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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九、三軍一時變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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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朝為田舍郎一零九、三軍一時變顏色  “你相信陳耀夏說的?”

  李一撾登在高處,手中把玩著千里鏡,回過頭來看著王啟年。

  陳昭華帶來的消息,確實讓二人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放松了,他們都是初當大任,第一次主持戰守大局,這次可與當年海賊初攻懸島時不同,而是揚言有四十萬大軍的一方番國。陳昭華帶來的是自胡人處輾轉得來的高麗消息,那便是高麗內亂紛繞主昏兵弱,其掌權者崔忠獻但聞邊境有警,必責罵將官,說是“何以小事煩驛騎驚朝庭”,五年之前,契丹人憑著些許殘余勢力,便可橫行于高麗,若非胡人相助,甚至無法收拾。二年之前,高麗國主崔忠獻死,其子崔雖是較乃父英明,卻也英明不到哪里去,加之外有強敵窺探內有腹心之患,根本不可能傾全國之力來奪耽羅,就在前不久,高麗應胡人之命起兵助之,舉全國之力所出精兵也不過是一千、糧一千石。

  “四十萬大軍?四十萬只螞蟻那高麗人也未必湊得出來。”陳昭華當時是如此說道。

  他自石抹廣彥處輾轉得來的胡人消息,自然不知那崔氏父子其實不是高麗國主,而只是執掌國政的權臣,但高麗虛實倒是說得八九不離十,與李一撾自俘虜嘴中得知的相差無幾。

  “自是相信,這人雖是有些功利急切,好為大言,不過事關重大。他不會亂說。”王啟年舉著千里鏡觀望,然后大笑道:“說起來也是你我太過小心……來了!”

  他說地“來了”,指的便是高麗人。

  自打失了耽羅之后,崔過了二十余天才收到消息,待得遣使確認之后,又過了二三十日才議定要出兵。只是他們也得知占領耽羅的流求人船上有利器,故此不敢正面來攻。只是遠道繞著。

  只是他們知道大炮,卻不知還有望遠鏡,他們還沒瞧著耽羅島,上陸港派出巡視的小船便已經發覺了他們。故此他們自以為攻其不備,卻不知李一撾與王啟年早就在此恭候多時了。

  高麗人不是自北陸登的港,在他們看來,這自稱為流求護衛隊的“匪徒”既然有海上利器,自然不能與之水面交鋒,故此他們先是乘夜在耽羅島北登岸,再迅速南下。直指上陸港。

  前兩日,就如何收拾這支高麗部隊,王啟年與李一撾還有過一番爭執,李一撾以為自然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湮,高麗人于何處登岸,流求護衛隊便自何處將他們趕下海。王啟年則堅決反對這點。他心思更大些,建議將流求護衛隊全部縮回上陸港,在上陸打一場防御戰。

  爭執到后來。王啟年以他的戰術能得到更大戰果為由,說服了李一撾。

  高麗來地領軍將官姓崔名珍,原是崔同族。他帶來的兵力自然沒有使者吹噓的四十萬那么多,但也有六千余人,這也是目前高麗能拿得出來的所有機動兵力。他自島民嘴中得知,流求人盡數龜縮入島南他們稱為上陸港的堡壘之中,全部兵力加起來也不過一千五百余人,這讓崔珍極是歡喜。他驅使島民為行導,裹挾了數千青壯,加起來也有萬余人馬。在高麗而言。端的算得上是兵強馬壯。

  “我有百萬大軍,那些流求蠻夷。自是應聲殄滅!”起初六千余人時他號稱四十萬大軍,現在有萬余人自然要吹成百萬,他對副將說道:“只是須得防備他們乘船遠遁,故此你我兵分二路,我自正面攻擊那上陸港,你自側面包抄,乘亂將港中大船奪來,切記切記,奪得那些大船,此戰便記你首功!”

  那副將知道船上有利器,崔珍此計,無非是將他推得前頭罷了,但崔珍為崔同族,他抗拒不得,只能硬著頭皮領命而去。

  刻鐘時間下午二點十一分,崔珍領著大軍進抵上陸城北約五里處,他在此扎下營寨,斥侯來報說上陸港無人走動,他們稍稍靠近,便被弓箭射回。崔珍得報原有些狐疑,抓著兩個島民得知,前些時日流求船自大金押了大量奴隸與財寶前來,盡數被關在上陸城中。他親自來查看,發覺上陸城墻不足一丈,甚至無須云梯便可爬上,不由大喜過望。

  “我只道流求人會將這城修得如同鐵打一般,如今看來,這等矮墻,轉身即可上去,我軍勢眾,敵寇人少,只須進了城,那便是我軍必勝了。”他心中如此思忖:“只是港口中卻無海船停泊,莫非流求人自知不敵,搶先將船開走了?”

