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怨自己人品差 葉晴歌含笑不語,看著瑯琊目瞪口呆的模樣,心中感慨萬分,快樂和平庸只能使人膚淺,這三年來嘗盡普通人辛酸的蟄伏,就當作是一場對心性的磨練吧,滴水穿石,她能夠感受瑯琊的改變。
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爾自芳。瑯琊陪著姑姑葉晴歌耳濡目染生活了三年,原先的年少輕狂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讓蘇惜水耳目一新的內斂城府,溫潤如玉,她凝視著他將那杯茶喝盡,內心滿足,本以為再沒有誰有資格讓她去泡一壺茶彈一曲古箏,世事難料,大驚大喜之下,蘇惜水呈現出一種生理上疲態。
葉晴歌讓瑯琊把蘇惜水送下樓,一路無語,直到蘇惜水打開車門,瑯琊才輕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
蘇惜水喃喃道,繼而笑容燦爛如夏花,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瑯琊的臉龐,最終嘆息,纖細玉手懸在空中,“以前的你是從來不說這個詞匯的,在你的字典中沒有所謂的后悔,所以也就沒有對不起,從你嘴里聽到這個詞語,我真的有點無法適應。”
“我有妻子?”瑯琊疑惑道,他不明白為什么既然他有妻子,這個來自似乎在南方政界很有影響力的蘇家的女人為什么依舊跟他關系曖昧,他可不覺得一個男人虎軀一震就能讓她這么優秀的女人變得花瓶,當今這個社會一個有權勢的男人固然可以包養許多情婦,但要公開關系讓女人分享愛情,似乎很癡人夢話。
“有。而且是一個完美到我連嫉妒都不愿意去做的女人。”蘇惜水笑容輕微苦澀,對一個女人來說還有什么比“情敵”太完美更來得讓她有挫敗感?
瑯琊徹底無語。
那蘇惜水是他的什么人?情人?紅顏?
“對中國人來說婚姻就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可對愛情來說是不現實的,優秀的人,不管男女都有可能是一個蘿卜好幾個坑,所以呢,每天都上演著癡男怨女悲歡離合。很多男人確實有錢有權后就變壞,不過連變壞資本的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蘇惜水笑道。
“很強大的理論。”瑯琊深以為然地摸了摸下巴。
“這是以前你跟我說的。”
蘇惜水一臉促狹笑意,見瑯琊再次被震住,她似乎有點喜歡這種奇異的感覺,雖然第一眼她就確定他不是曾經的那個男人,但相處下來,卻總能夠讓她發掘出能夠與往昔融合的形象,這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在挖掘一個寶藏,時不時會有驚喜。
內心被溫暖填滿的蘇惜水并沒有坐進她的這輛奧迪,只是走向花壇水池邊,輕輕坐下,柔聲道:“對我來說,與其跟別的女人分享愛情,也要比跟一個平庸男人過一輩子要來得幸福。事實上,拋開花心這一點,你,哦,以前的你確實是個在女人眼中很完美的情人。”
“看來以前的我還算是大師級的花花公子了,連你這樣的女人都給出這么高的評價。”瑯琊自嘲笑道。
蘇惜水不置可否,只是坐在瑯琊身邊,伸出手指去觸及水面,輕輕點破,泛開一陣漣漪。
直到離開,蘇惜水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瑯琊安靜地坐在花壇旁邊,給納蘭紅豆發了條回家有急事的消息,這妮子就沒有乖乖打擾他。姑姑葉晴歌許久見他沒有回去,便走出房間來到他身邊,她站在瑯琊身前蹲下來,伸手摸了摸依然發呆的他的頭,道:“有沒有周公夢蝶或者南柯一夢的感覺?”
“姑姑,其實我并不好奇我以前是什么樣的人,真的。”
瑯琊柔聲道,凝視著幾乎和他面對面的姑姑,這張清冷絕美的容顏,他三年一千多個日子凝視了無數次,卻從未有視覺疲勞的感覺,他嘴角揚起一個孩子氣的弧度,“也許是我自私,是我冷血,我即使見到蘇惜水,這個我曾經的女人,我并太多的感觸,即使我覺得我應該安慰她應該說些什么,可我就是做不到,在我看來,她跟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姑姑不怪你,因為你是瑯琊。”
葉晴歌雙手捧著瑯琊的臉,溫柔道:“你還不是葉無道,即使有一天你恢復記憶,你仍然是瑯琊,從前你擁有的,你都會擁有,以前你未曾擁有的,你也將握在手中,女人,權勢,力量,江湖,天下,這些男人夢寐以求的東西,都將是你的。”
“真的?”
