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在朝鮮第二十三章破局 靜的午后,陽光無遮無擋灑了下來,照得整個漢城一彩。酷熱的天氣下,一切都顯得無精打采,連街上行人都顯得懶洋洋的。漢城中心處景福宮最高的鐘樓矗立在那里,望過去,鐘樓的輪廓都因為熱氣而浮動起來。
漢成的節奏本來就不快,因為這個炎熱的天氣,顯得更加的懶散了起來。街頭巷尾,都是穿著白色民族服裝的漢城百姓們百無聊賴的坐著。一切的一切,都顯得和往日沒有什么不一樣,這個歷史也相當悠久的王國,過去的日子這么過,似乎這樣的日子,也將一直的持續下去。
離景福宮不遠的日本駐漢城公使館里,同樣顯得安安靜靜,只聽見蟬鳴的聲音。打著白色綁腿,穿著黑色軍服的公使館衛兵,在陽光之下站得筆直,渾身都已經給汗濕透了,戳在那里象一個個只會呼吸的木偶。雖然安靜,但是卻不知道為什么,這里的空氣繃得緊緊的,一點火星,似乎就會讓這里爆炸一般。
兩天以來,每個夜晚,都有憧憧人影在使館內行色匆匆的來來去去。每個人都是臉色凝重,使館旁邊的衛隊兵營,更是早早的就加以戒備,每天晚上都加上了雙崗。軍官兵士所有假期全部取消,一旦有朝鮮百姓無意中稍微靠近使館,就能聽見日本衛兵那種帶著氣聲,聲嘶力竭的警告聲音。
每個公使館的外交人員,都是神色緊張。來去匆匆,每個人都顯得易怒而暴躁。尤其以杉村公使為首。這幾天來,杉村每夜都要靠大量地清酒才能睡那么三兩個小時。然后就是滿眼通紅的起來,用他地外交馬車一趟趟的來去于公使館之間,接送著從來不露頭的秘密訪客。每個夜晚,更是憂心忡忡的背著手在公使館院內一趟接一趟的轉圈。
只要任何一個經過訓練,并且有心的情報搜集人員和分析人員。都能得出日本在漢城準備著什么舉動地結論。
可惜,朝鮮實在太過偏遠。世界上的列強們在亞洲,忙著在印度支那劃分勢力范圍,忙著在清國身上想攫取更多的利益,忙著在中亞這個世界島的交匯點明爭暗斗。實在沒有什么西方國家關心這個古老偏遠貧瘠的小國。而這個小國,在未來的日子里,卻關系著東亞兩個國家百年的氣運消長…………這個時候,沒有人可以想到那么多的,就連切身相關的清國外交官員們也沒有這種敏感。朝鮮兩個欽差大臣的爭斗,已經牽扯了在漢城地清國外交官員們的全部注意力。在這個爭斗還沒有結果。他們還無法確定到底抱著那條粗腿繼續保住官銜和飯碗之前,日本公使館就算杉村公使在漢城街頭裸奔。也不關他們地事情。
局面逐漸就在這一片死氣沉沉當中,越走越遠,直至狂奔而去。
“閣下!閣下!”小而急切的喊聲從走廊那頭一直傳到走廊這頭的和室當中。和喊聲一起響起的,是皮鞋敲打著木頭地板的聲音。
端坐在室內的川上操六中將淡淡一笑,鎮定地不動聲色。這位在密云不雨中,在漩渦中心操控著這一起的陸軍智囊。這些日子和那些躁動的人們不一樣,一直顯得鎮定冷淡。甚至還有閑心練字賦詩。除了眼底的黑眼圈之外,一切如常。
腳步聲和喊聲越來越大,和室玄關的門猛的一下被拉開了。映入室內諸人眼簾的,正是一臉興奮,激動緊張得快要暈倒的杉村公使。他穿著全套的外交禮服,看來今天是有什么交涉活動的,這個時候已經滿臉通紅,大張著嘴喘不過氣來。看著川上操六他們,一手揮舞著手中一疊信箋。一手就猛地扯自己領結。
川上不動聲色,他面前兩個客人卻一下站了起來。兩人正是金玉均和樸泳孝。金玉均和杉村一樣激動得臉色通紅。樸泳孝卻是一片青灰。
杉村喘了好幾口氣,眼鏡直直的瞪著川上操六。終于爆發出了一句:“川上閣下!平壤亂起!東學黨起事,清國徐一凡軍,已經開槍鎮壓!徐一凡軍,已經全面卷入平安道亂事當中!”
