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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0章 千秋二壯士,煊赫大梁城(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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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過戌時,夜很深了!

  司馬喜在府衙中幫著曹參處理完公文之后,頗有些疲憊的回到住所。/他如今在樓倉府衙中,擔當佐吏,幫助曹參處理一些雜務。樓倉雖小,可五臟俱全。每日里生的瑣事多不勝數。單只靠曹參一人,顯然也不太合適。畢竟,大事上需要曹參親手去辦,而小事上,還需要他人的幫襯。

  樓倉府衙中,一共有佐吏六人。

  包括襄強在內,司馬喜是這六人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但偏偏,曹參最看重的就是司馬喜。

  也難怪,司馬喜的學識不差,先后得張蒼和程邈的教導,在六人中最為出色。

  又是出身于劉闞門下,其信任度自然要高于他人。曹參也是出于培養人才的考慮,把許多事情都交給司馬喜來處理。自劉闞從薛郡歸來后,司馬喜就正式調入了府衙之中。一晃兩三年過去,昔日那個隨同三川郡百姓遷移過來的小子,如今已能夠在府衙里,獨當一面了。

  陳涉之亂,雖說并未對樓倉造成太大的波動,然則還是有一定的影響。

  呂既然決定要留在樓倉,和陳涉軍決一死戰。那么接下來的事情,可就都扔給了曹參處理。

  安撫百姓,清除隱患,清點庫房……諸如此類的事情,足以讓曹參忙的不可開交。連帶著,司馬喜也忙碌起來。他先是拿著戶籍冊,隨鐘離昧和賈紹訪查樓倉周遭的情況,然后又回來清點了庫府,把公文整理妥當。

  這些事情做完了,天就很晚了。

  明日一早,還要隨曹參和蒯徹清點城內的倉窖,肯定會更加忙碌。

  該死地陳賊。若非他們惹事。哪會有這許多地事情?司馬喜在心里暗自咒罵。一邊住處走。

  他住在府衙后院和劉家田莊地結合部。

  有一個地院落。三間青瓦房。一間是書房。兩間是臥室。條件很不錯。環境也很幽靜。

  司馬喜推開了院門。正準備回自己地房間休息。

  這時候。另一間房門被推開了……

  韓信走出來。身穿一件兕甲。手中拿著那柄祖傳地寶劍。若只是這種打扮。司馬喜倒不會奇怪。韓信和他所學不同。他修地是刑律和政務之學。而韓信則主修兵學。雜學為輔。

  平日里,韓信就是這樣的打扮。

  可是今天,他肩上還掛著一個包裹。打著綁腿,一副要遠行的架勢。

  韓信顯然沒有想到,會和司馬喜照面。先是一怔。旋即臉上流露出尷尬之色,訕訕的一笑。

  “喜子,這么晚才回來啊!”

  司馬喜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點點頭邁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可走了兩步,他覺得有些不對頭了。

  “信,你這是要去哪兒啊,怎么這副裝扮?”

  韓信說:“夫人剛才找我,要我出門辦點事……喜子,今天很忙吧。這么晚才回來。一定很辛苦。早點休息吧!我還有要去辦事,就不和你唆了。”

  說完。他邁步就要走。

說起來,韓信如今在樓倉的地位不差。劉闞很器重他。但不知為何,呂總覺得看韓信不順。所以在私下里曾經和劉闞說過:“韓信這個人,年紀不大,卻極有野心。他的眼神很活,與人交談時,常私下顧盼,非忠誠之士。這個人,可共富貴,卻不能共患難,需要小而劉闞則受了后世的影響,對韓信地感官很不錯  這家伙的確聰明,在兵學之上,有著獨特簡介,非同一般。后世不是有一句話,叫做韓信點兵,多多益善嗎?假以時日,這家伙一定是一個兵學大家。而且,劉闞一直覺得,韓信死得有點冤屈。所以他想要給韓信一個更廣闊的舞臺,故而對呂的話,并不是非常在意。

  也許真的是天生吧……呂家人和韓信好像不太對付。歷史上,韓信就死于呂雉之手,如今呂雉死了,呂對韓信同樣沒有好感。

  可是,劉闞器重韓信,卻不代表呂會器重韓信。

  不僅僅是呂,還有陳平蒯徹,都覺得韓信這個人很輕浮,野心太大,實在是不可重用。

  也正因為此,司馬喜如今已經能獨當一面了,可韓信依舊是個白身。

  但是,司馬喜和韓信的關系不錯。他聽韓信這么一說,也就沒往心里去。正要和韓信道別,司馬喜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臉色頓時大變。他猛然轉身,厲聲叫住了韓信,凝神看著他。

  “信,呂老爺傍晚后把夫人叫了過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之前夫人一直在勸說老夫人,忙著處理各種事情,根本沒有召見別人……夫人,何時見地你?”

