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你我都是場面上的人物,響鼓不用重錘,你自是知道我的用意,倒也不用多說了吧?”一個山羊胡子的老者在院子中踱來踱去,自得地道,背著的雙手十指不住地屈伸,十根指甲長長地蜷曲著,竟是裴府中的重要人物王明顯,江湖上人稱大力鷹爪王,幾年前在追殺飛揚時,十指的指甲一一被削得精光,想是經過幾年的休養生息,又是重新長出來了。
林德海淡淡地道:“老夫官也做得膩了,掛冠而去,想回來享受這田園之樂,又有何不可 ,王老爺子你苦苦相逼,卻又是所為哪般?”
王明顯不由縱聲長笑:“林公,你們這些當官的當真是滿嘴謊言,也罷,你想掛冠而去,本來與我無關,可是裴大公子卻橫死在你的府中,卻不知你作何解釋?”
“裴大公子一身功夫,身邊的護衛更是如狼似虎,像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將他怎樣,莫不是王老爺子認為是我下得手嗎?”林德海滿臉嘲諷之色。
“是啊,是啊,林公的確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但林公卻有一個武功高強的女兒啊!”王明顯陰笑著道。
林德海臉色大變:“胡說八道,我的愛女林鈺幾年前早已過世,現在身邊只有一個義女鈴鐺,都是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哪有什么女兒去舞刀弄劍?”
王明顯冷笑道:“看來林公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了,當年之事,欲蓋彌彰,卻是不說也罷,你的女公子如今在江湖上可是如日中天,鼎鼎大名啊,上洛獨戰天鷹堡主歐陽天,河間府一日殺死上百人,再加上裴大公子一行數人性命,手上可是染滿血腥啊!現在江湖上人稱白衣修羅,想不到林公盡然矢口否認。”
林德海不由臉色有些發白,雖然知道林鈺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弱柔的女兒,但聽王明顯一說,仍是不由心中驚悚,心中更是撕裂般疼痛,如果王明顯所說是真,林鈺竟然真得變得殺人不眨眼,哪這一切也都是自己做的孽啊!
看著林德海不語,王明顯不由得意地笑起來,“林公,這回沒話說了罷?”
林德海還沒答話,鈴鐺已是自林夫人身后沖了出來,臉色蒼白,咬牙切齒地道:“哪有怎樣,裴立新作惡多端,死有余辜,你既然知道我們小姐厲害,還不夾起尾巴快滾,否則等我家小姐回來,將你剝皮拆骨!”
王明顯大笑起來,“不錯,不錯,你家小姐的確厲害,我實在是惹不起,但你們我還是有辦法的,只要你們在我手中,她再厲害又怎樣?能不要她爹娘的性命嗎?哈哈哈!”得意地奸笑起來,手指屈起伸開,握行喀喀作響,“到時,他還不是只得任由我擺布!”
林德海臉上不由變色,挾持了自己一行人等,卻是會讓林鈺縛手縛腳。鈴鐺不由破大罵:“不要臉的老東西,叫你不得好死!”
王明顯臉皮卻是厚得可以,臉不色心不跳,陰笑著伸出手去,向林德海道:“林公,怎么樣,隨我前往京城一趟吧,在那里,我相信貴女公子得到消息,一定會很快趕去與你相會的!”
林德海臉色慘白,心中已是明了,他們拿林鈺沒辦法,只好將自己綁架了去,誘惑林鈺前去,讓她自投羅網。
堅定地搖搖頭,林德海道:“不去,就算死在這里,我也決不去京城!”
王明顯臉色一變,獰笑著說:“林公,看你是一個讀書人,又多年為官,這才給你幾分面子,你既然不識相,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一擺手,身后數人走了上去,一步步向林家幾人逼去,林德海雙手伸手,擋在夫人和鈴鐺前面,怒目橫視著眾人,倒也是別有一翻威嚴。
王明顯大笑道:“林公,何必作這螳臂擋車之舉,你今日是想走也得走,不想走也得走,由不得你了!”
