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響起了一陣陣怪異之極的風嘯聲,金白兩色光芒在院子中,你進我退,你退我進,竟是棋鼓相當。歐陽天腳下一沉,咯咯數聲,雙腳已是沒入了緊實的青石板路面,林鈺胯下的白色峻馬也是再也吃不住這狂爆的勁力,四蹄一軟,已是趴伏在地上。
在馬兒軟倒的一霎那,林鈺已是飄然而起,一道白影帶著眩目的亮光,飛向歐陽天。夜雨破空無聲,只有空中不斷落下的冰晶向眾人展示著她此時恐怖的力量。
歐陽天右腳駐地,左腳在地上一個旋風般的旋轉,人已是如同砣螺般旋轉飛起,一道道有如實質般的金光將他纏繞在其間,金光之中,兩個碩大的拳頭向前擊出,迎向那道眩目的光。
兩股勁力無聲無息地碰觸在一起,一道無形的氣勁立時向外溢出,立時院子中如同遭到龍卷風的襲擊,無數的花草數木被連根拔起,飛向空中,又一一被震得粉碎,僅僅余下無數的飛灰。院子中的眾人,武功稍低的人已是如同滾地葫蘆般被掃到了墻角,武功稍高之人也是站不穩腳步,連連后退,只余下銀瓶等少數幾人,雖說仍然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但卻也是臉上變色。
兩相交接之下,上飛的歐陽天如同一根棍子般又被打了下來,兩腳落下地面時,竟然無聲無息地陷了下去,這一次連小腿也沒入到了地中。林鈺則如同一只斷了線的風箏,在空中一路翻翻滾滾,等到落下地時,原本就雪白的臉色更是顯出了一種異常的蒼白,原本銀色的瞳眸竟然閃爍出一絲金光,一縷鮮血自嘴角流下,顯然受了不輕的內傷。紅白相間的臉孔上,顯得異樣凄厲。
歐陽天心中駭然,看著自己兩只拳頭,已是布滿了白色的冰晶,雙拳一抖,金光閃爍中,冰晶紛紛化為流水,啪啪有聲的掉落下來。而讓他更感到不妙的是,與上次交手一樣,這時歐陽天又感到內力的運轉開始呆滯起來。
本來這一次硬碰硬,歐陽天已是明白雖然對面的這個女子武功突然莫名其妙的大進,但與自己總還是相差一線,但要命的是,對方的內力隱隱竟然是自己大天龍手的克星,再加上她手持的哪把斷金切玉寶劍,這勝負之數仍然是五五開。
更讓他感到迷惑的是,林鈺的輕功遠遠勝過自己,她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來與自己游斗,上一次交手時她就曾采用過這個戰法,但今天她竟然放棄了這個明顯的優勢,而選擇與自己硬碰硬的打法,是經驗不足,還是對自己非常有信心,又抑或是其它什么原因呢?看著對手那毫無生命光澤的銀色雙眸,歐陽天心中突然一陣發毛,這個女人發瘋了,她是來拼命的。
“天啦,林丫頭,你怎么啦,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啦!”一聲驚呼聲傳了過來,卻是笑傲天在一個天鷹堡堂主的帶領下走了過來,看著林鈺銀色的雙瞳,與方未水交往頗深的他自是知道寂滅心經練到這一地步需要付出的代價,手中從不離身的酒壺蘆已是啪的一聲掉在地上,跌得粉碎,一時之間,庭院之中酒香四溢。
看到笑傲天,林鈺毫無感情的銀眸中似乎顯出一絲溫情,雖然稍縱即逝。一聲清嘯,林鈺再度騰身而起,與上一次的快如閃電不同,林鈺這一次的空中進擊的速度竟然如同一只烏龜爬行一般,竟然是一點一點地向前移動,每前進一分,身上的白霧就濃一份,等到快要移到歐陽天身前時,她的身影已是完全被白霧所籠罩,再也看不見她哪曼妙的身姿了。歐陽天臉色凝重,雙手上的金光俞來俞亮,兩手之間金光偶爾相碰,立即傳出金鐵交鳴之聲。
笑傲天大驚失色:“林丫頭,你干什么?”
