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7雷動(三)
天色即將黑下來的草原,空氣中透著一股草甸的清新氣 夕陽在遠處地平線化為一條微不可查的紅線,大地春色,長滿青色荒草的土地上,泥濘的黑土還沒有完全干,一股天地壓抑的馬蹄轟隆聲,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剃刀將地面完全撕裂開來,將滿地綠色變成東一塊西一塊的黑色,
東庭狼銳軍騎兵,如山崩海嘯一樣壓上,沒有隊列馬蹄揚濺起的泥土,毫不留情地拍打著地上的草干上,將它們打落在地上,無數的草干斷裂,連帶著剛剛綻放的野花掉落在地上,跟著又被沉重的馬蹄踩下去,直到完全破碎,
“刷”即使是在洪流一樣的奔馳中,無數把草原角弓同時舉起的場面也堪稱壯觀,箭頭寒光,奔雷如雪,寒風迸裂,猶如卷起了大地的風云,
瘋狂突進的狼銳騎兵,就像是憋足了勁,要將真正馬上精銳的姿態,向對面的帝國人表現的十足,雖然推進的隊列并不齊整,猶如向前滾動的大團,但是就像是有魔性一樣,馬匹之間挨的很近卻不會碰到一起,不愧是馬背民族的稱號,從小就生長在馬背上,騎在馬背上的時間比走路的時間更多,時間長了,就猶如長在馬背上一樣,
看著上下顛簸,無法瞄準,人被迎面而來的狂風,打的臉疼,吹到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但是這些草原人挽起袍袖向天空舉起的角弓,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目光中只有血腥與蕭殺的紅線,
對面越來越近的帝國軍陣,在草原騎兵眼中就是靜待死亡的獵物。一群在草原上還需要列陣以戰的白冇癡,怎么會知道草原輪射箭雨之下,任何陣列都是笑話,就算有些重裝兵種能給抵擋住草原上可稱為奔雷的暴雨箭射,也只是多拖延上一些時間而已 如果能夠有一雙眼睛從蒼穹往下望,就會發現這片巨冇大圓弧覆蓋了下面的大地,在這道月牙一樣的弧面,一片密集的令人炫目的閃光就像是暴雨中聚集的奔雷閃爍,
“呼”風將滿地被踏碎的草屑掛起,就像是一道鐮刀切過,
安納寧哥目光瞇成了一條線,快了,帝國人很快就會知道,自己犯了多么嚴重的錯誤,安納寧哥嘴角微微上翹,握著馬鞭的手不自覺的開始拍打在手心上,傳來一陣熟悉的觸動感,
旁邊的副將隆科爾聽到主將馬鞭拍打在手掌的聲音,眉角抬了抬,上一次狼銳軍對陣十萬中比亞帝國奉承軍,也是如此的正面會戰,對方擺出的就是類似眼前的鶴翼陣,結果被安納寧哥一口氣壓上,直接沖垮,花費的時間還不到兩個小時,馬鞭在安納寧哥手中拍打了六百七十四下,這一次對上六萬帝國軍,同樣是列陣以戰,似乎一切就要重演,
對面完全將重心壓在兩翼,幾乎完全放棄了中間,這種自大冇的做法就是找死,
難道這些帝國人就不知道騎兵野戰,最忌諱的就是兵力分散?竟然敢如此大大咧咧在一軍集群面前擺開兩翼,真是天奪其魄,在全力壓上的情況下,能夠堅持住兩百下就已經是奇跡了。隆科爾覺得此戰已經沒有什么懸念,就是有些可惜天要黑了,敵人的騎兵一旦潰散四逃,對于戰績總是會有一些影響的,
“這些狼銳軍很勇猛啊!”
胖子翻了一個白眼,凝視著前面猛撲而來的騎兵集群,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對面的敵人,帝國長弓戰陣前還能沖的這么有氣勢的真不多,數萬東庭騎兵構成的兩翼,數量雖然看起來不多,但都是由帝國近衛重騎兵和墨菲重騎兵構成的牢固中陣,帝國雷神炮手正在讓七十門雷神黑黝黝炮口抬起,三百架帝國重弩弓弦被機械拉開的聲音,在自己耳中就像是一下繃緊了全身的弦,牙酸疼,最近有些上火了!
“勇猛和愚蠢不是同義詞!”