  下午四點零九分,崔珍整頓好隊伍,見天色尚明,便下令開始攻城。

  高麗人的舉動,盡數被李一撾與王啟年看在眼中,起初見高麗人一板一眼地安營扎寨,兩人還有些惴惴不安,若是高麗人仗著人多,將上陸港困住,雖說港中囤積了足夠的糧食,又有幾口好井,不懼短時圍困,可這必然會影響流求對耽羅的開發。到見了高麗人整隊準備攻城,二人擊掌相慶,倒沒了大戰將至的緊張。

  “我上炮臺去,下面便拜托你了,東陸兄!”李一撾對王啟年道。

  “你看我旗號,不要太早放你地爆仗,免得嚇破了高麗人膽子,咱們可是見識過他們逃跑的本領,撒起腳丫子來比兔子要快!”王啟年笑道:“切記切記!”

  “知道!”李一撾撇了撇嘴,頗有些不滿。

  這二人漫不在乎的神情,讓原本有些緊張的流求護衛隊也都放松下來。李一撾經過一人時還特意站住,指著他鼻子道:“我記得你。你便是那個吳房,整日里灰心喪氣地那個就是你,對不?”

  “咦?”吳房吃了一驚,愁眉苦臉地道:“這怕不成吧,李隊正也知道我?”

  這吳房是兩淮移民,四年之前便到了流求,雖是年輕。說話做事卻暮氣沉沉,若不是身強體壯,又曾在兩淮打過仗,哪里輪得他進入護衛隊。上次打耽羅時,還未開戰他便搖頭晃腦,說“這怕不成”,等到輕而易舉擊破島上高麗軍隊之后,旁人嘲笑他時,他卻辯道:“我是怕高麗人逃得太快,咱們抓他不到。”

  “這回你得先說清楚來。究竟是怕咱們輸了,還是怕高麗人逃得太快!”李一撾調侃他道。

“那……那還用問,自然是怕高麗人逃得太慢!”吳房依舊是那愁眉苦臉的模樣:“這怕不成,高麗人號稱四十萬大軍,若逃得太慢盡數給我們逮了,我們哪養得活如此多不干活地牲  “算你識相!”李一撾輕輕擂了他一拳。大笑著上了炮臺。

  這一番對話,周圍的護衛隊號都笑了起來,王啟年見火候正好。大聲喝令道:“全體注意!立正!整隊!檢查武器!”

  因為笑鬧有些放松的護衛隊員再度嚴肅起來,只是方才地緊張已經所剩無幾。

  戰前最后準備做完之后,王啟年又喝令道:“上城!”

  流求護衛隊員的裝備。較之高麗士兵不知要強多少,他們大多數都有半身甲、頭盔,那頭盔還有可放下地面具,除了眼睛,峰體地要害部分都被鐵甲護著。因為流求已經能用水輪帶動的簡易壓鑄機,這原本是為鑄幣與造印刷金屬活字而由歐老根、歐八馬父子與敖薩洋聯手做出的發明,很快便被應用到流求的武器制造上,比如說他們的半身甲。就是半壓鑄半手工制成。

  護衛隊員的武器。是清一色的陌刀,這種唐式陌刀。柄長近四尺,為減輕重量,用的是流求櫸木,也有些力大地用地是鐵柄。刀身有兩刃,利于劈砍,再加上尖頭,也可以用于刺殺。這種陌刀,正是當初大唐步卒可以抵擋并戰勝突厥人的利器,只是耗材極貴,唐時一柄陌刀可重達五十斤,即便是換了木柄,這陌刀也重達三十斤,流求招收護衛隊地一項標準,便是能拎著這刀揮舞十分鐘!

  除此之外,流求機關之術可謂甲于天下,自然少不得弩。在每個護衛隊員臀部,都掛著一張手弩,弩不大,射程也只有不足五十米,其中三十米內才有殺傷力,十五米內才能致命。流求真正的遠程武器還是大炮,只不過王啟年不想過早驚走高麗人,便未發出開炮的旗號。

  高麗人善射,只是這上陸港近海,弓弦彈力受海中濕氣影響,箭矢射程并不遠。他們逼近城墻,見城上現出人影,便開始張弓。數百人同時射箭,剎那之間,天空中密密麻麻有如蝗蟲般,盡數是高麗人放出的箭矢。

  王啟年還是初次遭遇這種情形,最初時他幾乎驚得喘不過氣來,好在平日里地訓練讓他幾乎本能地下達命令:“蹲下,舉盾!”

