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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 楚州異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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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六章楚州異兆  夜幕初降,一輛馬車駛出了大明宮,等在大明宮外幾十名侍衛同時迎了上去,馬車寬大華貴,車門頂上掛著一盞燈籠,橘紅色的燈光下,‘相國張’三個黑字顯得格外耀眼。

  這是右相國張筠的馬車,他剛剛下朝,準備回自己的府邸了,忙碌了一天,張筠顯得有些疲憊,正閉著眼靠著車壁假寐,馬車轉了一個彎,進入了朱雀大街,這時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吩咐道:“暫不回府,去裴侍郎的府邸。”

  裴侍郎也就是吏部侍郎裴旻,同時官拜太子少師,他雖然是以侍郎的身份入相,但他在七相中的資格僅次于張筠,當年,他可是朝廷右相,朝綱危亡,他力擔大局,贏得了朝廷廣泛的贊譽,連張筠有時也會嫉妒他的威望。

  但今天他去裴旻府,是有一件大事和裴旻商議,今午裴旻有些感恙,早早回府了,可就在他剛剛回府不久,楚州太守崔侁便進京獻寶了,獻定國寶玉玄黃天符等十三枚寶玉,這是楚州定慧庵一名老尼姑真如在井中打水時發現,一共十三枚寶玉,皆舉世罕見之珍寶。

  更讓人驚奇的是第二枚寶玉玉雞上刻著一行字,寶玉出,定,第三枚寶玉谷璧上也刻著一行字,寶玉現,圣人出。

  字跡古樸,看得出都至少有百年歷史,這件事立刻轟動了朝廷,這可不是前段時間的那種造假瑞兆,翰林大學士、國子學博士李白認出了這十三件寶玉,這應是隋初江南陳朝貴妃張麗華的私藏至寶,被喚作十三如意郎。

  隋朝大將賀若弼和韓擒虎攻破陳朝后,張麗華和陳后主同時被俘,但這十三件至寶卻不知所蹤,事隔一百余年,竟然出現在楚州尼姑庵的井中,眾大臣都推斷,楚州離陳朝國都金陵不遠,這定是宮女或者其他嬪妃趁城破時偷了此寶物,躲入定慧庵為尼,寶玉便留在了庵中,事隔百年后的今天,它終于面世了。

  至于玉上的字跡,極可能是當時為了呼應隋文帝定而刻,但不知何故,這十三枚寶玉在當時沒有面世,而現在居然面世了,讓朝中百官人人驚訝,都認為這預示著什么。

  其實預示著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也是人人所期盼之事,大唐無圣主久矣,李慶安定國安邦,年輕有為,他若即位,當是大唐中興之保證,這是順乎潮流,也是大勢所趨。

  現在張筠所思所慮都是怎樣幫助李慶安順利登基,投桃以抱李,報答他對自己器重之恩,楚州的寶玉現身,無疑是一個最好的契機,這樣他便可以發動朝野,為李慶安登基大造輿論了。

  今天是張筠為執政事筆的最后一天,明天將輪到裴旻,今天他去裴旻府邸,既是為了交代一下手中未盡之事,也是想和他商量一下寶玉面世之事。

  馬車駛進了崇仁坊,在裴旻府門前停了下來,張筠下了馬車,早有裴府家人去稟報了,裴旻迎了出來。

  “張相國光臨寒舍,不勝榮幸!”

  “哎!裴少師在羞慚我呢!”張筠苦笑一聲,又關切對他道:“裴少師身體不適,就不要出門了。”

  “我回來小睡片刻,已經精神好了很多。”

  裴旻熱情地邀請張筠進了府宅,兩人來到書房內坐下,侍女上了香茶,張筠笑道:“明天就是少師當值了,今天有些事特來交代交代。”

  裴旻心中有些詫異,一般這種執政事筆交接都是在政事堂內完成,今天他怎么到自己家里來了,心中詫異,臉上卻不露聲色,裴旻微微一笑,“有什么重要事情嗎?”

  “裴少師尚不知楚州出寶一事吧!”張筠的目光注視著裴旻道。

  裴旻身體不適,回府便睡了,剛剛才醒來,還不知道這件事,他不由驚訝問道:“楚州出寶,這是怎么回事?”