  “啊,這個嘛……”

  司馬喜的目光,突然間變得冷冽起來。

  “韓信,你莫非想要在這個時候,背棄老爺嗎?”

  韓信低下了頭。

  他沉吟片刻,輕聲道:“喜子,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瞞你。老爺已經有大半年沒有消息了,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難道就沒有覺察到嗎?老爺……很可能招惹上了大麻煩,甚至可能已經……其實陳道子他們,還有夫人不會沒有覺察,只是到了今日,還不愿承認罷了。

  好吧,就算老爺還活著,可又能如何?

  老秦暴虐,倒行逆施,已經是人神共憤。樓倉位于楚地,看似富庶,卻是四戰之地,必為許多人視作眼中釘。一旦老秦倒垮,就算老爺活著,就能挽回局勢嗎?不可能的……民心所向。老秦必亡。到時候,樓倉勢必會成為許多人眼中地肥肉。樓倉能擋住一次,卻不可能永遠擋住。就這么大的地方,就這么多的人。輜重越多,就越是容易被別人在一邊惦記。

  大丈夫當于亂世,提三尺劍,建立功業。

  韓信不才,也想要有所成就……喜子,你為學多年。才華出眾,何不和我一起,尋一明主呢?

  到時候,我掌外,你掌內,封王拜相。也未嘗不可能啊。”

  司馬喜不禁勃然大怒,“豎子住口。司馬喜別無所長,數年讀書。只學會了忠義廉恥四個字。我本一孤兒,被老爺收留,不但給我飯吃。還教我讀書識字。此等恩情,萬死不得報償。

  你本一浪蕩子,老爺憐你孤苦,見你聰明,把你留在身邊。

  可是你呢,不但不思報答,危難之時卻說出這等沒有廉恥地話語來。莫說老爺沒有死,就算老爺真的不在了,還有夫人和小公子……你你你。你這個無行之徒。只我有一口氣,你休想離開。”

  韓信沒有想到。平日里溫文爾雅,沉默寡言的司馬喜。居然會有如此暴烈地性情。

  看司馬喜要和他拼命,不由得心里一慌。

  “喜子,你先別急……”

  他退后一步,向院門外掃了一眼,擺手道:“我其實也是一番好意,你不領情也就罷了,何故如此待我?我絕無背棄老爺的意思,只是這大勢所趨,難道你看不明白狀況嗎……啊,夫人!”

  韓信突然驚叫一聲,臉上露出恐懼之色,向司馬喜身后看去。

  司馬喜一怔,本能的扭頭往后看。

  可這剛一扭頭的剎那,他就立刻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他身后是房舍,呂怎可能從后面出來?耳邊只聽倉啷一聲響,眼角余光掃過一抹寒芒。

  司馬喜心知不好,抬手想要招架。

  只聽咔嚓一聲,血光崩現……司馬喜出慘叫,噗通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呂從呂文處回到住所,臉色陰沉得有些怕人。

  她萬萬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第一個站出來想要投降的,居然是她的父母。傍晚時,呂被呂文叫過去。原以為呂文有什么要事,可等她到了呂家地時候,卻見到了一個意外地人。

  呂澤!

  呂的大哥……

  算起來,已經有兩三年沒有見過呂澤了吧。

  自從呂文一家從沛縣搬到樓倉之后,呂就很少和呂澤照面。呂澤呢,也不愿意來樓倉住,于是就一個人住在沛縣地呂家老宅里。一年到頭下來,呂都未必能見到呂澤一次面。

  呂家原來的生意,呂文已經停了大部分。

  他如今在樓倉,安享太平。要田有田,要人有人。每年還會從江陽那邊,收取一部分利潤。

  這日子過地舒坦,又何苦再風里來雨里去的奔波?

  不過有一些個生意,他還是保留了下來。不過這部分的生意,全都是由呂澤一人出面打理。

  呂有劉闞照顧,一輩子吃喝不愁,而且風光的很。

  呂釋之呢,如今也是樓倉地重要人物,在軍中擔任要職,身兼官大夫民爵,同樣無需他操心。呂雉死后,呂家唯一讓呂文操心的人,恐怕就是他那大兒子呂澤了。本來,呂澤也可以在樓倉享受生活,可這呂澤,卻念念不忘昔年劉闞斷他一腿的仇恨,而且總覺得,劉闞一家當初不過是靠著呂家討生活地門客,如今卻風光無限,讓他呂大公子,又情何以堪呢?

