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逐漸轉冷,在第一場大雪降臨之時,二份捷報傳來。
首先是李靖自競陵出兵,與三千之數,對戰當時控制巴東郡的蠻首,臨陣斬將,俘獲五千人,占巴東郡。
接到消息之時,已經是上午,點點雪花,徐徐飄降,填滿整個天空,整個河水與上空,均被濃得化不開白皚皚的冬雪籠罩,茫茫一片。凝視著雪海的至深處,楊宣凝的意識慢慢收回,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悅,涌上心頭。
等收回了精神,楊宣凝緩緩轉過身來,他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女官,取下手上奏章,取來,一讀,然后又說:“請裴侍郎前來見寡人。”
此中宮殿,層層疊疊,石之軒就立在人造丘陵之下,負手而立,在大雪之中,飄然如仙,聽到了召喚,石之軒上來,等女官退下,他先不說政事,雙目閃耀著深透不可測的精芒,宛然洞穿一切的注視著楊宣凝,然后才輕嘆的說著:“想不到啊想不到,王上竟然已經摸到了宗師的邊緣,體味那不可測的天地之力,成為宗師,只不過是時間問題,千古之下,宗師者可所謂代代不絕,但是帝皇成為宗師者,自古不過二三人者。”楊宣凝聞言,雙手按欄,低首俯視整個江都,目光落在了雨雪深處,笑的說:“寡人也得舍利元精,奪天地之造化,成古今難得之道體,精氣之盛,十倍于人,又得傳國玉璽之助,豈會不得宗師?”
又笑的說:“這場雪觸動了寡人心靈內某一境界。眼下寡人得到了很多東西,但又若一無所有。寡人在想,是否真有命運這回事?”
石之軒伸出手來。一點點雪落到他的手上,變成一滴滴水珠。如同徐徐開放的花朵,美得讓人心醉,他失笑的說著:“原來了空真是王上所殺,真是殺戮決斷,世所難見。玉璽和楊公寶藏,都在王上手中,我真地相信有天意了。”
又沉吟的說著:“我以前,雖敢稱武學天下第一,但是我不通佛道二家望氣查命的密術,以前從不相信有命運存在,可是在經歷這么多事故后,我再不敢遽下斷語。但是自我吸取了元精,大幅度提升自己地精氣神后。我感覺到了一些平時感覺不到的東西,也許這就是命運!”
聞言,楊宣凝心中一驚。他低頭望下去,下這么一陣雪。城市換上雪白地新衣。所有房舍見雪不見瓦,而長街中積起的雪。卻被足印車痕所掩蓋。
陣陣排演音樂之聲,以及女聲歌唱,從下面的殿堂上傳來,配合這雪白蒼茫的天地,份外使人幽思感慨,神馳物外。
“李靖的奏報,你看了沒有?”楊宣凝轉移地話題。
“已經看了,作的還可以。”石之軒平淡的說著,的確,奪一郡,在此時此地,又算得了什么大功呢?
楊宣凝心中喜悅,謂不遠處的女官:“召來起居舍人,當場擬旨。”
當下,沒有多少時間,就有文臣前來,楊宣凝鋪開了旨絹,親筆寫著:“卿竭誠盡力,功效特彰。遠覽至誠,極以嘉賞,勿憂富貴也,先賜絲綢百匹,以稍賞卿功,寡人以為,卿必不至于如此,侯卿之功。”這就是親筆手敕了,石之軒見此,心中一動,他深知楊宣凝其行莫測,又極會識人,如此用意嘉勉,侯卿之功,這句話意味深長,看來,此人當真是了不得呢!
翻出第二卷奏折,卻沒有被拆封過,這是錦衣衛的奏章,拿來讀下,浮出一絲冷笑。
“王上,何事?”
“禮部侍郎李淳風這次立下大功,劉武周部,已攻下晉陽太原,徹底斷了李閥后路,李淵第三子齊國公李元吉,退回長安路上,被我方埋伏,晃公錯、東溟夫人、祝玉妍聯手,李元吉授首。”
“什么,晉陽太原已下?李元吉已經死了?”這個消息,連石之軒都不由心中震動,太原是軍事重鎮,不僅兵源充沛,而且餉糧豐厚,軍糧可供10年之用,李淵在晉陽密招豪杰,傾財賑施,廣納賢才。其長子李建成也在河東暗中交結英俊,發展勢力,太原的重要性,不言可說,是李閥的龍興之地,現在已經被取下,如果不能迅速奪回,對李閥聲望的打擊是難以言辭,說一句“關中震動”,已經算輕地了。
他略沉吟下,就說著:“王上,李閥已絕矣,太原已失,除關中,再無它地,此時又與圣上對峙,可所謂再難收回,其勢已衰敗。”
“對峙情況,有什么新消息嗎?”
“尚無,二軍對峙潼關。”
“還在對峙嗎?”楊宣凝皺起眉來:“已經對峙了三個月了?”