話語未完,林鈺和歐陽天已是碰撞在一起,與上一次的驚天動地不同,這一次的兩相接觸毫無聲響,也不見周圍有任何異動,只是隱隱看見二人身周一層層的如同水紋波痕般的勁力層層蕩漾。
笑傲天臉色凝重,目不轉睛地看著場中靜立不動的二人,原本紫黑的臉上此時竟然如同要滴出血來,頭上白發根根豎起。而林鈺纏身的白霧則是愈來愈薄,一身素白的林鈺的身影又可以影影綽綽地看清了。此時林鈺的滿頭秀發,飄飛的衣帶全都向后飛起,眼中的銀光亦是比平時更亮了幾分。
笑傲天和銀瓶兩人對望一眼,此時場中屬二人武功最高,眼力也是最為高明了,場中相斗二人此時已是形成生死之局,不論獲勝的是那一個,剩下的一個必然也會身受重傷。
歐陽天大喝一聲,上身微微前傾,林鈺的嬌軀微微顫抖起來,但卻是毫不后退。此時的歐陽天正自暗暗叫苦,剛才兩人一搭上手,內力一碰觸,經驗豐富的他立時明白最后的結局,斗得片刻,有心結束這場爭斗的他稍微退讓,林鈺那寒冰般的真氣立時便狂攻過來,好不容易扳得平手,卻又感覺到對手竟然是以死相拼,不由暗罵道:瘋丫頭,這不是自己找死嗎!但一想到擊斃對手的代價,卻又是暗自膽寒。
場中二人的局勢已是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笑傲天忽地伸手拔出身旁一名天鷹堡堂主的腰刀,向場中大步走去。一個灰色的人影一閃,銀瓶已是攔在身前,喝道:“笑傲天,你想以多打少嗎?哪只怕吃虧的是你們吧!”
笑傲天苦笑一聲,瞇起眼睛道:“你是想他們二人兩敗俱傷嗎?我去試一試,看能不能解開這生死之局!”
銀瓶不禁默然,他當然明白眼前的局勢,眼下以笑傲天的武功最高,換作是自己,是絕對沒有辦法化解的,當下后退半步,不過仍是警惕地看著笑傲天,手搭在腰間劍上,要是看出笑傲天有絲毫的異動,他會毫不猶豫地命令所有人一擁而上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笑傲天腳步一錯,眾人眼前一花,笑傲天仿佛在一瞬間幻化成無數個身影,圍繞著場中生死相搏的二人轉動起來,場中也密如細雨般的響起了叮叮之聲。每一次響起,場中二人的身形都是一震。
募地,歐陽天一聲長嘯,雙掌向前推出,將林鈺震退,自己已是斜身后退丈余,剛才笑傲天加入戰場時正是二人生死一瞬間之時,笑傲天每一刀擊出,恰恰都是在二人的發力點上,將雙方狂野的內力一點點旁引開來,雖然只是一瞬間,笑傲天卻是已揮刀數百記,終于將二人的內力消耗的七七八八,這才讓他得以脫出身來。
林鈺后退丈余,人已是站定,夜雨唰地一聲如鞘,冷冷地看著笑傲天,笑傲天站在二人中間,手中的鋼刀上盡是裂紋,忽然之間,咯咯數聲,這把百練精鋼打就的刀已是裂成了數塊,握在笑傲天手中的只剩下了一個刀把。
歐陽天長嘆一口氣,道:“笑傲天,沒想到到老來,我竟然還欠了你一個人情,你走吧!”揮揮手,神態之間,蕭瑟之極。
笑傲天哈哈大笑道:“歐陽老頭,你可別誤會了,我可不是為了救你,我是為了這個小丫頭而已。”
歐陽天仰天大笑道:“好了,不管你怎么說,我們之間的事一筆勾銷,你走吧!”
林鈺一聽此言,冰冷的目光再次掃了一眼全場所有的人,身形一振,已是飄然而起,腳尖在高高的圍墻上一點,如同一只白色的雷鳥一般向遠方逝去。
笑傲天不由大急,他還有很多事要問問這個丫頭呢,當下向歐陽天一抱拳,場面話也懶得說上一句,狂奔而出,邊跑邊大叫:“林丫頭,等等我!”
當他沖出大門時,外面空空如也,卻又哪里還有對方的影子。
郁悶之極的笑傲天沒奈何之下,只得向猛虎幫在上洛的盤躍踞地聽濤居而去,一路上卻是百思不得其解,這林鈺怎地突然武功大進,怎么會單槍匹馬地沖到天鷹堡總部來救自己呢?特別是看她的樣子,活脫脫就是一副不想活了的架式。她到底是出了什么問題呢?莫不是和云飛揚有關吧!心中越想越像,這林鈺在上洛還有什么事情會讓她性情大變,除非是與云飛揚之間出了什么問題,一想起如果讓方未水這只母老虎知道了的話,會出現的狀況,心里不由打個寒言顫,立馬加快了腳步。
一踏進聽濤居,笑傲天立時感覺到這里肯定出了什么大問題,所有的人一個個眉頭緊皺,像是滿懷心事,急匆匆地竄進竄出,早有人看到了笑傲天進來,有的一溜煙地跑去回稟,更多的人卻是強裝著笑臉迎了上來。
不多時,一臉憔悴地云飛揚帶著猛虎幫的眾人快步迎了上來。
“笑老前輩,您出來了?”云飛揚強打起精神,道。
笑傲天左瞄右看,卻是沒有看見林鈺,不由問道:“林丫頭沒回來嗎?”話一出口,在場眾人都是臉上變色,一個個支支唔唔,不肯作聲。
笑傲天不由大為光火,道:“我能出來,就是全靠林丫頭上門和歐陽天單挑,才讓我得以從哪里脫身出來,林丫頭還在我前邊走的,怎么還沒有回來,到底出了什么問題?”