  張筠便將楚州出寶的事情給他詳細說了一遍,最后道:“這件事已經傳遍朝野,很快就會滿城風雨,下一旬正好是裴少師輪值政事筆,裴少師可得好好應對啊!”

  裴旻這才知曉了出寶之事,這不就是李慶安的瑞兆嗎?貨真價實的瑞兆,裴旻也明白張筠的意思,要他好好利用此事做文章,把民意推上去,從裴旻的本意上說,他也希望李慶安能登基,他們都一致認為,李慶安若登基,堪比太宗。

  中唐之亂,很大程度上就在于軍權失控,現在宗室已經被極大削弱,無論哪一個宗室登基,都無法控制軍隊,只有李慶安,只有他才能將軍隊牢牢控制在朝野中央,有軍隊衛國,再加上政治清明,大唐中興指日可待。

  但裴旻卻有一個小小的私心,他希望能和李慶安再好好談一談,甚至可以說是談判,由政事堂來和他談判,希望他能明確君權相權的界線,能保持政事堂目前的權力架構,當政事堂和他達成協議后,政事堂將全力推他上位。

  裴旻這個想法得到了顏真卿和郭子儀的支持,但昨晚他和崔寧談到此事時,卻被崔寧潑了一盆冷水,說他是書生意氣,他怎么可能和李慶安去討價還價,如果真是那樣,那結局只有一個,解散政事堂。

  昨晚裴旻想了一夜,盡管他也知道,他們現在的政事堂其實都是李慶安安排的,他們哪有資格和李慶安討價還價,只是他實在是希望大唐不要再出現君權獨裁的情況,那樣只會導致大唐又一次的衰敗。

  開元年間的盛世,可到了天寶就急劇衰敗了,原因是什么?原因有很多,府兵制敗壞,土地兼并太烈,這些都是表象,而制度崩潰才是主因,就是李隆基在后期架空了相權,皇權凌駕于一切,獨裁!

  正是這個緣故,使得三省相權形同虛設,權力沒有了監督,沒有了制約,李林甫在李隆基的授意下,開始制造一個又一個駭人聽聞的大案,權斗劇烈,朝政荒蕪,種種本來并不很嚴重的弊端迅速地擴大了,越來越嚴重,整個大唐開始從根子爛掉,整個軀體都腐爛了,所以杜甫才痛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前車之鑒,今日之師,裴旻痛定思痛,他希望李慶安即位后,能夠劃清君權相權的界線,這樣,他就是拼了命,也會支持李慶安登基。

  此時,當張筠向他含蓄地表達了要利用楚州出寶一事,對李慶安的登基做好輿論鋪墊,裴旻一時有些猶豫,他想等李慶安回來后,大家再坐在一起好好商議。

  “張相國,我們還是等殿下回來再說吧!”

  “為什么?”張筠有些愕然,“裴少帥,難道你不支持殿下登基嗎?”

  “我不是不支持,我是希望政事堂能再和他談一談,明確一下將來政事堂的權力。”

  張筠明白了,他好像也聽說裴旻和顏真卿私下談過,最好政事堂能和李慶安進行一次談判。

  張筠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如果政事堂和他談不攏呢?裴少師是不是就不準備支持他登基,而改換支持別人登基?如果是那樣,裴少帥打算支持誰登基?”

  “這”裴旻有點被問得啞口無言。

  張筠又道:“裴少師,請恕我直言,如果沒有趙王殿下撐起這個大唐,大唐早已四分五裂,安祿山也早已殺入關中稱帝,胡人飲馬中原,漢人生靈涂炭,你我也早成為黃土中一具枯骨,或者卑躬于安祿山膝下,我們還有什么政事堂商討軍國大事嗎?裴少帥,不知你想過沒有,一國不能無君,這是天道,可大唐無君久矣,為什么又能運轉順暢呢?那是因為趙王殿下早已擔負起了君王的之責,不是嗎?他已經是事實上皇帝陛下,只不過沒有圣上的名分罷了,我們今天要做的事,就是給他名正言順。”

  “可是大唐有皇帝在,有太后在,怎能說無君久矣?”