他地聲音大得嚇人,金玉均眼鏡一閉,激動得差點要暈過去。川上卻平靜的道:“這樣啊……什么時候發生的事情?消息可靠么?”
杉村穿著鞋子就跳進了和室當中,揮舞著手中的信箋:“天佑俠團傳來的消息,快馬傳遞。平安道的所有驛傳,都已經被天佑俠團的志士們封鎖。變亂是三天前發生,跑死了好幾匹馬,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傳來的!絕對可靠!閣下,我們時間不多,天佑俠團志士為我們爭取了兩三天的時間,我們不能錯過!必須改組朝鮮現政府!”
川上慢慢的接過了信箋,細心的看了一眼,然后扶著膝蓋緩緩的站了起來。三個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背后含義各各不同,尤其以金玉均的最為熱切,幾乎要燃燒了起來!
川上輕輕道:“金君,如何?”
金玉均血都已經沖上了腦門,想張嘴說話,卻一時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他閉上眼鏡,激動的淚水大顆大顆的涌了出來。
樸泳孝彎著腰,在一邊恭謹的替金玉均說話:“閣下,我們已經聯絡好忠翔府,升平署,內掖廳等處,我們的開化黨殘部現在雖然不掌握實權,但是他們的閑職位置,都在宮禁。以大院君議政大臣為張討對象,在日本朋友的鼎立支持下,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現在清軍陷在平壤,而漢城大院君麾下的武力不堪一擊。我們已經集合了五百志士和開化黨骨干,已經武裝完全。隨時準備起事清君側,重建開化黨政府,斷絕和清國關系,開始與日本帝國提攜共榮地朝鮮王國新時代!”
話是很好,但是這位樸泳孝卻說得有點中氣不足,還有點兒吞吞吐吐。川上只是微笑。杉村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混蛋!帝國為了你們殫精竭慮,多少志士在朝鮮出生入死,你卻這么不熱情激動!
金玉均按住了樸泳孝肩膀,努力的穩定著自己地情緒,一字一字的道:“我們已經全部準備好了!就等著開始行動!”
語意決絕,義無反顧。
川上微微一笑,點頭道:“那就后天中午開始行事吧,杉村君到時會去拜會李王殿下和閔妃殿下,他會全力配合諸君的。今天晚上的集結商議事宜,杉村君也會全力給諸君提供幫助的…………在此。我期待諸君成功。建立一個和帝國友誼永存的新朝鮮…………”
金玉均重重點頭,深深鞠躬。但是他沒有轉身離開,卻是抬頭看著川上操六,眼神直直地:“……閣下,多謝日本朋友在北朝鮮引發了東 變亂……可是,在那里變亂的情況如何?我百姓子民重?”
川上神色一直淡淡的。低聲道:“這些,是朝鮮維新,所必須要付出的代價。金君,開槍的,是清軍。下令開槍的,是清國大臣徐一凡。”
金玉均又閉上了眼睛,再次深深鞠躬,直起身來,已經滿臉的堅定:“但愿朝鮮,再不會有宗主國騎在頭上。但愿朝鮮,再不會聽到清國人的槍聲。但愿朝鮮,能走上和日本帝國一樣的維新開化道路,和日本一樣,成為東亞地新興勢力!如果如此,我死又何惜?”
言罷,轉身而去。樸泳孝張惶的又鞠了幾下躬,忙不迭地跟了出去。杉村公使明顯被金玉均的話語所打動,同樣深深鞠躬為他送行。直到腳步聲在走廊上遠去,他才抬起頭來。
川上操六站在那里,神色卻是若有所思。
杉村低聲道:“閣下,既然已經開始,在下也決定賭上性命,一定要讓這場政變成功!不再蹈甲申之變的覆轍!多謝閣下這些日子的幫助指教!”
川上操六卻沒有多激動的樣子,含笑只是反問:“你覺得會成功么?”
杉村語調同樣堅定:“清國在漢城實力空虛,金君他們卻有五百決死志士,背后還站著帝國八百精銳作為他們的堅強后盾!有金君這樣堅強地日本友人在,閣下,帝國在朝鮮的未來,一定是一片光明!”
