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第三章重歸羽嘉(中)
白術、羅思勉在秦山招募了千余人手,編入商隊的護衛團。裔天商隊的總部在下資,商隊護衛團自然也留在下資,白術、羅思勉二人脫離內府司的控制,素鳴衍便讓他二人留在下資統領商隊護衛團,隨他們留在下資的還有柳靜安,盛懷城同為商隊的執事之一,但是他目前要負責上唐的物資供應,暫時顧不上商隊的事情。
聶魯達雖說是自己人,但是龍騎營在編制上畢竟隸屬于羽嘉邊防軍司,用來起不那么趁手,素鳴衍只得用足侍衛營的編制名額,隨他進入上唐的五百將士,大半是從秦山狩獵者中招募的新人,真正稱得上精銳的還是原來一百多名老人。素鳴衍讓千賀長琴率領族人返回山中湖畔的營地,只讓岐伯、阮阿蠻率領十幾名千賀武士留在上唐峽營地擔當警戒。
素鳴衍在上唐峽營地住了兩天,心里想樓迦羅人在山中找了什么好地方,竟讓千賀長琴忙不迭的答應下來,生怕他要反悔似的。素鳴衍提及要去樓迦羅人的營地看一看,阿黛、青菱、采兒雀躍歡欣,路途勞頓,沒有好好休息,上唐峽正在筑城,浮塵掩面,雜鬧不安,殿下偏要她們一同住在營中,心里閑氣,心里正盼望著去樓迦羅人的營地看一看。
從上唐峽往北,只有一條極險峻的山道與樓迦羅人的營地相連,素鳴衍直接讓岐伯他們載著他們飛過兩道山嶺,就遙遙看見山中藏著碧波千頃,許多的樓迦羅人展翅在湖上飛翔,湖的東畔是一道開闊的坡地。樓迦羅人在此落足已有一年,但是將此地當成暫時的安身之所,只在湖畔修建了一些簡陋的棚屋。
素鳴衍從樓迦羅武士的肩上跳下來,看著早就在湖邊相迎的千賀長琴,笑道:“果真是個好地方。”
四面的青山隱隱,這千頃湖水藏在群山之中,卻沒有大河引水下山。所以在這缺水的羽嘉郡也無人知曉。
紫狻早晨隨素鳴衍他們一起離開營地。這時沒他們隨他們進入樓迦羅人地湖畔營地,此地沒有特別強悍地荒獸,素鳴衍心想紫狻獸初歸山野,性子一時收不回來。
青菱迫不及待的走到水邊,脫出鞋襪,光著潔白晶瑩的腳丫子。走入清澈的湖水之中,踩著細軟的湖沙,讓采兒也同她下水,采兒性子比青菱收斂些,站在湖邊。望著素鳴衍有些猶豫不定,阿黛坐在水邊。望著左右的樓迦羅人。雄性樓迦羅人青面突唇,但是雌性樓迦羅人莫不嬌美清麗,心里想:此地真是女兒身居住地地方,望著素鳴衍說:“殿下,我看我們就留在此地。回上唐峽人雜聲鬧,沒個清靜,還要跟未來的女主子摳氣。”
想到迢迢千里、半月行程竟沒正眼相對的納吉若蘭,素鳴衍不由的為之氣結,城池未筑、府宅未修,讓阿黛、采兒、青菱隨他住在營地,確實有些委屈她們了,素鳴衍側頭看著千賀長琴。說道:“要讓千賀先生為難了。”
“阿黛姑娘愿意來,天大的面子,怎么會為難?”
‘這……啊!”采兒有些不愿離開素鳴衍的身邊,內心里又喜歡此地,猶豫不決,讓阿黛輕輕掐了一記,話咽進肚子里沒說出口。”
阮阿蠻身為采兒、青菱等人的女衛,心里希望她們留在湖畔營地,這樣一來,也不用每日與六殿下相見,也就不會時時觸動內心深處地那道傷痕。
素鳴衍眉頭微皺,看著阿黛絕美的臉龐,說道:“怎么覺得你們迫不及待的要離開我似的?”
“采兒沒有……”采兒剛說出這話,又讓阿黛掐了一記,“啊,阿黛姐怎么又掐我?”
“你個浪蹄子,這里離上唐就三四十里的路程,你想見殿下,什么時候見不著,偏要整日粘在殿下身邊?”