“王上,欲得天下而不可不知天時、地理、人和這三宗,但是也不能一概而論,長安位于關中平原,地當渭河之南,秦嶺之北,沃野千里,群山環抱。周、秦、漢均以此為都,當年秦始皇之能一統六合,掃滅群雄,原因就在于此,但是,西秦定則關中安,西秦亂則關中亂,秦涼處于隴山山脈以西之高臺地,虎視關中一帶,故李閥一天未平西秦,仍未算真得長安,更無力東取洛陽,平定天下。”石之軒說著:“再加上晉陽已落,因此無論勝敗,其實都已經不重要,李閥勝了,李閥也被四面包圍,而困守關中,淺水困龍之局,已經由王上布成,就算李閥敗了,圣上奪回關中,也要面對西秦西涼以及劉武周部,也成困龍之局,王上又有什么擔心的呢?”
“話說如此,但是寡人總有點擔 就在這時,又一個腳步聲傳來,兩人一起回首望去。卻看見了一名美髯中年男子,兩鬢灰白,額上隱現皺紋。卻是新提拔上來的起居舍人虞世南。
不過,雖然起居舍人。掌記錄皇帝日常行動,并且參與擬旨,但是不通過女官,直接過來,顯是事情重大。而且看其腳步,也是如此。
“何事?”
“王上,晉陽已落,關中震動,軍心民心大亂,而潼關因此被破,圣上入關了。”虞世南高聲說著。
“啊!”楊宣凝這次真正是身軀劇震,這個消息太讓他驚訝了。
顯然,他也知道自己過于失態。畢竟在當時人看來,這消息雖然驚人,但是并不比劉武周攻下太原更讓人驚訝。
前后對比。實是可疑。
不過,這是真正李閥地失敗。也是歷史上根本性轉折。也許自己不用動手,李世民就會變成灰灰。努力按捺住沸騰的心情,把目光移往下面,凝望冬雪下地園林,許久,才淡淡地說著:“當時大將,是李世民,他的情況怎么樣?他到底是撤退,還是大軍被破,存者幾何?還有,圣上是駐扎潼關,還是立刻進軍?”
問到最后幾句話時,聲音轉為嚴厲。
“稟王上,李世民率軍而退,具體情況不明,但是至少三萬主軍還存,圣上立刻進軍,跟隨而上。”
楊宣凝度步而行,又快又急,心中閃過無數地想法,突然之間他斷然立住,望向了石之軒,說著:“請裴卿,你有何看法?”
石之軒目光閃爍異采,說著:“王上懷疑李世民佯敗?”
“恩,目前形勢,如果李閥和圣上繼續對峙下去,只怕拖不起的,是李閥,畢竟薛仁杲與李閥,但是有殺父之仇,更有戰略上勢不二立地沖突,西秦定則關中安,西秦亂則關中亂,這在關中的角度是這樣,但是相反,也同樣成立,薛仁杲要真正奪取天下,必取關中才可,因此,稍喘息過來,必撲向關中,給予致命一擊。”
“而且晉陽已失,一旦劉武周消化了新得的郡縣,必直撲關中,種種形勢,李閥如果不能迅速擊敗圣上,或者至少讓圣上退回洛陽,立刻有傾覆之禍。”
“但是圣上在關中根基深厚,就算李閥是佯敗,只怕關中立刻不穩,諸郡縣就算不立刻投靠圣上,也會觀望,不再給予李閥支援,李閥豈敢如此?”石之軒沉聲問著:“就算是佯敗,不明事理的其它軍隊,只怕立刻會崩解,再無戰意。”
“但是李閥手中,至少有三萬大軍,是其嫡系,不會動搖,或者說,不會立刻動搖,也可以一戰了。”
“三萬如何對二十萬?”石之軒連聲問著。
“還有突厥騎兵在。”楊宣凝想也不想,直接脫口而出。
“冬日突厥怎可用兵?”