川上操六驀然哈哈大笑,到了最后,只是輕輕一點頭:“希望如此吧,我們就把希望寄托在金玉均閣下這位日本友人身上吧!”
他不等杉村回答,就大步的走出了和室:“后日中午,按照時間發動,你在景福宮配合,而我掌握著軍隊,保持著和國內的聯絡。杉村君,努力吧!”
杉村愣愣的站在那里,雖然心情還是激動萬分,卻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川上操六爽朗的笑聲當中,總有一點點諷刺的味道。
北朝鮮平安道。
這里的天氣,也同樣的慢慢放晴了。
在禁衛軍軍營當中,到處都是人。部隊一支支的開了出去,空出來地營房,就收留了大隊大隊從各處工地,各處商路,各處貨棧中自己逃出來,或者被解救出來的數萬工人商人技師。詹天佑已經從建設總指揮,搖身一變成為難民安置總指揮。忙著四下分發食物,給他們安排住處,每天穿梭在這些逃難出來地人們當中。
從白天到黑夜,槍聲總是不斷的傳了出來。逃難的人們,不少是從朝鮮暴民的棍棒刀槍之下掙扎出性命出來的,聽到槍聲,看到遠處火光,每個人都是惶恐不安。但是一旦看到在四周警戒的留守禁衛軍士兵,還有彎著腰垂著頭到處奔忙的詹天佑他們的身影,都安靜了許多。在他們的經歷當中,可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事情。軍隊不僅拼了性命來解救他們,還將自己地營地空了出來。讓他們住進去,自己卻整夜的在泥水警戒守備。
至少大清開國兩百多年來。從來沒有過哇!口口相傳當中,都是匪過如,兵過如洗。兵大爺比土匪還要可怕一些兒。現在這些兵,現在卻是這樣!
這些兵,可都是徐大人帶出來地。那個整天象老媽媽一樣奔忙的詹大人,也是徐大人的手下!
大清國要是多一點象徐大人這樣的官兒。那該有多好?
每天不管白天黑夜,都有人象徐一凡的帳篷方向跪拜磕頭。要知道徐大人為了給傷員騰房子,連自己幫辦公署都讓了出來,帶著家眷住進了帳篷里面!
這些無數人朝著跪拜的帳篷群,現在卻是一片緊張而殺氣騰騰地氣息。
仰帶著戈什哈們守在帳篷口,每個人都是荷槍實彈。內有數萬難民,外有數十萬的暴民,每個人神經都繃得緊緊的。部隊撒了出去,就只聽見槍聲連天。雖然不斷有軍報送過來,可是他們可沒這個福分看著。都不了解這樣暴亂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偶爾有傷員送下來,抬著傷員的兵士們一個個都眼睛血紅。看著人都是一股子殺氣。沒人敢湊上去多問一句話。大家心里都納悶,外面到底殺成什么模樣兒了?大人又整天在帳篷里面,一天下來,就是對著地圖冥思苦想,還扳著手指頭喃喃的在那里算時間。大人又到底是什么打算?
不過這些日子,仰和戈什哈們胸膛都挺得高高兒的。原因無他。都是那些百姓崇敬的目光所致。當兵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理直氣壯揚眉吐氣過,自豪得了不得。咱們保護了這么多百姓!
什么時候徐大人才肯發個號令,讓咱們也上去開開槍,見見血?
仰正按著腰間六輪手槍胡思亂想的時候兒,就看見外面一陣騷動。人群向左右分開,就看見一個高級軍官帶著麾下軍官快馬趕了過來。
那軍官高高的個子,嘴角總有一絲笑意,軍帽下面腦袋還光溜溜的。除了楚萬里還有誰?他身邊衛士一個個都是殺氣騰騰地,不少人馬靴上面還滿是血泥。楚萬里身邊正是奉命留守禁衛軍營地的一標標統張旭州,還有一標一營二營地正副營官和八個隊官。其中一個隊官正是徐一凡的準小舅子李星。他總算如愿以償的離開詹天佑手下當了軍官,穿得筆挺的。臉也繃得死緊,一副優秀少壯軍官的做派。
楚萬里和李云縱同時撒出去,各人指揮一個方向的禁衛軍,兜一個大向平壤府分進合擊,他可是負責一個方向地。現在平亂又進行得這么緊急,他怎么突然回來了?