“殿下身邊總要有個人照顧起居……”采兒略有些委屈地說。
“還是采兒想著我,你們倆人都沒心沒肺的,算了,你們出入軍營也不方便,不妨暫時住在這里,待上唐城建成再作安排。”
素鳴衍與千賀長琴、岐伯四處巡游,進入羽嘉的樓迦羅人不足八千,山中湖與湖畔坡地,勉強供他們生存,所缺物資,可以從外面運進來,南面有一道清溪流出山口,山口外有一條不分明顯的山徑,蜿蜒而下,想必是與上唐峽相連的山道。只要將這處山。封住,四面的地形都很狹窄,人很難進入此間。
素鳴衍指著那處山口,說道:“此地與上唐關城互為表里,也要注重守御之事。”
千賀長琴看了岐伯一眼,見他眼里也有許多不解,遲疑的問:“殿下是說我族可在此修筑城池?”
“哦,”素鳴衍應了一聲,“要修大城,困難重重,但是一點守御工事也沒有,如何與上唐關城互為表里?具體的事,你們跟江采離商議,物資向商隊要,至于如何運進山來,還要你們自己想辦法。”
“天下惟殿下不視我族為異類……”千賀長琴感激涕零,跟岐伯一同跪下來,不知道說什么好。素鳴衍讓他們地舉動嚇了一跳,他本是燕云荒原的少年,心里本無異類邪族的世俗觀念,也不知千賀長琴內心的感激有多么強烈,他只知道許給千賀一族的利益,是他們追隨自己理所當然的報酬。
阿黛、采兒、青菱、阮阿蠻也讓這邊的舉動嚇了一跳,阿黛皺皺眉頭,說道:“什么事情,動不動就跪來跪去的?”雖說有些不耐煩,但是語氣還是透露出些許的疑惑。
素鳴衍與身邊人,禮制不嚴,頗為隨便,對千賀長琴、尤溪等人尤為尊重,千賀長琴原是扶桑島的十二圣者之一,又是一族之長,千賀長琴在素鳴衍身邊的一年多時間,平時就算是揖禮都懶得行的。
素鳴衍將千賀長琴、岐伯攙起來。千賀長琴見六殿下許他們在山中筑城,迫不及待的想召集族人商議此事。風和日麗。素鳴衍也想與采兒她們親近親近,嫌千賀長琴、岐伯留在身邊礙事。湖畔、空中,到處都是樓迦羅人的身影,素鳴衍側臥在如茵的草皮上,望著清澈的湖水。青菱站在淺水灘里,雖說是初春的天氣。卻不覺得寒冰。
素鳴衍招手讓青菱過來,青菱擰著頭看遠處地采兒、阿黛,咬著嘴微笑,卻不動彈,素鳴衍讓她天真嬌媚地神情引得魂蕩神移。站起來待要去抓她,心里想起一件事。從懷里掏出阿多奈神花之果,心想:這里的天地元息充沛,映顏花大概也愿意在這里發枝散葉。將青果握在手里,閉目瞑思,將血脈流動的神秘力量注入青果。
青果發出柔和的青色光芒。青菱遠遠看見,好奇的走到素鳴衍的跟前,卻見他手里握著一只奇異地果子,琉璃一樣的表皮流轉著云一樣的紋澤,抬頭見殿下閉目垂肩而立,身上流露出柔和的氣息。
素鳴衍睜開眼睛,雙眼射出的光芒與青果一樣,青菱從他眼里看見大地、流云、山谷、河流、滄海、荒原……流動地幻覺。就像青果表皮上的紋澤一樣。素鳴衍仿佛回到經院地夜晚,熟悉的氣息,血液里流動的神秘力量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眼前的湖水在流動,素鳴衍心里起了念頭,覺得自己可以驅動這股神秘地力量,蹲下來,用手趴在草皮,挖了半臂深的坑,將青果埋在其中。在青果觸地的一刻,天地間的元息便以素鳴衍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源源不斷的涌入他的體內。
武者練化天地元息為丹力,術士視天地元息為元素之力,素鳴衍自從感覺到血脈里的神秘力量,就不知道這股力量從何而來,如何遠用,又該如何修煉使之強大,但在青果觸地地一刻,天地間的元息便源源不斷的涌入素鳴衍的體內,素鳴衍的一只手未離青果,天地元息便以素鳴衍為橋,涌入青果之中,青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根須,抽出第一片芽葉,芽葉生長,伸出地面……
素鳴衍也為眼前的事實嚇了一跳,見左手讓青果抽出的根須纏住,忙抽出手來,天地元息的涌動就此中止。
“殿下,”青菱詫異的看著素鳴衍,“殿下怎么會光明宗的萬物催生之術?”
