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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風蕭蕭兮易水寒(一)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刑徒

  昨日一覺睡過了頭,實在是抱歉,抱歉……

  這是今日第一更,敬請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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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看到徐公的時候,劉闞并沒有產生出太多的感覺。

  有點不修邊幅,看上去甚至有點邋遢。可是再一次見到徐公的時候,卻是變了個模樣。

  三天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高老駝……不,是高漸離在那天晚上曾出現過一次,但不是來送什么燕酒的方子,而是向易水樓的主人家辭工。那位主人家當時顯得非常驚奇,甚至還有一些難過。畢竟高漸離在易水樓呆了七八年,雖然看上去有些惹人嫌,可仔細想想,這些年他挺不容易。

  臟活累活,都是由高漸離去做。

  有時候打他兩下,罵他兩句,也都是笑呵呵的毫不在意。

  如今這突然間要走,主人家還真的是有些舍不得。奈何高漸離鐵了心要走,他也勸說不住。

  劉闞是在出門的時候,和高漸離擦肩而過。

  在那一剎那,他發現高漸離的目光,不在渾濁,多出了幾分堅定。

  于是,劉闞朝高漸離笑了笑,可高漸離卻視而不見。仿佛陌生人一樣,然后揚長而去。

  也許是聽了自己的勸吧!

  劉闞在心里感嘆:走吧,能安安生生的渡過余生,其實也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吧。

  易水樓中,鼓樂齊鳴。

  徐公身著嶄新的官服,笑呵呵的與客人們打招呼。

  看到劉闞和灌嬰來的時候,徐公的三角眼瞇成了一條縫,臉上更笑得,仿佛花開一般。

  “劉生,快快請進!”

  劉闞拱手道:“徐公大壽,恕小子早先不知,故而未能早作準備。匆匆備了些禮物,還請徐公莫要嫌棄才是。”

  說著話,灌嬰讓跟在身后的蒯徹,把禮單奉上。

  “杜陵酒神,沛縣劉生……奉上賀禮!泗水沉窖十瓿,黃金兩鎰!”

  原本喧鬧的酒樓中,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徐公的臉上,笑容更加燦爛,看劉闞的眼神兒都有點不對了。且不說劉闞那杜陵酒神的名頭在商賈之中有著怎樣的地位,十瓿沉窖,黃金兩鎰,可以說是這壽宴開始到現在,最重的一份賀禮,徐公怎能不開心呢?

  不僅僅是開心,最重要的是感覺有面子。

  劉闞那是什么人?雖然白丁一個,可是卻背負著皇家御用酒師的身份,非普通人可比。

  “劉小弟,客氣了,太客氣了!”

  徐公連連說:“如此重禮,卻讓我怎受的起?”

  “大人為官一任,造福鄉鄰,實乃我大秦治下百官之表率。小小心意,大人莫要推卻。”

  這話說的,讓劉闞都覺得很惡心。

  但又不得不說,而且還要滿臉的笑容。一時間,周遭人阿諛之聲頓起,讓徐公著實虛榮了一把。對劉闞的看法,又高了一等。于是和劉闞攜手走進堂上,并安排在了主位。

  周圍一干商賈,自然點頭哈腰。

  劉闞拉了一下灌嬰,在食案后坐下,“灌大哥,且忍耐一下吧。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莫要為這種人生氣。且看他得意一時,他日必遭報應……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

  原本,灌嬰是不想來這種場合。

  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既然低頭,就莫要再讓別人挑著理兒,于是就跟著劉闞來了。

  聽劉闞這番勸說,灌嬰忍不住笑了。

  “還是一只貪財的老鳥。”

  劉闞一口酒險些噴出來,扭頭看了看灌嬰,“斯文,斯文!”

  灌嬰也笑了,當下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喝著酒,說著話,倒也看不出他心里的不痛快。

  午時將近,酒宴開始。

  這一天,易水樓并沒有對外營業,賓客們觥籌交錯,菜碟更如流水般端上端下,盡顯出徐公在這宋子,那不可動搖的地頭蛇之位。一派虛假的應酬,也使得氣氛熱鬧了許多。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易水樓的主人家,安排了一個助興的節目:擊筑。

  筑注,是一種擊弦樂器,形狀有些類似于后世的古箏。有十三條弦,弦下有柱。演奏的時候,以左手按弦的一端,右手執特制的竹尺,擊弦發音。這是先秦時代最為流行的樂器,甚至比之古琴,還要流行。起源于楚地,其聲悲亢而激越,在民間廣為流傳。