幾個戈什哈兜面面相覷,仰也是滿肚子疑問。不過看著楚萬里到了眼前翻身下馬,他可不敢怠慢。當即就是一個千打下去:“屬下參見楚軍門!軍門是不是要見大人?”
楚萬里站在地上,笑嘻嘻的摘下帽子,摸了摸光腦袋。看得仰臉色青了一下,心里總覺著楚萬里是故意給他看自己剪了辮子的。禁衛軍當中,很多南洋學官出身的都沒有辮子,大清現在也不會為了沒辮子砍人腦袋。可是從北洋出身的,就只有楚萬里是光腦袋!
只聽見楚萬里笑道:“四貝子爺,我大老遠的回來,不見大人還能見誰?要不貝子爺給我介紹哪位格格認識一下兒?”
仰臉色頓時鐵青,咬著牙齒道:“禁衛軍中,沒有什么貝子不貝子的,我去為大人通傳…………”
他話音還未落,就看見帳篷簾子一掀,里面探出了徐一凡的腦袋,他臉色也是鐵青顏色的。往日的隨意早就沒了蹤影,眼袋深深地,看起來老了幾歲的樣子。皺著眉頭看著嬉皮笑臉在那里逗悶子地楚萬里 小子給我滾進來!軍情如火,還在那里廢話!”
楚萬里一笑,啪的行了一個徐一凡帶頭做過的新式軍禮。朝身后手下一揮手,大步的就走了進去,只留下仰在那里青著一張臉和自己較勁兒。
軍官們轟隆隆的走進了帳篷,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怨婦的模樣兒。訓練最好,骨干最多。軍官也最爭強好勝地一標兩個主力營都留在這里守營,聽著外面槍聲連天接地。一個個都是怨天尤人。覺著命比黃連還苦。
軍隊操得要死人了,還不是就為著開槍打響的日子?一標短短歷史上,一直都壓其他各標一頭兒。現在可好,以后都要夾著尾巴做人了!從一開始徐一凡就給他們灌輸地軍官榮譽感,讓這些年輕氣盛,學兵出身的軍官們。覺著這次守營而不出擊,跟天塌下來來差不了多少。楚萬里一天一夜之后,從前線趕回來,突然叫上他們帶著營官隊官覲見徐一凡。不少人就是帶著一肚子惱火來的,進了帳篷行禮的聲音都顯得加倍的大。張旭州還加了一個重重的跺腳,似乎就是要讓徐一凡知道他到底有多不爽似地。
可是徐一凡卻恍若不覺,連頭也不回。只是負手看著帳篷壁上掛著的大副朝鮮地圖。地圖是北洋印書局印的十萬分之一的地圖。也是北洋一代代學測繪的軍官們的心血。這已經是現階段,徐一凡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朝鮮地圖了。地圖上面,漢城的位置,用朱筆重重的勾了一個。
整個帳篷里面。又悶又熱。陽光還透不進來,顯得陰暗而又潮濕。幾盞馬燈掛著。卻又給帳篷里面增加了更多地煙火氣。比起幫辦公署的條件真是天上地下。但是看徐一凡站在地圖前面,腳下已經是一圈汗水地水漬,都不知道他站在這里多久了。連在后面的帳篷里面,隱隱有丫頭老媽子的聲音傳出來。大家都知道,徐一凡將他所有家眷,也都趕進了同樣的帳篷里面!
看著徐一凡一天一夜下來就瘦了一圈兒的身形。幾個軍官肚子里面的怨氣。不知不覺地就沉了下去。
這樣的大人,國朝未有哇…………
一片安靜當中,就聽見徐一凡頭也不回的淡淡問道:“戰事如何?”
楚萬里一笑:“尸山血海!左協右協已經成抄擊態勢,已經取得聯絡。我將指揮權移交給云縱,就帶著一標三營的弟兄回來了,這次,咱們能讓朝鮮記一百年!”
一句尸山血海,讓軍官們的怨氣又上來了,紛紛哀怨的看著徐一凡背影。
大人,肉快吃光了。讓咱們啃點骨頭吧!
徐一凡轉身過來,看也不看那些軍官的眼神兒。只是盯著楚萬里:“知不知道我叫你回來做什么?”
楚萬里也直直的對視著他的目光,坦然道:“大概明白一點兒。”
“三營接防營地,一營二營做好開拔準備。需要多長時間?”
“回大人的話,兩個小時!”
“一天一夜,你們帶著全副武裝,干糧彈藥,能行軍多遠?”
