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官尋聲回頭望去。
船舷邊上已經多了一個青年公子,身著白色儒衫,手拿折扇,風度翩翩。其容貌不凡,神采照人,分明就是一個風liu倜儻的濁世佳公子,哪里有半分采花賊的樣兒!
那青年公子悠然地笑了笑,對秦小官拱手說到:“在下梁季,人稱‘京城小浪蜂’。剛才本想借公子大船避禍,卻不想反而累公子惹上了麻煩,在下真是過意不去!對了,還沒請教公子高姓大名?”
“好說,好說!”
秦小官拱手還禮到,“在下秦小官,乃是一介書生!”
“原來是秦公子,幸會啊!”梁季說到,“剛才在下聽得秦公子說我的名號不妥,‘小浪蜂’應改為‘小浪蝶’,在下思之,的確如此,浪蝶的確更有幾分飄逸之姿!等回到了京城,在下一定要將這名號改過來!”
“哼!等你有命逃回京城再說吧!”
秋楚楚冷哼到,“梁季,你以為你得罪了本女俠還能有命活著回去嗎!還有,那姓秦的,既然梁季已經出來了,也就沒有你的事了,你就給本女俠滾吧!”
秦小官笑著說到:“滾?秋女俠是否忘記了,這船可是我雇地呢!哪里有客人讓主人滾開的道理,如此一來,秋女俠豈非和強盜無異?”
一來,秦小官見這秋楚楚極是囂張,想煞煞她的銳氣;這二嘛,秦小官覺得這梁季也并非是什么壞人,多半是讓那秋楚楚給誣陷的,與秦小官幾乎是同病相憐。鑒于如此,秦小官如何能不幫這梁季一幫呢!
秋楚楚見秦小官居然有膽量站在自己面前理直氣壯地說話,便冷然說到:“姓秦的,本女俠現在可是要懲奸除惡、為民除害,你要是敢妨礙本女俠的話,那就是助紂為孽,到時候,可就別怪我——”
“劍下不留情嗎?”
秦小官笑著說到,“在下明白,秋女俠的劍下從來不留情的!不過,秋女俠說梁公子是奸人、惡徒,卻不知秋女俠可有什么證據呢!”
“嘿!秦兄還是莫要給這位楚楚女俠講什么道理了!”
梁季在秦小官旁邊苦笑到,“在下昨日在‘翠月樓’上和幾個姑娘和花酒,正好見楚楚女俠經過樓下,我見她白衣若雪,風采照人,其手持長劍,頗有一番俠姿,便忍不住贊了幾句,欲邀楚楚女俠上樓一起小酌幾杯。結果,楚楚女俠硬說在下是登徒浪子、無恥的采花賊,欲將在下斬于劍下!我一路躲躲逃逃,就跑到了秦兄的船上了!”
“別把你說得那么無辜!”
秋楚楚冷聲道,“我秋楚楚的‘斬惡’劍可從來不枉殺好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故意唆使那些煙花女子用言語來侮辱、調戲我,別以為我不知道!”
“侮辱、調戲?”梁季愕然地說到,“哪有啊?我見楚楚女俠你風采怡人,心中敬你為天人,歡喜還來不及,怎么會唆使人侮辱你呢?原來女俠追了在下整整一天,竟然就因為這嗎?”
秋楚楚怒到:“莫非你還要不承認!我親耳聽見那些煙花女子說什么‘哎呀,原來梁公子喜歡女劍客啊,那好辦,等下我們幾位姐妹都脫guang了衣服,拿劍在床上與公子廝殺一番,亦是別有情趣哩!’,‘是啊,到時候來一場采花賊大戰女劍客’,‘……’,姓梁的,我還聽見你在樓上說‘既然幾位姐姐有這興致的話,在下焉有不奉陪之理!’”
“嘿!”
梁季笑到,“想不到楚楚女俠的耳力竟然也和劍術一樣高明,真是令在下佩服啊!不過,在下對楚楚女俠的景仰,真是憑心而發,絕非做作!楚楚女俠長劍利空,巾幗不讓須眉,真乃女中豪杰,如果女俠肯賞臉的話,在下還想請女俠到京城做客哩!”