  上陸城城墻低矮,雖有城垛,卻也起不了多大的遮擋作用。戰場之上,除了王啟年身邊,其余護衛隊員根本聽不到他的命令,但自有他們地伙長下令。于是一面面木盾被舉起,搭成半邊塔的模樣,護衛隊員們縮在這木盾之后,聽著箭矢噼噼啪啪有如雨點般的落了下來。

  高麗人地射術尚可,雖然護衛隊員用盾格擋,這一輪依然有十余人中箭。只不過他們中箭部分或是頭頂面門或是前胸腰腹,都是有盔甲護著的,高麗人的箭鏃射中之后,好些的能留下個印子,差的干脆就彈開,根本無法穿透防護。

  “機弩發射!”王啟年尖聲叫道。

  “怕不成吧,咱們就只有那么幾座機弩……”吳房嘀咕了聲,縮在盾后搖頭,他是兩淮子弟,見慣了戰事,這等陣仗,他還真不放在眼中。

  “突突!”

  立在城墻上的三座機弩開始發射,這種敖薩洋發明的武器,較之一般弩有個不同之處,那便是無須頻繁上矢。一只矢匣子里裝著二十枝完全由淡水的木工車床車出地同一標準地弩矢,倒扣在弩上,每射出一枝,上面一枝弩便會因為自身重力而滑落下來,弩手只須用絞盤將弩拉開,用不著片刻便又可射出一枝。

  以流求度量長達一米五、直徑兩厘米的弩,被獸筋絞成地弦拋射出去,其最大射程可達一百五十米,已經超過高麗人弓箭的射程。但是,這是極限射距,況且弩手平日雖有訓練,卻并未真正經過陣仗,故此最初三輪弩矢盡數落空,便是運氣最好的一枝,也只是砸中一高麗兵士之腿,嚇得他一大跳罷了。

  “賊廝鳥!”

  李一撾在炮臺上用千里鏡看得破口大罵,這第一回合較量,流求護衛隊表面上只是略占下風,實際上若不是有好頭盔身甲,早就被高麗人箭雨擊潰了。

  王啟年也是一肚子怒火,在郁樟山莊時,按著趙與莒的操練手冊,他自覺習得一身本領,到戰陣之中必能得心應手,沒料想對上一伙乞丐般的高麗人,卻被人壓制得灰頭土臉。他幾次想發旗號讓李一撾開炮,手舉起來卻又放了下去,此時開炮,砸不倒幾個高麗人倒還罷了,將高麗人嚇跑了在島上四處搗亂,憑流求護衛隊這般子只欺負過土人的菜鳥,著實難以應付。

  “隊正,怕不成吧?”吳房又在旁邊說道。

  “閉嘴,你這廝再敢壞我軍心,我必行軍法殺你!”王啟年聽得他說話便煩,沖他怒吼了聲,聲音還未落,便聽得“嗵”的一下,他的脖子被撞得險些縮回了脖腔之中。他往頭上一摸,一只羽箭落了下來,他臉色立刻變了。

  “,竟然敢射老子!”

  心中憋悶,王啟年怒罵道,他推開護著他的盾,自城垛處伸出頭,見高麗人已經迫近,他剛欲起身叫罵,眼前又是一箭飛了過來。他翻身便閃,那一箭正中他面甲之上,穿透了那層鐵板,余勢尚未衰,箭尖劃破他的臉,入肉雖說只是半分,卻也讓他破了相。

  “不但射老子,還是顏射!”王啟年勃然大怒,眼睛剎那充成血色,但越是憤怒,他倒越是冷靜,大聲喝道:“退回城下!讓出城頭!”

  既是箭矢比不過人家,便想法子讓雙方渾在一起,若是肉搏還比不過人家,他王啟年哪里有臉面去見大官人,倒不如自家抹了脖子干凈!

  若是一幫烏合之眾,這樣退下城頭,必然一潰千里,流求護衛隊這點好,雖說實戰經驗不多,紀律性卻是極強的,下了城頭只慌亂了一陣子,便被各自的伍長、伙長、營長所喝斥歸隊。

  他們撤下城頭,自然落入高麗人眼中,站在高處向城中觀望的崔珍極是滿意,這流求人雖說甲具器械精良,卻疏于射術,實在是不堪一擊。

  “傳令下去,中軍向前,全軍進攻!”他命令道,以他的經驗,只需再加把力,便能奪下這座新建的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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