“不下一百二十里!”
軍官們一個個都激動了起來,互相看著,眼神急切地交流。大人打算用他們了?還準備讓他們強行軍,是不是發現了暴民的集結地所在,要他們遠程奔襲,擒賊先擒王?
朝鮮山地地形,部隊也才成軍。楚萬里說出了一天一夜強行軍一百二十里已經是說得滿滿兒地了。不過軍官們都有信心,一標吃得下來!
徐一凡吸了一口氣,微微搖頭。他現在領導藝術是越來越精通了,一路都是驚心動魄過來,再沒有這點本事那就廢柴啦。晾了手下最精銳的兩營人馬一天多,現在正是求戰最熱烈的時候!
“五天五夜,八百里山路!每天,你們要奔襲一百六十里!”
所有軍官都是一震,帶著一支新軍,全副武裝,一天一百六十華里的強新軍。一天走十六個小時,每小時都要五公里!而且還是朝鮮這樣的山地!大人究竟要他們做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地圖上面投過去,平壤和漢城之間,在一條彎彎曲曲的道路上面,朱筆隱隱約約的將兩地連了起來。八百里,正是從平壤奔襲到漢城的距離!
朝鮮北部的平亂戰事正是如火如荼,徐一凡卻要兩營一千五六百軍官士兵,直撲漢城而去!
楚萬里神色難得的嚴肅了起來,靜靜的又行了一個軍禮:“請大人頒令。”
徐一凡看著自己一手帶出來的這些軍官們,背著手走了幾步:“我九千大軍駐于平壤。這暴亂還不期而至。原因只有一個,有人幕后操縱!想我大軍陷于北朝鮮。而在漢城腹心之地有所舉措!甲申壬午之亂,就在眼前!一旦再來一個甲申一樣地政變發生,可沒有第二支慶軍再守在漢城平亂了!
榮祿那個家伙,一心只想摘下老子的頂子,奪了老子地兵權。在他腦子里面,從來就沒有想過。朝鮮是我們這個國家不容有失的利益線。一旦失守,東北直隸山東,就都是門戶大開。黃海渤海,都可以讓人自由來去。他們不想著這個國家的利益,我想著!必須有一支軍隊,盡快出現在漢城。理由也很理直氣壯。東學黨亂起,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波及漢城,作為朝鮮的宗主國,我們必須保護他們的安全,這是為他們著想!
我就要你們。釘在漢城,如果到了那里。亂事已起,就給老子平下去!只要還能找到一個姓李的家伙,咱們就能扶植起一個新地朝鮮政府!如果趕得及時,就給我釘在那兒,讓所有人,在北部變亂未平之前。放個屁都要給你楚萬里打報告!
就五天時間,能不能趕到?!”
言罷,他站得筆直的,死死的盯著楚萬里。
這一切,都是精心算計的結果。時間空間的配合,讓徐一凡算得心力交瘁。這輩子沒在短短的時間里面死過這么多腦細胞。
他的蝴蝶翅膀,的確扇動了整個歷史。
他將慶軍帶離漢城,又因為權力爭斗。讓清國在朝鮮勢力的注意力,也完全集中在了平壤一帶。漢城腹心,幾乎就無人關心。而且異常的空虛。
這一切,自然給了有心人機會。只要能想辦法。讓他地武力陷在平壤一帶,在漢城,幾乎就能為所欲為!想政變幾次就政變幾次!一旦政變成功,那么就再也無法平定下來。日本勢力就會很快介入。甲午戰爭也將提前!
正好,朝鮮國土上,有東學黨這么一個一點就燃了干草堆。有心勢力撥弄其中,操縱起來是極其容易的事情。東學黨起事,比歷史上面早了幾乎半年。
但是正因為這個突如其來地機會,讓他有了一個破局的機會!
前段時間里面,他為了 賽跑,強行推動成軍諸事。不得不飛揚跋扈,甚至已經違背了官場通行的準則。風頭強勁得人人側目。遭到打擊是很自然的事情。頭上還有榮祿這么個正使,榮祿背后還有慈禧撐腰。雖然他在盡力化解,先是震懾住了袁世凱,又拉動北洋李鴻章緩解了撤軍危機。但是在朝鮮的榮祿,如果敢于強來,他還真沒什么好化解的手段!總不能現在就扯旗造反吧!那一定會死得很難看。他還遠遠沒有到眾望所歸地時候兒呢。
東學黨起事,最好的結果,還是在漢城先鬧起來!政變也好,暴亂也好。榮祿作為宣慰正使,難辭其咎。一定要負這個責任。可是又不能讓政變真的成功,必須鎮壓下去。不然建立了一個什么屌毛傀儡政權,邀請日本派兵支援。那甲午真的要提前在今年了!他的兵,可還遠遠沒有練好!