  不管劉闞當初斷他一腿是好心,還是惡意……

  呂澤就是無法忘懷。

  所以,他也不可能來投靠劉闞,哪怕是靠著老爹吃飯,也不愿意。

  靠著呂文留給他的那些生意,這些年來,呂澤東奔西走,倒也過的還算不差。雖不得什么大財,可也算是上等人家吧。漸漸地,他干脆連家也不回了,和呂之間的兄妹情分。也越來越淡。上一次呂見呂澤的時候,還是在呂雉的喪祭上,不過,也是匆匆來,匆匆走。

  “二妹,如今暴秦將傾,劉闞生死不明。

  樓倉處境危險,危在旦夕。我聽說,陳涉大將葛嬰。率五千人已在符離擊潰了老秦兵馬,和朱雞石合兵一處,麾下已有萬余人。如今他們正在朝取慮逼近,與秦嘉所部人馬匯合,不過是早晚之事。到時候,那葛嬰麾下將有數萬人。且樓倉位于楚地,必然會遭受到攻擊。”

  葛嬰已經與朱雞石合兵一處了?

  呂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微微一怔。

  但旋即。她盯著呂澤,沉吟半晌后,突然問道:“哥哥。你又是從何得知?”

  呂澤微微一笑,“不瞞你們說,我與取慮的秦嘉,早先頗有來往。秦嘉本是取慮地大戶人家,父親也知道此人。秦嘉如今已經占領了取慮,正等待著和葛嬰匯合。下一步,他們必將攻打樓倉。

  妹妹,你樓倉有兩千窖的糧草,可供給十萬大軍一年的糧餉。

  且還有三百倉輜重軍械。幾乎整個淮漢地區的糧草輜重。都集中于此,讓人怎能不眼紅呢?

  我擔心你們有危險。故而和秦嘉說,前來說服你。

  劉家子下落不明。多半已經死了……而你如今,風華正茂。何苦又為那劉家子,苦苦守候?”

  “大哥,你給我住嘴!”

  呂越聽越怒,呼地站起來,厲聲道:“若非看你是我兄長,我定不會饒你性命。”

  呂澤卻絲毫不慌張,苦笑著搖搖頭,對呂文夫婦道:“父親,母親……我這可都是為二妹著想啊。”

  “阿啊,你先別生氣嘛,坐下來慢慢說!”

  呂眉頭一蹙,看了一眼呂文夫婦,心里猛然一陣明悟,脫口而出道:“父親,母親,難道你們也……”

  說著,她目光一轉落在穩坐門口,似閉目養神地呂釋之身上。

  “小豬,難不成你也這般想法?”

  呂釋之面無表情,睜開了眼睛。“二姐,若闞哥活著的話,我必隨他死戰。然則闞哥現在下落不明,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其實早在去年聽說扶蘇大公子被殺時,我就有一種預感,闞哥必然會被牽連。如今已經過去大半年了,音信全無……朝廷雖然并沒有什么舉措,可焉知不是一時無暇看顧?待那皇帝坐穩后,定然會對我們不利。雖說,去蜀郡是一條路子,但那終究不是咱呂家地根基啊。

  闞哥在的時候,巴曼小姐可善待我們。

  可若是闞哥不在了,曼小姐還會善待我們嗎?到時候,這樓倉所屬地一切,只怕都要被吞并。”

  小豬終究是長大了,考慮問題時,也比從前多了些細膩。

  一旁的呂文夫婦連連點頭,呂澤更是贊道:“小弟果然有眼光,看問題時,可比我考慮的清楚。”

  反倒是呂,在呂釋之說話的時候,現呂釋之朝她使了一個眼色。

  她怔了一下,看看父母,又看看呂澤,一時間難以做出決斷。抬起頭,再看向呂釋之的時候,呂釋之已經說完,重又閉目養神,一副古井不波的模樣。心里,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此事關乎重大,我需仔細斟酌,再做決斷。”

  呂文夫婦也知道,讓呂一下子改變主意,不太可能。

  當下點頭,不再談說此事,反而拉起了家常,訴起了親情。更有呂夫人想起了女兒呂雉,眼淚汪汪……

  一直到子時將近,呂才回到了家中。

  還沒等她坐穩身子,卻見戚姬滿臉地淚痕,風一般沖進了房內,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喊道:“請夫人為喜子做主啊!”

  呂愣了一下,“喜子?喜子怎么了?”

  戚姬哭道:“小婢剛才去探望喜子的時候,現喜子倒在血泊之中,一只手臂卻是被人砍了。

  小婢忙喊人救治,喜子總算是保住了性命……他醒來后說,那天殺的韓信,企圖叛逃。結果被他現后,下了毒手。若非喜子命大,只怕已經丟了性命……夫人,還請您為喜子做主!”

  呂聞聽,登時呆坐原地。

  這人心已經散了……又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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