話音剛落,風中卻是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哪倒也不見得,林大人不想去的地方,任是誰也不能逼他去!”隨著話音,口中傳來一聲清越的聲音,一柄其薄如紙的彎刀破空而來,繞了一個彎,卻是懸停在林德海一家人前方,刀尖震動,發出嗡嗡之聲,虎視眈眈地看著向林家逼近的幾個大漢。
“云飛揚!”幾個大漢同時驚呼一聲,飛身后退,對于來自京城的他們來說,這柄刀可算得是大名鼎鼎,如雷貫耳了。
王明顯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動作僵硬地慢慢地轉過身子,身后不遠處,一男一女站在一株大樹下,男的英俊瀟灑,女的美麗動人,他卻都是認識的,正是云飛揚和六王府的郡主飄飄,不由臉色大變,數年之前,自己就已經不是云飛揚的對手,特別是近來云飛揚擊敗歐陽天,更是名震江湖,自己哪里還放在他的眼中。單看這一手懸空遙控刀法,自己已是望塵莫及。
鈴鐺一聲吹呼:“云大哥!”飛快地向前奔去,一頭扎進云飛揚的懷中,嘴一張,卻是放聲痛哭起來。
云飛揚拍拍她的脊背,安慰道:“好了,鈴鐺,沒事了,云大哥來了!”輕輕地將痛哭的鈴鐺交給一邊的飄飄,大步向前,伸手一招,弒神已是乖巧地飛回到手中,手腕一翻,弒神已是消失在飛揚的手中,站在林德海面前,看著這個已兩鬢斑白的老人,不由長嘆一聲,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真是啥種滋味都有。
林德海也是臉色尷尬之極,當年陷害云飛揚,害得云飛怕家破人亡的慘劇,他可都算得上是同謀了。想不到到了今日,竟是要他來救命了。
王明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看著云飛揚根本就沒有看他一眼,顯然是沒將他放在眼里,不由得心中惱怒,但想一想雙方的實力,又不得將這一口咽下去,恨恨地一揮手,“走!”帶著手下一批人,灰溜熘地回走去。
飛揚忽地轉過身來,道:“王明顯!”
王明顯身子一僵,莫非這小了不肯放過自己嗎,緩緩轉過身來,全身的勁力都集聚到了雙手上,要真是這樣,那也吸有放手一搏了。
飛揚緩緩地道:“聽說王老爺子家人丁興旺,有三男兩女,孫子輩更是多啊!我猛虎幫不日即將在王老爺子的家鄉河洛開設分舵,到時倒可以去親近親近啊!”
王明顯臉色大變,云飛揚這話中的威脅意味再明顯也沒有了,猛虎幫擊敗天鷹堡后,現在已成了江湖第一大幫,大批高手聞風去投,其勢力在江湖上一時無倆,而自己和天鷹堡的關系非同尋常,原本以天鷹堡為靠山,但現在靠山已沒,王家在江湖上本就岌岌可危,要真是讓猛虎幫找著了借口,那自己毀家破門是指日可待。
“云幫主,我也不過是奉命而為,端人碗,服人管,還請云幫主大人大量,不要計較往日的恩怨,我王明顯在這里先謝過云幫主了!”深深一揖,顯然已是完全被飛揚制服了。
飛揚仰首向天,淡淡地道:“林家在此居住,我不想再有人來打攪了!”王明顯一呆,趕緊地道:“王某決不敢再來打擾林公的清寂,云幫主但請放心!”
飄飄笑嘻嘻地走上前來,但手一揪王明顯的山羊胡子,笑道:“王老頭,我父王啊,剛剛接管了刑部,我好奇去看了看那里的天牢,唉呀呀,我這一看不打緊,可是嘔心和三天都沒吃飯啊!王老爺有沒有興趣去哪里呆呆啊!”