  裴旻承認李慶安是大唐的國柱,但他對張筠的這句無君之話很不服,不能因為李慶安的作用,就否認大唐皇帝存在。

  “那個兩歲的小屁孩么?哼!聽說還尿床。”

  張筠的語氣中充滿了對小皇帝的輕蔑,“裴少師,朝廷上下恐怕只有你當他是皇帝,朝廷三省六部九寺五監一臺,上千名官員大臣,有誰真心去擁戴一個兩歲的孩子做皇帝?他能挽救大唐危亡?他能帶領百官實現中興?裴少師,我勸你還是現實點吧!我們只要能盡力保住他一條小命,已經是盡到為人臣之道了。”

  “那你打算怎么辦?你就直說吧!”裴旻發現自己和張筠沒有共同語言,他已經不準備再和張筠討論下去了。

  張筠也有點不喜歡裴旻的書生意氣,其實他也希望李慶安能繼續保持政事堂現在的權力,在這一點上他和裴旻的初衷是一樣,但他們的做事風格不同,裴旻比較書生意氣,偏向于先簽訂君臣協議,用協議來約束李慶安將來的皇權,而張筠則比較現實,他認為他們和李慶安沒有談判的余地,只能在以后再慢慢規勸李慶安。

  當然,李慶安現在就做得很好,他也未必會改掉現在的權力架構。

  “裴少師,既然楚州已出寶玉,那就是天意,我希望我們政事堂能夠利用這件瑞兆進行大力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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鉛筆小說  讓士民都明白,趙王殿下登基乃是天意!”

  停了一下,張筠看了看裴旻的臉色,這才又試探著說道:“如果裴少師心中還有疑慮,也不妨稱病一旬。”

  其實這才是張筠來拜訪裴旻的真正用意,裴旻稱病一旬,那就由他張筠再執政事筆一旬,這樣,他就有了策劃這次瑞兆事件乃至民意的主要功勞。

  裴旻沉吟了半晌,他明白張筠的意思,盡管他始終希望和李慶安談一談,但他最終還是答應了,讓張筠再執政一旬,他也知道,李慶安登基是大勢所趨,他阻攔不了,當然,他也不想阻攔。

  隨后兩日,楚州出寶事件便傳遍了長安全城,這一次有聞名的大詩人李白鑒定,是隋初之物,本來應該在隋初或者唐初出現的寶物,卻時隔百年后出現了,雖然有些人認為這只是一種巧合,但絕大部分人認為這就是天意,一時間,長安的市坊軍營都在談論此事,各大酒肆茶樓,幾乎家家戶戶都在議論著天意的出現。

  ‘寶玉出,定,寶玉現,圣人出。’

  史思明和安祿山的造反已經平息,南北唐也已統一,割據荊州和江淮的荊王和吳王都已消失,安靖,強烈地預示著大唐新皇帝的出現,預示著大唐中興的開端。

  在長安東市的太白酒樓內,生意格外火爆,人來人往,客人川流不息,在二樓的大堂內也是熱鬧非常,百余酒客一邊喝酒,一邊聽一名商人講述自己的經歷,眾人聽得都入神了。

  商人是洛陽人,一年前帶一千匹絲綢隨商隊去信德經商,最近剛剛回來,看他樣子是發了大財。

  “你們做夢也想不到啊!我居然在大海上看見了我們大唐王朝的龍旗,簡直是不可思議”

  “海上怎么會有旗幟,是從海里冒出來的嗎?”有人插口問道。

  “海上這么大,到底在哪里?”又有人問道。

  “不是!不是!是在麻六甲海峽內,我在船上看到了峽口北側在筑城,城上就插著我們大唐的龍旗,還有唐軍,你們不知道,那一刻,我眼淚都流出來了,真是激動萬分啊!”

  “麻六甲海峽在哪里?離我們這里很遠嗎?”

  “很遠,在安南都護府南面,離安南都護府還有千里之遙,那是個非常重要的海峽,我萬萬沒有想到,大唐居然在那里也筑城了。”

  “老天!我們大唐的國土現在到底有多大?”有人驚呼一聲,“有萬里嗎?”

  “何止萬里!”