秦小官自然知道這女人是個惹不起的主,便高聲笑到:“哎呀,既然只是一個誤會,那大家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呢!所謂不打不相識嘛,等下兩位一同到艙中飲杯薄酒,來個一笑抿恩仇,豈不也算是一段江湖佳話!恩,就叫‘女俠客怒追小浪蜂,長江口一笑抿恩仇’!……”
秦小官本想扯得遠一些,好讓這秋楚楚慢慢把火氣降下來,免得梁季遭殃。誰知道卻反而弄巧成拙,這秋楚楚性子甚為剛烈,聽見梁季和秦小官兩人口中滿是輕慢之語,更帶有挑逗成分,怎么還能咽下這口氣,怒喝一聲“看劍!”就往兩人沖了過去。
令秦小官意想不到的是那梁季居然武功也還不弱,算得上一個江湖二流好手,其扇法打開大闔,頗有法度,就算秦小官這不識武功之人,也知道梁季顯然得遇明師指點,只是苦功未足而已。不過饒是如此,梁季加上個秦小官,也只是勉強與這憤怒的秋楚楚戰了個平手。
三人正在激斗之間,卻聽見一人朗聲說到:“兄弟是鯤龍幫的‘浮水分舵’舵主陳煮水,這位秦先生是我們幫主的結義弟兄,請峨嵋派秋女俠暫且罷手,就當給我鯤龍幫一個面子!”
秦小官轉眼看去,船板上已經多了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滿臉剛毅之色,予人穩重而內斂之感。
“我秋楚楚憑什么要賣你們鯤龍幫的面子!”
秋楚楚冷聲說到,以顯示她似乎并不在乎什么鯤龍幫,但是其手中的劍勢卻已經緩慢了不少。鯤龍幫如今橫行長江長下,秋楚楚以峨嵋弟子的身份,是不得不掂量一下這鯤龍幫的分量,免得為峨嵋派憑結下一個仇敵。
陳煮水的確有一舵之主的風范,在這節骨眼上,仍就不卑不亢地說到:“峨嵋派和我們鯤龍幫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若秋女俠肯賣個面子給陳某的話,日后陳某自當親上峨嵋致謝;若秋女俠硬要在這長江上與我們過不去的話,在下以項上人頭擔保,若今日秦先生有什么差池的話,秋女俠亦休想生離此地。并且,以后凡峨嵋派的船只,只要鯤龍幫在的一天,都休想在這江面上行駛!”
陳煮水的話柔中帶剛,將這其中的厲害盡數陳述了出來,顯然要迫使秋楚楚知難而退。畢竟,在這長江之上,陸上的功夫再好,遇上了這些跟水鬼一般難纏的鯤龍幫眾,的確是防不勝防。
秋楚楚雖然性情剛烈,但是遇到這關系幫派之間的紛爭,她也知道再不能任性行事了,免得為峨嵋派憑空豎上這么一個強敵。權衡之下,秋楚楚終于收回了劍,惡狠狠地對秦小官說到:“姓秦的,難怪你如此囂張,卻是有鯤龍幫在背后給你撐腰,本女俠今日就暫且放過你們兩人!但是,你要給我記住,本女俠最痛恨仗勢欺人之徒,我就不信你一輩子不上岸了!哼!到時候,你休想我再饒你狗命!”
而后,秋楚楚又轉向梁季說到:“你這該死的淫賊,你辱罵本女俠的這筆帳,我遲早要跟你算,最好你就躲在家中不要出來,否則,到時候莫怪本女俠——”
“劍下無情!對吧?”
梁季笑著說到,輕搖著折扇,瀟灑自如,“在下定然會吃好睡好,等楚楚女俠來取我性命!只要能死在女俠的胭脂劍下,在下便是做鬼也都風liu了!”
“你!”
秋楚楚罵了一聲,強忍著怒氣,躍下了剛才她寄在大船后的小艇上,一踩腳,飛快地駛了出去。
“秋女俠慢走!”
陳煮水對著秋楚楚遠去的方向朗聲說到。
秦小官見這女煞神終于給送走了,笑著對陳煮水說到:“多謝陳兄仗義相救,不然在下和梁兄,今日危矣!”
陳煮水道:“秦先生客氣了!先生既然是幫主的兄弟,也就是我們鯤龍幫的貴客,若先生在這長江面上出了什么事的話,那傳出去我們鯤龍幫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此處離我們分舵不遠,不若先生和夫人及朋友一起到分舵住上幾日,游玩一番?”
秦小官笑道:“陳兄客氣了,只是目下尚有要事在身,不能前往。改日,在下必定攜美酒到舵上去,與陳兄共謀一醉,謝陳兄今日搭救之恩!”
“那陳某可就恭候先生的大架光臨了!”
陳煮水笑到,又不忘提醒秦小官道:“秦先生千萬要小心啊!那秋楚楚雖然是個女流,可卻是心狠手辣之輩,先生上岸后一定要小心那,她們峨嵋派可是出了名的難纏!我見她今日含恨離去,決計不會與先生善罷甘休的!”
秦小官笑道:“女人嘛,總是比較難纏的!不過陳兄放心,在下惹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不成?上岸之后,我就易容換面,看她如何找去!”
陳煮水見秦小官信心十足,便放心地說到:“如此,陳某就不打擾了,先生一路小心!”
說罷,陳煮水亦同兩個鯤龍幫眾坐小船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