馬在部族里邊都是數一數二的好馬,
一名跑的最快的拉烏族斥候最先抵達河灘,越過前面的水口,眼前就是一片火光無數的營盤,無數的火把將整個河灘照耀的一片血紅,所有人都沒有休息,看見風塵仆仆的拉烏族斥候出現在河灘入口,
來了,來了!
不僅僅是拉烏族人涌了上來,就是其他部族都涌了上來,
“戰況怎么樣?”
“是狼銳軍勝了,還是帝國軍勝了?”各種各樣的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名斥候身上 拜科努爾山是昂納錯地區的核心,是東西交界線,各部聚集的河灘距離拜科努爾山不到五十里,帝國軍能一個上午猛撲四十里,自然也能給趁著大勝后的高昂士氣,一夜壓到河灘之地,那時就真的是悲催了,東庭八軍中的狼銳軍尚冇且如此慘敗,各族騎兵全部加起來也就是三四萬人,更加沒有資格與帝國軍對抗,但是就這樣投了帝國陣營,誰敢說下一次東庭方面倒卷殺回來,不會追究這次的責任,但是如果是狼銳軍勝利了,部族就會立即轉變向前漠視的態度,全力配合狼銳軍將帝國軍斬盡殺絕,草原上的人就是如此,當兩股勢力碰撞的時候,都習慣了看風向。
夜風如刀一樣寒冷割在臉上,曾經住滿數萬大軍的營地,現在空曠的只有寒風聲,
百名草原騎兵疲憊不堪的站成兩排,寨墻上的牛油火炬光芒投射過來,將每個人面目都映照得明暗不定,兩名草原親衛走向后面的戰馬,將滿身是血的安納寧哥從戰馬上放下來,
“隆科爾呢?”
安納寧哥左右看了一眼,右肩膀上全是血污,身上鎧甲血跡斑斑,在發覺到帝國軍合圍的關頭,他帶領數百名親衛殺入,企圖能給救出一些部下,結果被一支弩箭貫穿了右肩,從戰馬上狠狠的摔下來,被親衛拼死才拖回了大軍營地,
“隆科爾大人帶兵斷后,生死不知。。。。。”
一名親衛嘴唇蠕動,除了吐氣之聲,就再無一語發出。
”我軍還剩下多少人?“
安納寧哥疼的咧牙,推開扶住自己的親衛,顫顫巍巍的立正身體,
”目前能夠聚集的人不到兩千,能夠立即上馬作戰的不到一千!“
親衛猶豫了一下,目光黯淡,其他殘存的親衛都擰過了臉去,一個個都不則聲,這一戰打的太慘了,六萬人被帝國軍合圍吞掉了最少四萬,剩下的不到兩萬也被打的四散 帝國軍的輕騎正如蝗蟲一樣掃蕩著殘余散騎,副將隆科爾帶著一支人馬去吸引帝國軍追擊的目光,誰知道最后還能給活著回來多少!
”整備一下,我們連夜出發!“
安納寧哥臉上閃過一絲堅毅,大軍戰敗,但他的臉上卻絲毫沒有半點愧怍之色,此戰,沒有人貪生怕死,即使是在被包圍的情況下,依然沒有投降的懦夫,如果不是敵人太狡猾,武器太犀利,此戰,一定不會輸的,不過帝國軍戰力確實驚人,難怪扎木合璧會死的那么冤枉,如果當時就能夠引起王庭方面的警覺,今日之戰必然是另外一個局面,
可惜,當時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中比亞,誰會有心思關注遙遠的西國會崛起這樣一個強國,無非是認為札木合璧自大自傲,撞到了一塊鐵板上 ”出發?將軍要去哪里?“那名親衛聽到這個命令,不由楞了一下,
”回去,回王庭,難道留在這里等著被人生吞活剝嗎?“安納寧哥嘴角苦笑,緩聲說道”我六萬狼銳軍西來,名義上是說鎮守安納錯這個西大門,其實真正作用是堵住右相耶律宏泰回去的可能,同時壓制屬于二王子陣營的雷軍,可是現在,兵力殘損不足三千,帝國軍如此大膽突入與我軍決戰,狼野無光的五千勾頭狼只怕也是兇多吉少”
安納寧哥聲音頓了頓,嘴角疼的咧了一下,才說道“狼銳軍慘敗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整個昂納錯草原,到時候不用帝國軍對自己動手,就是耶律宏泰的白河親軍和吾古德里的雷軍,也不會容下我們,與其這樣,不如返回王庭,有大王子殿下罩著,等上一兩年就可以恢復元氣,至于帝國軍,還是讓老狐貍耶律宏泰和吾古德里去面對壓力吧“
”可是大人的身體。。。。。。“
親衛一臉擔心,聽自己將軍的意思,是準備連夜撤出這五百里昂納錯,就算是完好的人,如此距離的顛簸也不是能給輕松承擔的,何況現在安納寧哥的傷勢,只怕在半路就會昏死過去 ”還在發楞什么,快去傳達命令!“
安納寧哥大口的喘氣,努力的想要爬上馬背,命令親衛將自己與戰馬綁在一起,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想到數萬部下戰死,臉色猙獰,長生天,只要不死,我安納寧哥必報此仇,不僅僅是帝國軍,還有耶律宏泰那個老狐貍,還有吾古德里那個混蛋,還有整個昂納錯的所有部族,如果不是他們的冷眼旁觀,足以聚集起二十萬的兵力,自己怎么會敗!
耶律古達胯下的戰馬躍上一個土坡,目光所及,數百米外就是安納寧哥剛剛進入的狼銳軍的一個偏營 正如安納寧哥所說的那樣,耶律家怎么可能就這樣放他離開,看著遠處營地內稀疏的兩千人影,耶律古達目光閃爍如狼,安納寧哥,不可一世的東庭八軍狼銳軍的軍團長,你可是把我耶律家逼迫的好苦啊,你也有今天啊!都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所以,你是不能回去的啊!
”突進,一個不留!“耶律古達抬了抬手,嘴角獰笑,無數的草原騎兵從土坡蜂擁而下,皮氈帽頂上的白色長尾隨風而起,就像是一片夜色里浮起的白霧風卷而起,耶律家的白河親軍第一戰,就用你安納寧哥來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