和一般人想象的不一樣,草原騎兵并不是四季都可以,冬春二季,馬匹變瘦,糧草又不足,因此根本不可以大舉用兵。
“至少可以用二萬。”雖說如此,但是十抽一,積蓄干糧,到了內地,甚至用糧食而喂,雖然這非常耗費糧食,但是在不得不情況下,也可以用兵。
君臣對句,又快又急,但是立刻把一種可能揭示。
楊宣凝停住了腳步,嘆地說著:“其實真敗和佯敗并無區別,真敗也好,佯敗也好,現在局面如此,李閥也只有不得不行險,以求奇兵得勝的果實,因此突厥出兵,勢在必然,突厥也不會讓圣上再回關中,我嘆的是圣上。”
“圣上如果不急著入關,而駐扎于潼關,反正關中已經對他敞開大門,這時,分派偏師,甚至只派數十使者去各郡宣旨,只怕各郡聞旨而降,稍等一月,集數十郡,以及己身二十萬軍,就算李閥有什么奇兵,就算加上二萬騎,在冬天,突厥不能大舉支援的情況下,也只有死路一條,但是圣上卻直追而上,由此知道,圣上用兵,缺了火候啊。”
“恩,以前是勝敗都不可。現在從敗中崛起,但是卻還是在勝中驕狂輕進。”石之軒也明白過來了:“如此看來,雪中進軍。一旦被破,只怕數十萬軍。一夜崩潰。”
“其實寡人只有一條路,無論怎么樣,寡人必須立刻起兵,圣上敗了,寡人也必須趁著這個機會。取下惟南,入主洛陽,畢竟圣上二十萬軍,如果給李閥收編了,那關中就穩固了,甚至有余力取下洛陽,不可不防。”
“如果圣上勝了,寡人也同樣必須趁著立足未穩,李閥余逆未清之時。發兵取下惟南和洛陽,這時,圣上必須二取一。作出選擇,惟南洛陽雖好。也不如關中長安。所以圣上必先取關中。”
“雖寡人現在糧少,但是盡起糧庫。也可用兵了,畢竟惟南和洛陽多糧倉,得之,可彌補所用,裴卿,你為兵部侍郎,可下去安排,一周之內,寡人就要起大軍二十萬,攻向惟南地區,北上奪洛陽,卿可隨行。”
“臣遵旨。”
“立刻召見內閣議事,還有,虞卿,你來擬旨,羅士信為襄陽總管,而徐世績、程知節、單雄信三將,隨寡人親征,尉遲敬德和杜伏威也同隨之。”
虞世南沉聲應旨。
石之軒出宮,這時,整個江都皇宮中,禁衛連綿,以他的功力,當然知道許多角落中都有侍衛,形成了幾乎沒有漏洞的網絡,以他此時的武功,也大感心驚。
出得門去,就見得皇宮門禁重重,深沉不測,宛然吞人不吐骨的猙獰巨獸,心中嘆了一聲,時至今日,當真是諸體系都完善,連他自己,如不得允許,也難以闖入皇宮之中。
這次,楊宣凝更是敏銳地掌握戰機,把握大勢,如此行事,就算李閥和楊廣知道,也只有無可奈何,不得不交出洛陽。
這已經是沒有人能夠逆轉地大勢了,而天下已定一半。
就想在這時,天空猛的一震,一記雷霆自空而下。
正是冬雷一聲。
石之軒不由吃驚,上前直望天空,冬日有雷,真是不可思議。
沈幽蘭從深沉地冥想中被驚醒來,欠身下榻,她所處地,是一處靜室,這靜室不過數丈見方,卻極是清幽雅致。不過,除了中間一榻以及一個架外,別無它物,而在架上,只有幾冊丹經道。
才有動靜,外室,就有一個侍女打扮地少女聞聲看來,并且“啊”了一聲,忙上前相扶,說著:“娘娘,怎么了,這就下榻了?”
沈幽蘭淡然說著:“恩,出來了。”
此少女,算是師門師妹,性格甚是端謹,十分謙恭有禮,如此才送到這里為侍女,要知道宮中是最禁之地,雖有神通也難以施展,性格上不端謹謙恭,有一百個也死一百個了。
沈幽蘭說完,就穿上外衣,那少女也連忙上前幫忙,只見沈幽蘭此時,身上是一件白衣裙,但是里面什么也沒有穿,令她驕人地身材和曲線盡覽無遺,就連高聳地雙峰上兩個精巧的小點點也清晰可見。
匆忙穿上宮衣,才可外出,不然給人看見了,就是一個失禮之罪,雖然沈幽蘭不怕,但是也不想惹些麻煩。
出了門,就望了上去,這時,雪過天晴,夕陽暖暖地照在天地之中,閃著耀眼地光輝,沈幽蘭靜靜地,用望氣之法,向某地看了上去。
燦爛陽光之中,一條白龍而上,具五爪,有二角,在光輝中吞云吐霧,甚是高興。
再過片刻,這跡象消失,再不會顯示,這是成龍的一瞬間顯示,在附近十里內才可看見,之后就潛伏,再難測看。
“王上大業已成,可稱帝了。”成龍就可稱帝,此是理所當然,雖然這時還不是真命天子,但是至少可稱得上半片江山之主了。
而幾乎同時,李播也收回了望氣之法,他默然。
“老爺,王上召見內閣會議。”一家仆獲得通知,輕聲上前說著。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等他退下,他才抓起一把雪,又灑于路上,嘆的說:“吾父啊,吾道成矣。”
輔助一人成龍,關系甚大,不可思議,如是不成,萬劫不復,如是成功,也可雞犬升天,如非如此,何必參與此事?
當年,點楊家龍穴,是李播之父,寄希望他成龍,結果楊素身死未成,其父就立刻吐血而死,死后也萬劫不復。
楊素之后,楊玄感造反,李播就沒有敢于參與,見證他身死,本心灰意冷,卻想不到楊宣凝三代而興,今日終于化龍,如此,就是李播之父也可超生。
勝,是天數,不勝,是逆天,成王敗寇之間,奧秘不可說,但是原則就是如此簡單。
化龍,并非龍脈就可,最重要的是占領大地,因此才得人皇之氣,楊宣凝已定南方,并且格局已成,大勢已就,基業穩固,才得化形。“你是三代之烈,前赴后繼,我家也是三代與你共存亡啊,平定亂世,盛世而創,掌數百年氣數,億萬黎民之生死,功大不可說啊!”李播喃喃的說著。大唐第二卷一刀轉戰三千里第一百零七章大勢已成當化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