素鳴衍手拍拍額頭,不知道怎么解釋才好,就算六階的光明系術士施展萬物催生之術,也比不他這么隨意,何況他根本就沒有學過光明系的術法,他目前的混沌系術法修為停留在四階的水準徘徊不前。
千賀長琴、岐伯從遠處走過來,見此地沒有異常,疑惑的問:“殿下突破地階瓶頸了?”
“光明宗的萬物催生之術只是五階的術法,你們怎么說殿下突破地階瓶頸限制?”
“啊,”千賀長琴這才注意要地上的映顏花樹,映顏花樹還只有一尺來高,初看上去跟山間的灌木沒什么區別,“此樹是殿下催生出來?”
“我明明感應到此處有魂力的波動,”岐伯眉頭一跳,警惕的望著四處。
“魂力?”素鳴衍疑惑的問,見岐伯解下腰間的佩刀,說道,“此地沒有他人。我剛剛想將一粒種子種在此地,天地元息竟以我為橋,涌入這粒種子中,這才驚動你們。”低頭看著地上的映顏花,黛青色的樹藤只有手指粗細,樹藤只有一尺高,卻生出一支側莖,素鳴衍知道,待這支側莖觸地生根,這株映顏花終有一天會遮住湖畔的天空。
“這是什么?”阿黛走過來,驚訝的問。
“映顏花,也就是傳說中的阿多奈神花。”素鳴衍語氣平淡,心里卻不平靜,若說岐伯、千賀長琴所說不錯,那自己血脈里流動的應該是魂力。素鳴衍在此之前不是沒想這種可能,在創世神話體系里,有“血的禁忌”“天賦覺醒”之說,這么都與魂力相關。人的精魂寄寓在血液之中,天賦覺醒,是指靈魂的覺醒,具有魂力,遂能與星界星辰感應、接引星辰之力。
“阿多奈神花?”千賀長琴詫異的看著不起眼的小藤蘿,想不到這株纖細的山藤,竟是傳說中的阿多奈神花,“阿多奈神花在中陸已經絕跡許久了,聽說青嵐帝宮藏著幾粒阿多奈神花的雌果,沒想到竟能在此地落地生根。”千賀長琴覺得其中有蹊蹺,他從沒聽說有誰能讓阿多奈神花在自然界生根發芽,但是看殿下的神情,好像不愿多談此事,他也不便多說什么。
“阿多奈神花?”采兒疑惑的問,“阿多奈不是偽神嗎?”
千賀長琴知道六殿下雖說是青嵐帝室,對這些事卻沒有忌諱,說道:“阿多奈是最古老的五位神祗之一,只因創世之后,沒有神跡現世,遂被摩訶正教視為偽神,與摩訶正教所傳的教典不同,我們樓迦羅人一直視阿多奈神是司四季輪回、萬物生長之神……”
“四季輪回、萬物生長?”素鳴衍給某種念頭觸動了一下。
“是啊,總摩訶教律當中可記述有哪位神祗司四季輪回、萬物生長?如果說阿多奈是偽神,那么是哪位神祗推動四季輪回,哪位神祗引導萬物生長?”
“引導萬物生長不是光明星辰之神羲和的神域嗎?”
千賀長琴微微搖了搖頭,說道:“這只是摩訶教律所載,無非是將登神者摩訶說成獨一無二的創世神,在十二星辰主神的神域之外,最根本的秩序、混亂、生命、死亡等領域,究竟是哪位神祗所司,摩訶教律卻沒有記載,我們樓迦羅人從來就將摩訶教律視為偽經。”
素鳴衍見青菱欲言又止,想到青菱是瀆神之地黑礫原出來的,想來黑礫原有不同的創世傳說。
素鳴衍摸了摸中指上的戒環,笑道:“帝室權力源于教廷,在此說摩訶正教的壞話,多少有些不好。”
“長琴誑言了。”千賀長琴知道殿下不想多談此事,并不是真的責備他不敬教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