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徐徐降臨,秦淮河上突然之間燈火通明。處處笙歌,點點明燈,幾十條畫舫在水面上緩緩地駛來駛去,一片歌舞升平的樣子,說不盡的繁華,說不盡的美麗……
漸漸,秦淮河上的游船愈發多了起來,多金的少年子弟,有錢的達官貴人,紛紛或站或坐在各自的游船上,對著畫舫指指點點,評論著精細好壞。
朱斌和他的兄弟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眼睛都有些看得花了,他們也分不出哪艘好,哪艘壞,倒是認真虛心地聽取了身邊人的說話,暗暗記著每艘畫舫上的名妓們。
“去年孫兄一顆明珠幫應燕燕奪了花魁,聽說應燕燕對孫老爺感動得都哭了,去年一年你可沒往南京跑,不知今年孫兄又拿出什么驚世駭俗的東西來,那燕燕保管從此后對你死心塌地。”邊上一個客人討好地說道。
孫伯臺哈哈笑了出來:“哪里的話,哪里的話,這次帶了些小小玩意,上不得臺面的東西,還是杜兄你家財萬貫,早聽說你中意于采蓮那小妮子,這次只怕是志在必得吧……”
這些人不斷調笑打趣,朱斌也不想插口,就這么懶洋洋地聽著,不時地打上幾個哈欠。過了會,一艘畫舫緩緩從他們船邊駛過,姓杜的那個客商笑道:“孫兄,燕燕的船可過來了。”
那畫舫前首站著個極其美貌的女子,也不說話,只微笑著看著孫伯臺的船,那孫伯臺笑吟吟地向她揮了揮手。忽然,杜客商指著燕燕身邊說道:“那是燕燕新收的吧,模樣倒真是可人,我看要不了幾年,風頭只怕不比燕燕要差……”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應燕燕身邊站著個十歲左右的女童,明眸亮齒,垂首站在一邊,樣子說不出的惹人愛憐,讓人心動。
“這個女娃我認識。”孫伯臺笑著看著應燕燕的畫舫從自己面前經過:“她是燕燕新收的,幼時就被賣到吳江賣到盛澤歸家院名妓徐佛家為養女,多受徐佛教導,后來被燕燕看中,于是就又買了過來,杜兄看得真正一點也不錯,這女娃日后說不定還要勝過燕燕……”
“果真和燕燕親密,什么事情都瞞不過孫兄。”杜客商喝下杯酒道:“這女娃叫甚姓名?”
孫伯臺拍了拍腦袋:“瞧我,瞧我,這女娃這浙江嘉興人,本姓楊,名影憐。后改姓柳,名隱。被燕燕買來后,再改名為是,字如是……”
“噗”,旁人正聽得津津有味,朱斌朱巡撫已經一口酒水噴了出來,嚇了邊上的人一跳,朱斌擦著衣上水跡,連聲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嗆到了……”
柳如是……面前這個小女孩居然是鼎鼎大名的秦淮八艷之一的柳如是,沒想到居然讓自己在這遇到了。要說這些人的眼光還真是毒,柳如是今后何止是勝過那個什么燕燕,應燕燕的聲名簡直就無法和其相提并論……
孫伯臺狐疑地看著朱斌,從頭到尾朱斌都是沉著自若,應對自若,怎么聽到一個小女孩的名字居然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莫非,莫非這女孩子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
忽然,漫天煙花飛舞,絲竹聲聲,各艘畫舫都打開卷簾,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頓時,秦淮河上歡聲雷動。一些輕浮的少年,更是拼了命的催促著自己船只向前,想要就近里看個清楚。只是還未前行多少,已經被官府派來的官兵擋住。
朱斌看著大是搖頭,為了一場比富斗貴的花魁會,居然連官府都出動了人手。要把這份精力用到軍務政事上,這可說不準就會做出什么樣的政績來,只可惜大明風氣如此,卻也不是自己就能改變的。
隨著唱官的聲音,才知道這次花魁的“主考”一共有四個,頭一個居然是南京禮部侍郎沈恭云,另三個卻是才名鼎盛之人,兩個年輕俊才,昆山人吳偉業和松江華亭人陳子龍。最后個四十來歲的樣子,唱官一報名字,朱斌有些目瞪口呆,卻正是大名鼎鼎的錢謙益。
朱斌心里比誰都清楚,這三位“才子”,除了陳子龍在大明亡后組軍反抗,最后兵敗被擒,寧死不屈投水而死外,另兩人可就不那么有骨氣了。
這兩個人一個著有梅村詩集,一個是詩壇領袖,錢氏尊宋,吳氏學唐,此后清代的各種詩派,大抵不出這二人的門戶,足見二人對后來詩歌影響之深遠。只是朱斌想到滿清入關后兩人的那副嘴臉,心中就不禁一陣陣的泛酸……
這時候鶯聲瀝瀝,原來是那應燕燕唱起曲來,朱斌也聽不懂她在那唱些什么,見周圍諸人如癡如醉的樣子,苦笑了下,干脆一個人自顧自喝起悶酒來。
一曲唱罷,秦淮河內采聲雷動,再看孫伯臺,真正是一副享受無比的樣子。緊接著就是各條畫舫的姑娘們粉墨登場,當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
如此鬧騰了有一個多時辰,終于到了最后個妓女上場,可才看到這個女人,朱斌和他的部下們都是心里一緊,原來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讓龍默寒為之神魂顛倒的“有情樓”頭牌元元。朱斌向龍默寒看去,卻見他根本就如同沒有看到一樣只管低著頭喝酒。
等最后一個妓女唱完,接著就是各路神仙為心儀的妓女大送采品的時候。
有送黃金珠寶的,有送名貴首飾的,這些個客人為博美人一笑,各顯神通。算來算去,面前采品貴重的無非就是二人,孫伯臺看中的應燕燕和那位杜姓客商看中的采蓮。
眼見今年花魁就要在這二人之中誕生,忽然有人為那元元送上一串珍珠,這串珍珠顆顆飽滿碩大,價值連城,直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元元目暈神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