旁邊墨菲奧布恩顯然有些不同意這一點,他可是真正的陣列騎將出身,所以看東西看的很細致,三百米,對方的隊列就開始像是被燒了巢的馬蜂一樣密集的令人很懷疑會不會自己人踩到自己,無數的角弓開始舉起,氣勢壯觀,但是三百米就舉弓,這些草原人準備一口氣飛射三百米嗎?不過東庭草原確實騎兵數量驚人,
東庭長公主那樣的人物,拼死拼活也就是攢下了五萬東庭騎兵的家底,自己砸鍋賣鐵,拼死才撐著兩萬墨菲龍甲騎兵的門面不散,皇帝陛下的帝國近衛軍和中冇央軍的所有騎兵,總數也就維持在七八萬之間,這還是龐大的帝國財力的支撐下,
而對面的草原,前面被自己打敗的五萬雷軍不算,現在隨便拉出來就是六萬的騎兵,
而在更面一點的地方,還有八萬白河親軍,三四萬部族騎兵在冷眼旁觀,這樣算一算,僅僅在這片距離草原核心王庭所在的邊緣之地,自己所遭遇的騎兵總數就過了二十萬,幾乎等于帝國所有騎兵的總和,誰知道在草原的核心地帶,還有多少的草原騎兵等著自己,難怪皇帝陛下對于草原耿耿于懷,對著這邊不遺余力的壓制,誰知道了有這樣一個劫掠成性,騎兵比步兵都多的鄰居在旁邊,怕都睡不安穩吧!
距離戰場足有三四里的一處黃土坡地上,一匹神俊的黑云踏雪駒不安的踏了踏馬蹄,蹄下就是剛剛長出的淡綠小草,但是這匹黑云踏雪卻一點低頭的意思都沒有,草原上的千里馬,怎么會為這一點點的草尖低頭!
遠處傳來轟隆如雷動,直灌入耳,那是萬馬奔騰的聲音 草原千里馬感到一陣躍躍欲試的沖動,馬蹄高高揚起,一雙眼睛滿是濃如血渴望,數月之前,它還是草原上一個野馬群的首領,在它的后面,就是這樣令人激動的轟隆之聲,它是草原上的精靈,渴望這樣自冇由奔馳的聲音,
一支白皙的手勒住了它的馬頭,耶律七夜光臉色一片冰冷,目光已經從遠處無數卷起草屑的戰場,不需要繼續看下去了,帝國人一定是昏了頭,竟然在草原上擺出了陣列,
狼野無光的死,讓耶律七夜光感到需要對帝國軍戰力做出新的評估,但是沒想到,看見的卻是這樣一幅場面,帝國軍深陷死地而不自知,先前以騎兵為前銳直接殺到了拜科努爾山,深含出其不意的騎軍戰術,也曾經讓自己內心或多或少燃起幾分渴望,渴望帝國軍能殺掉狼野無光是僥幸,渴望帝國軍慘勝狼銳軍團后無力顧及右相軍南下,
現在一切都沒了想法,帝國軍太自大了!
安納寧哥可不是狼野無光那樣的莽夫,能夠成為東庭八軍軍團長的人,那一個不是身經百戰,安納寧哥麾下也不是只有五千勾頭狼的狼野無光,而是六萬久經戰陣,在中比亞帝京之戰中,兩個小時就擊潰十萬中比亞帝國軍主力的狼銳戰軍,草原人都知道狼銳軍的箭頭很重,重到可以五十米內貫穿重甲,因為箭頭大,所以齊射而出時牽動的無數光影,猶如雷閃,帝國軍能給擊敗雷軍的重軍甲騎,在這樣的重箭下就是一盤菜 雷動奔射,是狼銳軍名動草原的戰術,在狼銳軍面前擺出陣列會戰,無異于就冇是將一塊肥肉主動放在了這六萬頭餓狼的牙齒前,草原千里馬似乎感受到主人身上的那一絲寥落,不甘心的發出一聲長嘶,
”寄予hòu望的這場大戰,就這樣收場!自己應該告訴那個混蛋的,草原上千萬不要列陣以戰,有些錯誤是可以忍受的,頂多就是以戰損和撤退來承擔,但是也有一些錯誤,足以將一切打入地底”
“草原上擺出陣列會戰的架勢!就是這樣的致命錯誤!草原騎軍會戰和其他地方的會戰,完全就是兩回事,混淆在一起,是要死的很慘的“耶律七夜光嘴角慘淡的一笑,勒轉馬頭”不用叫了,狼銳軍奔雷射下!帝國軍沒有取勝的任何可能!我們還要立即趕回去,局面出現了變化,狼銳軍取得了勝利,哪些部族就不會跟我們南下,現在只能完全希望于王庭方面了!”