王明顯臉色發白,刑部大牢哪地方的殘酷,他哪有不知,真要去了哪個地方,任你再精壯,不出十天半月,定然叫你骨瘦如柴,看看云飛揚,又看看飄飄,不由心中恍然大悟,現在不論是黑是白兩條道,自己是絕對惹不起面前的這些人了。
當下又是深深一揖,道:“小郡主,云幫主,王某即日返回河洛老家,閉門思過,以往種種,還請二位大人大量,不要計較了!”
轉過身,對身邊的一眾大漢道:“你們回去替我裴大人,就說我王明顯年老力衰,不堪重用,就此別過了,還請裴大人另請高明吧!”也不等眾大漢答話,已是快步而去,現在的他只想快點返回到老家里,好好地度過自己的晚年,至于這榮花富貴嗎,如果沒命了又有什么用?
一群大漢面面相覷,看著遠去的王明顯的身影,都是不知如何是好,猛地看見云飛揚的眼光掃向他們,都是不由得發一聲喊,落荒而逃了。
院子中立時安靜了下來,但剩下的幾人卻都是相視無語,林德海呆了半晌,突地猛烈地咳嗽起來,直咳得面紅耳赤,涕淚交流,猛地一個轉身,走進了屋內。林夫人征征地落下淚來,慢慢地一步步走向云飛揚,伸手拉住他的雙手,道:“飛揚,老爺他當年糊涂,做出了傷天害理之事,害了你們,也害了我們的女兒啊!你,你就看在鈺兒的面子上,放過他吧,他已經老了!嗚。。。。。”林夫人話未說完,已是號淘大哭起來。
鈴鐺和飄飄一齊走了上來,一左一右地拉住飛揚的雙手,兩人眼中,也都是祈求之色,飛揚微微閉上眼睛,往事閃電般自心中掠過,父母慘死,鈺兒下落不明,自己流亡江湖,所受種種,實是一言難盡,半晌,飛揚長嘆一口氣,道:“往事已矣,不必再提了,鈺兒那里去了?”林夫人又驚又喜,雖然知道云飛揚看在林鈺的面子上,不至于將老爺怎么樣,但總是聽他親口說出,這才安心,一聽飛揚提起林鈺,兩眼又是流下淚來,道:“走了,將我們送到這里,她就又走了!”
飛揚不由心中大急,為什么自己總是慢了一步,一次次讓林鈺從自己的眼皮底下走脫呢?“哪你們知道她卻了哪里?”充滿希望地看著林夫人。
林夫人搖搖頭,哽咽道:“不知道,她沒有說!”
鈴鐺接著道:“只看到小姐是向西方而去,至于去哪里,小姐卻是沒有說!”
飛揚嘆了一口氣,向西方,這不等同于大海里撈針嗎?
遺憾地走出大陰山,飄飄也是愁眉不展,問道:“云大哥,我們怎么辦啊?”飛揚決然地道:“向西邊去找,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就算鈺兒到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飄飄默不作聲,呆了半晌,突地道:“可是方未說林姐姐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啊,要是找到得晚了,哪可怎么辦啊?”
飛揚不由慘然一笑,道:“如果鈺兒真得遭了不測,我自是不愿獨活,就算到得陰曹地府,我也會抓住她的!”
飄飄兩眼一紅,伸手拉住飛揚,兩只大大的眼睛中淚水打著圈地轉,“云大哥,你答應我,就算林姐姐有什么三長兩短,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為了我,好嗎?”
飛揚轉過頭,盯著飄飄俏麗的臉龐,伸手握住飄飄冰涼的小手,感動地道:“飄飄,你的心意我明白,但如果真得鈺兒有什么意外,我活著又還有什么意思?”