  這名商人大聲道:“我們大唐疆域何止萬里,東起大海,西到阿姆河,南到麻六甲海峽,北到渤海國”

  這時,終于有一個知情人打斷了他的話,“最北好像還不止渤海國吧!我聽說渤海國北面的室韋人也投降了李抱真將軍,據說再向北走就是極北冰原了,而且趙王殿下正率領三十萬唐軍和回紇人爭奪草原,相信不久就會有勝利的消息傳來。”

  大堂內一下子安靜下來,這一個龐大的帝國讓所有人都為之炫目,其實心中有點虛榮外,很多人都不太明白,這么大的國土對他們意味著什么?

  “大家聽說了楚州出寶一事嗎?”有人把話題轉到了長安最熱門的事件上。

  “聽說了,據說是陳朝寶物,叫什么如意十三郎,沉寂了一百多年。”

  一老者長嘆道:“這是天降瑞興啊!寶玉現,圣人出,我們大唐又要出一個安邦定國的太宗皇帝了。”

  “老丈,你說的是趙王殿下吧!”

  老者點點頭,“出一明君,興盛幾十年,出一昏君,國衰幾十年,大家都跟著倒霉,我現在只希望趙王殿下能長命百歲,讓我兒子孫子都能過上幾十年的好日子。”

  “我沒有別的要求,我只希望趙王殿下能讓每斗米價永遠不要超過一百文,那我就堅決支持他登基為帝。”

  “趙三,你在說夢話呢!你支持不支持有屁用。”

  “你才懂個屁,公道自在民心,那些權貴高官天天粉飾國之盛世,太平,那才是自欺欺人,大唐強不強盛在于民心,在于我們這些小民,是桿秤,民心就是秤砣,只有我們小民支持,趙王殿下才能坐上江山、坐穩江山,也才能繼續坐下去,你懂嗎?”

  眾人正在爭論不休,這時有伙計跑來,先堵住樓梯口,再大喊道:“大家快看外面,有士子游行了!”

  眾人頓時興奮起來,紛紛向窗子邊跑去,有想下樓去看,卻被伙計堵住了,眾人只得擠到窗子邊去,只見一支浩浩蕩蕩的游行隊伍正向東市這邊走來,打著大旗,拉著橫幅,國子監下面的七座學府,國子、太學、廣文、四門、律、書、算等等各府學子都參加了游行,有超過十萬名士子。

  這就是張筠的策劃了,他是大唐的文壇領袖,國子監祭酒韓擇木是他所舉薦,他可以發動大唐的文人來為李慶安造勢。

  十萬名士子上街游行,國子監祭酒韓擇木走在最前面,他身后跟著數百名博士助教,在浩浩蕩蕩的隊伍中打著各種各樣的旗幟和標語: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支持北伐,踏破突厥!’

  ‘支持趙王登基,大唐中興!’

  ‘投筆從戎,報效國家!’

  年輕人的熱血和激情,年輕人對國家興盛的渴望,年輕人對大唐中興的向往,此時都寫在一張張充滿了熱情和期盼的臉上。

  他們是從內心深處支持李慶安成為大唐的皇帝,這是一個小兵的傳奇,從一個戍堡小兵一步步成為挽救大唐危亡的柱梁,這是每一個寒門士子的夢想。

  十萬士子將用一天的時間游行全城,讓每一個人都能體會到他們對李慶安的支持,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他們互相傳遞著簽名冊,用墨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士子們的大游行引來了萬人空巷,近百萬長安的民眾夾道歡迎,熱烈鼓掌,為年輕的學子們喝彩,甚至越來越多的大唐士民也被士子們的熱情感染,加入到游行隊伍中來。

  一直走到黃昏時分,二十萬士子和長安軍民終于走到了終點,長安朱雀門,七名士子代表將重達百斤的幾十本簽名冊交給了在這里等候多時的大唐七名相國,表達了他們支持李慶安登基的心愿。

  無獨有偶,就在士子們舉行大游行的當午,近千名朝廷職官,上至右相國,下至從九品小吏,一齊來到大明宮宮前,千名職官向太后請愿,懇請太后下旨重立新君。

  當天晚上,沈太后從大明宮內發出了旨意:‘天降瑞兆,民意沸騰,千官所向,大勢已趨,哀家當順從民意官心,大唐當重立新君,現著令政事堂重選新君,百官公推,新君既定,幼皇當正式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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