這個時間,必須要控制好。要讓榮祿倒灶,而他卻能成為扶危定難的功臣。
反復的推算時間,他派大軍開始平亂,消息就會傳遞出去。按照快馬通傳的速度。兩天多就能漢城,給他們兩天準備時間。四天就能鬧起來,一天政變結束,到收拾完局面再要一天。在扣了兩營人在手里一天兩夜之后,在預期中的政變才成功的時候,他派出地平亂支隊正好趕到。漢城不過五六百日本衛隊。他調了兩營一千五百人,再給他們四架作為秘密武器的機關槍,怎么也能打平了。現在地通信可沒有他那個時代那么方便快捷,只要兩天之內漢城政變能平息下去,那么日本根本來不及及時派兵過來!朝鮮就還是清朝的藩國!
只要能及時平亂,那他在朝鮮的地位,將無人可以動搖!
一切都是在刀尖上面跳舞,誰也不知道他算的是不是對的,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么變數。但是面對糾纏在一處的死局。他也只有如此破法!
一旦決定,也只有義無反顧。
徐一凡和楚萬里眼神碰撞了好一陣。選楚萬里也是精心考慮地。李云縱想當標準軍人,就讓他在平壤奉命殺人。而楚萬里靈活了許多。人又聰明,萬一有什么變數,他也可以應付。麾下兩員重將,一南一北,可是全部撒了出去。
,老子這也是在賭身家了!
徐一凡地話兒已經讓其他軍官們熱血。大人果然還是高看咱們一標一眼!飛兵八百里,強軍鎮漢城。那可是一國之都!哪個標有這個威風?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楚萬里,巴不得替自己主官趕緊領命下來。
楚萬里卻靜靜的道:“大人,屬下到了漢城,有沒有全權行事的自由?”
徐一凡哼了一聲,楚萬里這家伙還跟我要委托式指揮權啊?給你!
“只要不搶不燒不奸淫擄掠,一切都隨你行事!天塌下來,我給你頂著!”
楚萬里默然端正行禮:“屬下效死而已。”
一聲才落,所有軍官都是一聲大吼:“屬下效死而已!”
馬刺響動,十余名黑血的軍官轉身要走。徐一凡又是大喝一聲:“記住。五天五夜,八百里路。我只要朝鮮。還是在我們的刺刀之下顫抖服從!”
等楚萬里轉身離開,徐一凡可再支撐不住了,抖著腿找了個椅子坐下來,頹然地靠在那里。心思用得太深了,腦門一陣陣的抽痛。這個時候再轉動一點心思,都困難得很。想再考慮細一點。再完善完善自己的破局計劃,都是不能的了。
他昏昏沉沉的靠在那里,突然覺得滾熱的腦門一涼,一雙小手輕輕的在替他揉著太陽穴。他睜開眼睛,就看見一縷栗色的秀發垂在自己眼前。他竟然花了幾十秒鐘才想起來,這是李璇的頭發。
這三個丫頭,都讓他給趕到后面帳篷去住了。杜鵑和洛施當然沒有二話,難得是李璇也乖乖兒的。冰雪聰明地她當然明白他這是在收買人心。三個女孩子已經都隔得遠遠兒的不見面,現在住在一起,還不知道要有什么矛盾呢。不過他現在也沒什么心思去管。
剛才,李璇竟然過來悄悄地替他揉腦袋了。這丫頭什么時候這么懂事了?
