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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巧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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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按下孫五的算計不提,霍佐予自三柳橋出來,便直接去了郁樟山莊,將自己與孫五的交涉說與趙與莒聽,說完之后道:“賢侄御下甚厚,待人又是極寬的,修橋鋪路雖是好事,卻也沒由頭給那么多工錢。小人見賢侄手腳大方,必起覬覦之心,日后賢侄還應更為謹慎才是。”

  趙與莒家中,母親全氏是不太知曉外事的,老管家趙喜一則身份所束,二則極是信服趙與莒,故此無人如此教訓他的。聽得霍佐予這般說,他先是有些不適,但轉念便知道對方確實是一片好心,當下行禮稱謝。

  霍佐予微微一笑:“愚叔知道你目光長遠,不過能見千里者往往不見眼前,一些細小之處,你還須多磨礪才是。”

  趙與莒再次道謝,然后問道:“現今知道孫五用心,霍四叔可有計教我?”

  “這便要看賢侄之意了,若是息事寧人,便給他一千四百貫,可保一時平安。若欲根除隱患……”說到這,霍佐予語氣中帶著一股森然,盯著趙與莒看著,便不再說話。

  趙與莒低頭思忖了會兒,斷然說道:“欲壑難填,我給他一千四百貫,或得一夜安枕,可次日睜眼,他便又來了。霍四叔,你且說說,若是想根除隱患便當如何?”

  霍佐予捋須點頭,哈哈一笑:“賢侄,若是想根除隱患,自是以毒攻毒,以潑皮對付潑皮了!”

  當日,霍佐予離了郁樟山莊,便連夜趕往臨安。在臨安城呆了兩日,他才施施然回到紹興府,得知他去了臨安,孫五遣人來問事,被他三言兩語打發回去。

  初時孫五還未懷疑,只道霍佐予是去了臨安查證郁樟山莊收入之事,又過了十日,霍佐予再度來到孫五酒肆,擺下數桌酒席,只說是郁樟山莊應了次日便給兩千貫,特來慶賀。孫五聽他說得心花怒放,又是在自己家中,便放開肚皮吃嚼,他手下也呼喝酣飲,吃得酩酊大醉。可到了次日,霍佐予卻未帶錢來,等到午時仍不見人影,又不曾派人來報信,孫五心中不免有些沉不住氣,便親自來霍佐予莊上詢問,到得莊上才知,霍佐予再次去了臨安,這讓他覺得不妙。

  霍佐予去臨安有兩個可能,一是他們算計郁樟山莊之事敗落,霍佐予去臨安躲風聲了;另一則可能是霍佐予從此事抽身,有意避他。孫五雖是不懼,卻對耽擱了時間極在意,罵罵咧咧地自霍佐予莊上回來,心中盤算著如何報復——霍佐予是極精明的,除非用強,否則他不能奈何,但霍佐予兒子卻是個好玩的性子,今年才十三歲,若是誘出來做上兩件案子,不愁霍佐予日后再陽奉陰違。

  “五爺,我看這霍四也沒甚本領,便是事有不濟,至多不過閉門謝客罷了,哪有躲到臨安去的道理?”那個胸前文字的漢子與他同行,見他一肚子怒氣,便勸慰道:“五爺莫要為這沒擔當的廝混貨生氣,沒了他這霍酸丁,俺就不信吃不了大羊牯。”

  “正是,少他霍四一份,俺們兄弟還可多分得一些。”另一個閑漢道:“五爺,事不宜遲,俺今日便將院子里的雛兒宰上一個,扔進郁樟山莊里去!”

  他們且行且議,回到三柳橋孫五開的酒肆前,平日里孫五都在酒肆后院子里聚賭,由他家娘子在前店照應,可今日到了門前,卻發覺酒旗也被人扯了,門板被人砸了,便是柜臺里放著的大酒缸,也被人砸破了一個大洞,滲了水的酒流得四處皆是。

  “反了反了,這是……”

  那身上文字的漢子最是忠心不過,他大叫著便沖了進去,才一入門,迎面便是明晃晃的鋼刀,將他罵人的臟話逼了回去。接著,四處喝罵聲齊起,數十名捕快衙役圍將上來,不由分說便將孫五等摟翻按倒,綁得個結結實實。

  “何故抓我,何故抓我?”最初時孫五還反復喝問,被一個眼生的捕快掄起巴掌扇了十幾個大耳光之后,口吐血沫這才改口,他不愧是一混跡多年的老光棍,這般模樣嘴上卻仍是不軟:“抓得好,打得好,抓得好,打得好!”

  “孫五,你在行在做下的事犯了!”有人冷笑著說道。

  孫五回頭一看,卻是山陰縣捕頭,兩人算是老相識了,孫五倒是不懼他:“俺是良民,犯下何事,爾等貪贓枉法,待俺……”

  他正大聲叫嚷著,突然見有捕快自他家酒肆后的院子里抬出具尸首來,那尸首是個孩童,依稀便是他弄來準備訛詐郁樟山莊的,他不禁一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你可識得此人?”捕快之中走出人,看服飾象是府城的刑曹掾,他指著那尸體對孫五道。

  “這……這……”這些孩童,雖是孫五搜羅來的,可他哪曾注意過他們的模樣,況且這死尸顯然是從泥中挖出的,早已有些腐爛,孫五一時間哪能分辨?

  “苦主告到紹興府,你于元夕之時,伙遣同黨潛入行在,乘觀燈之際拐來這孩童。”那刑曹掾冷笑道:“人證物證俱在,此次看你孫五還能如何抵賴,帶走!”

  “冤枉!”孫五這時如夢初醒,想到仍在臨安府的霍佐予,心中隱約覺得這事與他必有干系。他叫了兩聲冤枉,卻被一個捕快拾了塊土疙瘩塞進嘴中,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

  他那些伴當同伙心知不妙,可對著明晃晃的刀子,卻無人敢掙扎。只得任由捕快將推搡,用一根粗麻繩串上,一路踢打押回府城。孫五一伙在左近臭名昭著,見他們如此狼狽,少不得有人拍手稱快的,更有膽大的頑童,一路跟在身后,拾起石頭砸他們的。

  孫五此時已經恍然大悟,霍佐予果然設了一局,他想不明白的是那苦主與死者是他如何尋來的。他深知霍佐予為業嘴社名訟師,既是算計他,便不會給他留下后路,當下心灰意冷,便是喊冤也沒了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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