在場眾人都是大為驚訝,飛揚問道:“鈺兒去單挑歐陽天,怎么可能?她的武功怎能敵得過?”
笑傲天冷笑道:“這正是我要問你的問題,林丫頭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她的寂滅心經好像在短短的時間內有了絕定性的突破,而這門功夫要想大成。”想了想,又停了下來,不耐煩地道:”算了,說了你們也不懂,我只問你,林丫頭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今天完完全全就是去求死的”
飛揚不由臉上變色道,一把拉住笑傲天,急道:“前輩,她沒受什么傷罷?”
笑傲天冷笑道:“這時知道關心起她來了,以她現在的武功,如果不是死心眼,又會受什么傷,現在就算歐陽天也是奈何她不得,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聽笑傲天反復問到這個問題,云飛揚不由臉色慘然,一扭頭,快步向廳內走去。笑傲天大為惱火,一把揪住身后的馬維,惱道為:“小子,快跟我說清楚,不然老爺子我扭斷你的腦袋!”
馬維苦著臉,道:“好了,老爺子,我給你說還不行嗎?反正這事已是紙里包不住火了!”當下一五一十地將云飛揚和林鈺以及宛兒之間的情況講給了笑傲天聽。
笑傲天越聽越火,幾步趕上去,一把擰住云飛揚的耳朵,狠狠地道:“臭小子,你想偷腥,卻又不小心,被苦主逮個正著,真是該死之至。好小子,你等著吧,林鈺的師父一來,非把你銼骨揚灰不可。”
“笑前輩不必錯怪飛揚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大廳內響起,笑傲天聞聲望去,卻見宛兒俏生生地立在廳中,“這事情完全是我的錯,林姐姐的師父來了,如真要怪罪的話,自有我一力承擔!”
笑傲天看看宛兒,又看看垂頭喪氣的飛所,不由重重地嘆了口氣,道:“臭小子,董丫頭,你們不知道林鈺那個師父的脾氣,如果你們真的知道,就不會這么說了!”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不住地唉聲嘆氣,雖說和猛虎幫的這些人相處的日子不多,但笑傲天已是和這些熱血漢子們產生了深厚的感情,一想起方未水來到之后這些人的下場,不由得大為擔心。
看到眾人陸陸續續地走了進來,不由拍著桌子大罵道:“都窩在屋里干什么,還不出去將林丫頭找回來,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將她給我找出來!”
看著暴跳如雷地笑傲天,馬維等眾人一個個抱頭鼠竄而去。
林鈺此時已回到了六王府飄飄的房中,靜靜地坐在書桌前,林鈺微微閉上雙眼,本來想去和歐陽天拼個你死我活,順便將笑傲天救出來,也算自己為飛揚最后做一件事,但沒想到卻是沒有死成,求死之心一去,林鈺不禁有些茫然,自己要干什么,能去哪里呢?回長春谷,不,不能去,要是讓師父知道了這事,飛揚鐵定是死路一條,回大同去找自己的親生父母,他們還算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嗎?
想到傷心處,淚水不由涔涔而下,飛揚,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罷了,罷了,天下之大,難道還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嗎?
伸手抽出一張青花小柬,右手拿起桌上的狼牙毫,提筆在淡青色的紙上剛剛寫上字上飛揚四字,淚水已是將這張小柬浸得透濕。
將筆一仍,伸手將青花小柬揉成一團,伏案放聲痛哭起來。
哭了半晌,終于哽咽著停下來,重新抽出一張紙,手腕一揮,已是寫了兩行字在那淡青色的便柬上:天長天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伸手的拗,已是將手中的狼牙毫折為兩截。
久久地立在案前,任由淚水流下,伸手衣領內,將貼身戴著的那塊玉佩摘下,輕輕地放在便柬上,嘴里輕吟道:“但教心比金鈿堅,天上人間能相見。嘿嘿嘿,能相見,見了又如何,真還不如不見。”
雙足一頓,人已是輕飄飄地飛起,自打開的窗戶中飛了出去,如同一支受傷的孤鴻,飄然而去。
起點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