”轟隆隆!“遠處傳來巨冇大的聲音,
”什么情況?“
耶律七夜光馬背上的嬌軀猛地一顫,這是雷聲?耶律七夜光下意識轉過身來,目光看著遠處,一下秀目圓鼓,握著韁繩的手死死緊握,指甲陷入了手心,這一刻,她看見了風起云動,
只是那云是升騰而起的紅色,那風是席卷而起的無數黑點,耶律七夜光的臉色一下變得很奇怪,哪里發生了什么?
”這是什么!“安納寧哥的笑意一下凝固在臉上,連續拍打了十九下的馬鞭,距離手掌不到三厘米,就怎么也打不下去,握著馬鞭的手咯咯直響,手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白,
對方突然爆發出一陣巨冇大轟鳴,不斷有紅光爆射而出,劃過天空朝著擁擠密集的狼銳軍一下壓下去,
”轟隆隆“密集的爆炸,火光蒸騰,如同散開的光團籠罩,轟!轟!轟!轟,每一聲暴射,都刺疼了所有人的眼睛,每一聲轟鳴,都震動了所有人的心神,一連串爆開的火團瘋狂卷起地面的塵土,將范圍內的狼銳騎兵成片掀起,更有火團碎裂的剎那,回旋天地的巨響猛烈的傳出。濺起一片恐怖鮮紅,就像是神靈的懲罰雷霆,擋無可擋,碎肉殘肢如雨拋灑 ”全軍加速,沖過去!“
”沖過去,不想死就沖過去!“草原人的悍勇在這一刻爆發,一名狼銳軍的千刀帳被爆炸的氣流沖下戰馬,跳起來又翻上了戰馬,嘴里瘋狂的大喊道,遭受打擊下,竟然將馬速提到了極限,將身體緊緊趴伏在馬背上,無數的草原騎兵在短暫的慌亂后,跟在這名千刀帳后面開始加速,洪流奔涌,雷神炮彈落下的火光在中間掀起一片血浪,不斷有戰馬連同騎兵被一起掀起黑煙直上天空,卻是血色彌漫 草原人的馬術確實高超,在這樣的打幾下,依然憑借著胸口的一口兇悍,拼死的抽打自己最心愛的戰馬,朝著前方的火光猛沖,一直向前殺過來,雖然不知道遭遇了什么,但是看見從遠處襲來的火光爆發于帝國軍陣列,就是傻子也大概能給猜到幾分,這種大威力的武器應該不會有很多的,只要沖過去,殺掉那些帝國人就可以了。
”真的很勇敢啊!“
這是胖子第二次這樣說了,手卻沒有絲毫猶豫的落下,箭簇如雨,爆射如閃電,
三百架帝國重弩車同時發出的鋼制弩箭從凹槽架子瘋狂的射冇出去,弩車身沉重的往后一震,依靠強力機簧發動的帝國重型弩車,在三百米內就足以強得可以洞穿盾牌。何況這些草原騎兵的皮甲,
”啪啪啪“
沒有鐵質盔甲和盾牌保護的血肉之軀,就像是一連串被打爆的氣球發出的聲音,
鮮血和碎肉就像是在馬背上炸開,拼死朝著帝國軍中陣猛沖的狼銳騎兵,電光火石間就如同突然被狂暴的雷擊中。人仰馬翻,血花騰起在半空,尸體從馬上彈起,重重栽倒塵土,身體呈現出被撕裂的巨冇大傷口,粗大的鋼制箭矢還在余勢不止的帶著血花從切開的半截尸體深深沒入第二個人的身體,兩翼的中冇央軍熟練弩手和東庭射手的同時發射,
無數的箭簇飛起,遮天蔽日,就像一大片黑色的云朵一樣,高速遮蔽了天空本應該有的顏色”烏云瞬間又變成金屬的瀑布從天空轟轟而來,直奔大地驟然降臨。數千狼銳騎兵的散線兵力都一下被籠罩在了陰影之下,
”注意,箭襲“
無數箭簇轟然而來,陰影之下草原騎兵只能給昂頭看向天空,無數的箭簇寒星就像是夜空中密不可數的星光,草原人很平靜,甚至沒想過躲閃,因為已經根本來不及了,
這里距離帝國軍中陣還有一百五十米,他們的牛角弓射不到那么遠,但是對于向前伸展的帝國陣列兩翼而言,恰好是百米的射擊范圍,
無數的箭簇如同是被一雙巨冇大的黑手,從高空中猛的拍下來,一下凝固了里邊草原騎兵的身軀。一下降臨了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