他睜開眼睛。回頭想說聲謝謝什么的。就看見李璇果然站在他背后。一左一右居然是杜鵑和洛施,杜鵑又是陪他在南洋歷險時候的打扮,腰里插著六輪手槍。洛施不會玩兒洋槍,別了兩把匕首,雪亮雪亮的。兩個丫頭站在李璇身后,卻又刻意和她保持一點距離。
李璇站在那兒,俏臉上全是晶瑩的汗珠。傾國顏色,竟然讓帳篷都是一亮。看著他回頭,只是抿嘴頑皮的笑了一下。
軍國大事,對于這些女孩子,也不過就是一笑而已。
他下意識地伸手,捏住了李璇的小手。李璇臉一紅想抽,沒抽動。當著杜鵑和洛施又不好意思,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杜鵑和洛施的小嘴可就嘟了起來。
這不加掩飾的純然天真,讓徐一凡繃得緊緊的弦一下松了下來。
我可不能倒下啊…………除了篡清的夢想,我還要保護她們呢…………
此時在朝鮮的平安道土地上,一支支裝備精良,在短短兩天,就見夠了鮮血。磨礪出殺氣的新軍,從一開始的四下掃蕩,開始逐漸轉成向平壤府心合擊地態勢。
一隊隊騎兵往來聯絡,將各處分散的部隊集結起來。一個個命令傳達下去,行進路線,會合時間,攻擊方向,駐扎位置…………都流水一般發布下去。
分散掃蕩地新軍從哨集合成隊,又從隊集合成營。控制住了平壤府周圍的每一條通路。推進途中,一處處村莊被平定。大量裹抰起來暴亂的人們被前些日子的血腥鎮壓嚇破了膽子,從暴力的狂歡當中清醒過來,丟下兇器重新做起了良民。當那些軍人排成整齊的隊伍,刺刀如林一般的從各個村莊開過去的時候,那些一度起來暴亂的朝鮮百姓又一臉笑容地出差出糧,大碗小碗的送水。
暴亂才起。就在槍聲和新軍精密地調度,毫不手軟的鎮壓下。有了一些后繼乏力的樣子。
這樣精密的操控著平亂部隊的,正是李云縱。楚萬里給匆匆調走,指揮大權就全部落在了李云縱身上。他實在是天生的指揮人才,所有部隊地分布,他通過騎兵往來都掌握住。并且督促那些經驗缺乏的參謀人員每時每刻都標注著部隊的分布變化,隨時掌握著動向。
別人都有疲倦勞累。偶爾分心,或者給鎮壓過后的慘狀惡心住的時候兒。他好像腦子里面只有番號,數量,彈藥存量,任務執行情況這些事情。整個人就跟 冰冰的刺刀仿佛。以不動感情的態度,還有充沛的隊隨著他的指揮轉動。
這么一支新兵訓練兩月,教戰不過一個月,新得不能再新的部隊。短短兩天,就從分散掃蕩,變成了對暴亂中心平壤府地向心合圍態勢!
名將的位置。似乎就是為他預備好地。就等著他將來坐上去了。
在部隊里面,他沒有楚萬里這樣的好人緣。沒事兒也不喜歡往徐一凡那里湊。徐一凡平時態度溫和,也頗有一些隨隨便便,不少嫡系軍官和徐一凡都是言笑不禁。徐一凡也是王八蛋兔崽子的叫。可是對李云縱,徐一凡向來都是正裝接待,對自己這個屬下很有一點尊重。
所有軍官,都在這場見血的練兵當中得到考驗。找到自己應該坐的位置。
“軍門,是不是可以發起沖鋒了?我看對面那些東學黨,是沒膽子沖過來啦。”一個協本部的參謀大著膽子向李云縱發起了建議。
他們右協本部,就在一處高坡上面,李云縱有馬扎也不坐,在山坡上面站得筆直。舉起望遠鏡聚精會神地打量著對面。
三個營成一個半弧向前推進,將所有的死硬暴亂分子驅趕著向里面退去。越聚集越多。但是到了一條小河邊上,不知道為什么,他們卻再不后退了,三個步兵營也開始向心集結。成半包圍態勢。列陣和他們對峙。
在他們山坡之下,就站著右協一標三營的官兵。扶著槍站成四個連橫隊。靜靜的等候著軍官的命令。在對面小河之前,平緩的山坡上面,人山人海,也不知道有多少衣衫襤褸的東學黨徒。他們都是渾身泥水,有的還是血跡斑斑,粗略估計,也有四五千人。舉著鋤頭木棒,身后飄著雜亂的旗幟。恐懼的望著對面。
三營所有步槍都已經上了刺刀,從東學黨徒方向望過來,就看見一片寒光閃動。
漸漸地,對面有聲音響起,越來越大,直到變成了呼喊。他們用的是漢語,仔細分辨,卻是一首詩。
“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盤佳肴萬姓膏。燭淚落時民淚落,歌聲高處怨聲高…………怨聲高!怨聲高!”