  擊筑,是一種時尚。

  酒宴之時,若沒有這個節目,這酒宴的規格就會低俗許多。

  劉闞前世也只是聽說過,卻從沒有見過。不由得來了興趣,興致勃勃的等待節目登場。

  不多時,一年輕女子懷抱著一張筑,走到堂上。

  朝著眾人欠身行禮,而后坐好。一手按住弦,另一只手,則執起一支竹尺,做好了準備。

  剎那間,喧鬧的堂上,鴉雀無聲。

  這是一種禮。雖然春秋戰國五百年,使得禮樂崩壞,風雅頌蕩然無存,可這禮,卻始終留存在人們的心中。樂,是一種極其高雅的事物,若無禮,則無以品味其中精髓。

  就連徐公,也正襟危坐。

  錚——

  竹尺輕擊于弦上,那女子纖纖玉手,隨之傳花蝴蝶一般的變化著,移動著。

  慷慨激昂的樂曲,從那尺下,弦上,手中流出。那種感覺,足以讓人的心,為之澎湃。

  所有人都不敢出生,甚至在走路的時候,都放慢了腳步。

  徐公的臉色,卻漸漸的難看起來……

  劉闞沒太多音樂細胞,只覺得這曲子慷慨激昂,悲壯的讓人感覺血在燒。可除此之外,再也沒甚感觸。甚至還有一種很怪異的感覺,這樣的曲子,從女子手中發出,不倫不類。

  “這是什么曲子?”

  劉闞發現堂上的人們,表情有些古怪。

  蒯徹見周圍沒人注意,忙探身在劉闞耳邊輕聲道:“主人,這就是著名的易水送別。”

  易水送別?

  劉闞沒反應過來。

  蒯徹的聲音很小,并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就坐在劉闞的身后,于是壓低聲音解釋道:“就是那荊軻別離一水時放歌的易水送別。”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劉闞頓覺一股寒意竄起,扭頭看著蒯徹,那意思分明是在詢問:這曲子,不是被禁了?

  沒錯!

  荊軻刺秦,天下人皆知。

  而易水送別,也因荊軻而名傳于世。起流行的成都,不僅僅是局限于擊筑。甚至有人改成了琴、笙、鼓、鐘等八音齊奏的大樂曲。有井水處,就能聽得到有人哼唱此曲。

  教司樂坊中,若不會演奏此曲,就會被視作外行。

  雖然,始皇帝下令禁止,可實際上呢,除了在秦地之外,山東六國所在,基本上不予奉行。所謂禁者自禁,彈唱者依舊彈唱。這曲子非但沒有息聲,反而越禁越是流行。

  徐公的臉色很不好看,卻也圖之奈何。

  這是風尚,這是潮流……

  所謂法不責眾,全天下的人都在傳唱,難不成你殺得了世上所有人?只是作為老秦官吏,徐公心里總歸是不太舒服。臉色有些陰沉,眉頭微微蹙著,輕輕的哼了那么一聲。

  一曲樂畢,眾人齊刷刷的鼓掌稱贊。

  那女人捧筑禮謝,正要離去時,卻見一中年男子,驀地從堂下站起來,沉聲道:“音亦有情,你擊筑手法雖然精妙,然則卻未能把握住其中的真髓,卻是糟蹋了這首曲子。”

  此人身高八尺,體態修長,略顯單薄。

  頭裹紅藍相間的頭幘,一系青衫,更襯托著卓爾不群的氣質。

  他走到堂上,厲聲對那女子道:“若心中無慷慨悲歌之豪氣,若無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愿往之的心,就算是你手法再精妙,終究是是落了下乘,只能奏出其中精髓之一二。”

  那女子,是宋子城中一等一的擊筑大家。

  自學會這一曲易水送別之后,從沒有被人如此的指責過,一時間那俏臉,漲的通紅。

  “你是何人?”

  易水樓的主人家站起來,厲聲喝道:“此乃徐公之壽宴,你竟敢如此放肆,莫非尋死?”

  那中年人淡定一笑,從女人手中接過筑。

  跪坐下來,把筑放在身前,“正因徐公壽宴,在下才要獻丑,以為徐公賀壽,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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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筑,自宋代以后失傳。千百年來,只見記載,未有實物。但1993年,考古學家在長沙河西西漢王后漁陽墓中發現了實物,當時被文物界稱之為新中國建國四十余年來,樂器考古的首次重大發現。

  學術界也成這漁陽筑,為天下第一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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