飄飄放聲大哭起來,飛揚的這話,不諦是親口拒絕了她,由不得她不傷心。
“飄飄,你回去吧,這一路向西,過不了多久,就會到大漠了,那里太多風險,你用不著陪我去冒險,走吧,回上洛去,回到你父母身邊去吧!”飛揚柔聲說道,飄飄是一個好姑娘,從來都向自己說什么,要什么,總是默默地跟隨著自己,在自己最需要安慰的時候,也是她慰籍著自己,但自己卻不能給她什么,對于飄飄,飛揚是滿懷歉意的。
“不,我要跟著你,咱們一起去找林姐姐,要是林姐姐沒了,你不活了,哪我也跟著你們去!”飄飄決然地說,飛揚心頭一震,想不到飄飄對自己的感情竟然到了這個地步,想要張口說些什么,卻又不知說什么好。
飄飄卻已是破涕為笑了,“云大哥,我們快走吧!早一點走,就可能早一天找到林姐姐啊!”飛揚苦笑一聲,打馬揚鞭,兩人并騎向西而去。空氣中,傳來了二人的對話聲。
“云大哥,你說要是那裴遠達再派人來捉林姐姐的家人怎么辦啊?”
“不要緊,出了大陰山,我會讓猛虎幫在這里的分舵派人來保護,裴家王明顯一去,已沒了一流的好手,一般的人這里分舵的人就足夠應付了!”
“是呀!”飄飄嘻嘻地笑著,“管他是什么人物,現在敢和猛虎幫作對,總是要想想后果的!”
臨近大漠的邊陲小鎮安順集雖然不大,但由于這里是西進大漠的最后一個落腳點,卻也是顯得分外熱鬧,無數的敢于冒險的商人也都將這里作為了最后打尖的地方,只要穿過了大漠,將手中的商品運送到大漠另一邊的蠻族人手中,哪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啊。在中原極為平常的東西,在那里可都是值錢的很了,就拿一口鐵鍋來說吧,在中原要不了幾文錢,但只要到了那邊,就可以賣上一兩銀子,這其中的利潤,卻是讓不少膽大的商人趨之若騖,雖然風險極大,進大漠中不斷要通過西域大營的檢查站,還要避免沙暴等惡劣天氣的侵襲,更要避開大漠中的盜匪,碰上傲嘯城的還好說,只要東西不要命,運氣好一些的話,還會給一點本錢,但要是碰上了小股的盜匪,哪就會人財兩空了。所以一般的商人都會結伙而行,有的還會雇上一些保鏢,主要是應付小股的盜匪。雖說風如此之大,但仍是有人源源不斷地向大漠進軍,只要成功一次,就會發上一筆橫財了。
此時的林一楓和林鈺,正呆在安順集的一家最大的客棧中,林一楓出去了半天,扛回大包小包的東西,將東西往桌上一放,笑著對林鈺道:“小姐,進大漠時,你將這些東西帶好!”
林鈺奇怪地翻著這些東西,都是一些帽子口罩,手套水囊什么的,不由奇道:“要這些東西作什么用?”
林一楓笑道:“小姐沒去過大漠,不知道這里面的兇險,這帽子,口罩什么的都是防風沙的,還有我將馬兒已賣了,買了兩匹駱駝,在大漠中,它可比馬好用多了!”
看到林鈺不置可否,林一楓也不多言,只要林鈺進了大漠,領教了那里的惡劣氣候,自是明白,在哪里,武功再高的人也會明白與自然對抗,人是多么的渺小無力。
“大小姐,我已經找到了一個商隊,作為他們的保鏢,隨著他們一去通過大漠,這樣我們也少一些麻煩。”
“保鏢?”林鈺不由失笑,自己為他做保鏢,想不到他又為別人做了保鏢。
林一楓接著道:“這些大商隊與西域大營都有良好的關系,藏身在他們中間,我們就會安全多了!”
林鈺的眼神中不由露出不屑的神色,林一楓察顏觀色,笑道:“雖然小姐不怕這些狗腿子,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走吧,我們去見一見這個商隊的老板,大家認識一下。”
林鈺滿心不情愿地走下樓去,這里太亂,實在是不符合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