吼聲一直回蕩,不少已經負傷地黨徒,也站直了身子。
山坡上的參謀軍官們,悄悄的也站直了身子,互相看看。原來輕松的笑意,也有些兒不見了。
李云縱放下望遠鏡,臉色平靜得象剛睡醒:“咱們快逼近指揮這場暴亂的大本營所在了……要盡快抓住這些混帳,將兵力騰出來,大人隨時要調用。”......軍官們都是默不作聲,李云縱淡淡吩咐:“命令營官,發起沖鋒。隊形什么的,不用我教他們了吧?先射擊,逼近了用刺刀,趕他們下河!”
參謀們互相望望,一時沒人動。
李云縱看看他們,轉身向自己衛士走去,伸手拉過了衛士牽著的馬韁繩。等他翻身上馬,才拉了一下馬頭,沖著那些也是才接受了部分速成訓練的參謀軍官們。
他的臉上,難得的有了一點表情,卻說不上來是什么。只有眼神當中的目光,象刀子一般的銳利閃動。
“你們要記住,我們是哪個民族的軍隊!只要為的是自己民族的利益,我不怕自己下地獄!傳令,前進!”
漢城,夜色已經漸漸的籠罩了下來。白天的暑意,也已經消退了幾分。
在清國宣慰欽差大臣公署后院,幾輛馬車正忙忙碌碌的準備著。一件件大人路上要用的東西,都川流不息的搬了上去。每個人都忙得是滿頭大汗,穿著整齊的巡捕官兒們,在隊伍當中跑來跑去,大聲的指揮著。
“慢著點兒!這是大人的水煙袋,煙嘴兒可是翡翠的,翡翠的!”
“不是這個凈桶,是那個紅漆的!這個舊了,誰還留著的?你們這幫王八蛋,真是吃人飯不會辦人事兒!”
“酒,酒!當心碰著了!原泡子的老窖,千里迢迢搬到這兒,灑了碎了那還了得?追了你的功牌,攆你走路!出門當叫花子,游回天津去!”
人們都忙忙碌碌,給吵得天昏地暗。不時有人撞在一起,就是各種口音的罵聲響起。突然間不知道誰噓了一聲兒:“大人來了!”所有人都頓時安靜了下來,忙不迭的打千下去:“大人!”
夜色當中,果然是榮祿捧著一個銀水煙袋,在兩個差官提著燈籠照路之下,一搖三擺的過來。看見眾人行禮,還和氣的擺了擺手。
看來今天榮大欽差,心情不壞。
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原來老交涉公署的委員,只是彎著腰等著聽榮祿的吩咐。
“到了白天,你們還是坐著有我欽差節旗的馬車四處走走,飛飛片子。讓別人以為我還在漢城,這兒保不準有徐一凡的耳報神,可不能讓他知道我上路了!”
委員忙不迭的彎腰答應。
榮祿笑笑,拿起紙吹撲的一聲吹著,就去湊煙窩點火。那委員卻不長眼睛的加了一句:“大人,萬一……您不在漢城的時候兒,有什么變故,屬下們請誰的示?”
榮祿臉一下沉了下來,煙也不點了:“有什么變故?能有什么變故?來回半個月的功夫,天還能塌下來?你們都是老交涉了,我不在就不能應付了?拖著就是了,當官這么頂容易的事情,還要我來教著你們?真是混蛋!我去也是把禁衛軍帶回來,為了鎮住漢城!我離開漢城這半月功夫,要是誰透露了我離開的風聲。我也不參啊彈的,頂子不痛不癢,有銀子就捐回來了…………老子是軍法治屬員的,明白不明白!”
那委員斗大的汗珠都下來了,半個屁也不敢多放。唯唯連聲的就退了下去。
榮祿沒了抽煙的心情,將水煙袋塞給差官。背著手散步磨牙齒。
徐一凡啊徐一凡,你嚇得住袁世凱,又能拉李鴻章幫你說話兒。這下老子親自過來,看你又怎么蹦達?一山不容二虎,老子還想再朝上爬呢,能給你治住?
他抬頭又看看漢城的夜空,天上有一點浮云,明兒又是一個好天氣。黑暗中,漢城安安靜靜。
這么個小國,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還能有什么大事兒了?
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