瑯琊是第一次如今近距離地凝視姑姑,他甚至能夠感受到姑姑的體溫,眼前這張冷淡示人的絕世容顏也只有面對他才會流露出令人心顫的溫暖,他輕輕抱住她,眼神清澈,不等姑姑回答他的問題,沒有雜念的心胸中涌起一陣被壓抑三年的狂亂情緒,在葉晴歌耳畔以輕柔卻異常堅定的嗓音道:“姑姑,總有一天,我會比三年前的我走得更遠,爬得更高,那個時候,姑姑你陪我站在巔峰一起俯瞰這個世界,好不好?”
“好。”
葉晴歌呢喃道,深邃的秋水長眸中洋溢著不為人知的情愫,輕輕抱住瑯琊,她嘆氣道:“瑯琊終于不是孩子了,姑姑等你,等你君臨天下。”
瑯琊露出孩子笑容,松開葉晴歌,原本黯淡的眼眸綻放炙熱的神采,道:“姑姑,我要做天底下唯一能夠讓你看得起的男人,這樣就誰都搶不走姑姑了。”
這個結結實實的板栗絕對沒有半點水分。
葉晴歌兩頰酡紅,如同被秋季勻染的牡丹,素潔中綻放出一抹顛倒眾生的嫵媚,她似乎覺得一個板栗還不夠,不等瑯琊抱頭,又是一個板栗狠狠砸下去。
“還說不說這種混話?”葉晴歌揚了揚手,站在瑯琊面前,一臉沒有太大殺傷力的羞澀嗔怒,她此刻的表情,若被以前那偶爾幾個能夠有資格跟她喝茶的男人看見,非恨不得把瑯琊大卸八塊五馬分尸不成,當然,以那幾個男人的手腕對付如今的瑯琊,要殺他,易如反掌。
只是今天的瑯琊,當真比以前那個叫葉無道的男人脆弱渺小嗎?
答案恐怕只有在瑯琊心中。
“我可不是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所以我嘴上不說。”瑯琊笑道,只要姑姑在他身邊,似乎天塌下來的事情他都能應付自如,也許是因為這三年艱難歲月是她一個人陪伴自己走過的緣故吧。
“嘴上不說?意思就是還會腹誹姑姑?”
葉晴歌莞爾道,“你這孩子,剛說你長大了,怎么還跟從前一樣油腔滑調,沒個正經。要不然是在大原則大是大非上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就你這輕浮脾性,尋常男人,我真的不屑一顧。”
“姑姑,我這可是金玉其內敗絮其外,圣人尚且因此而‘失之子羽’,所以你可不能以貌取人。”瑯琊耍無賴地笑道。
葉晴歌卻不再說話,如秋水深潭一般沉默,瑯琊幫她擦干凈身邊的位置,她坐在他身旁,兩個人并不說話,氣氛卻融洽而溫馨。
許久,葉晴歌輕聲道:“瑯琊,其實這三年你并不是非要跟著姑姑顛簸流離輾轉大江南北的,只是姑姑覺得你的性子需要再磨礪一遍,大玉需大雕大琢,方能成大器,‘欲為諸佛龍象,先做眾生馬牛’就是這個道理。瑯琊,姑姑的苦心,你能不能理解?”
“凡是姑姑做的,都是對的。”瑯琊聳聳肩道,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葉晴歌有點哭笑不得,只好撓了撓瑯琊的頭發,突然有點感慨道:“欲知世上刀兵劫,但聽屠門夜半聲。我們人啊,不要只顧著埋怨自己這一生災禍橫生,覺得人生為何不如意之事竟然八九,我們該多看看橫死在自己刀下的眾生又有多少?”
“姑姑放心,我并沒有怨天尤人,我只知道,朋友的背叛,對手的陷害,小人的誹謗,世人的短視,一切的一切,都不是自己弱小的理由,任何錯誤的發生必然都由自身引起。”瑯琊摸了摸鼻子,道:“即使出門被隕石砸,也得怪自己不早不遲地走到那個地方,怨自己人品太差。”
葉晴歌被瑯琊這個說法逗樂,忍俊不禁,破天荒露出一絲小女人的促狹笑意,道:“你這樣想就好,姑姑也經常這么安慰自己,你看啊我碰上你么個孩子氣的侄子,從來都是怨自己人品差,可從不怨你。”
瑯琊徹底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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