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
秦鯤將兩指放入口中一吹,發出一聲尖銳、響亮的口哨聲,傳得老遠。
不一會,岸旁的蘆葦叢中傳來一陣“悉悉唆唆”地響動。秦小官循聲望去,但見那蘆葦叢逐漸搖晃著分開一條路來,從中劃出了十來只小漁船,里面還載著近二十個光著上身的漢子,一看就知道是秦鯤的手下無疑。
秦鯤對船上的弟兄們沉聲說到:“你們趕快將這些東西運往瓜洲,一刻也不要延誤!然后換成糧食分發下去,要是你們有誰敢私吞一兩銀子的話,老子就宰了他的手!快去!”
秦鯤身邊的一個弟兄說到:“老大,你放心,我們這些人,誰不是從窮苦人家來的,怎么還會去貪這救命銀子呢!”
秦鯤冷哼一聲,并不答話,但卻自有一股頭目的威嚴。其手下的人趕緊動作著,迅速地將箱子搬上了小船。其動作利索而有序,看來的確是訓練有素。
林倩雪見愛郎慷慨解囊,也是善心大起,干脆連自己的金釵、首飾等一并地送出去救濟災民,只將長發隨意地束在了背后,不作任何修飾了。她見秦小官看自己的眼光有點異樣,便笑著說到:“怎么了?秦郎,你這樣看著我,莫不是倩雪變丑了不成?”
“哦,那倒不是!”
秦小官趕忙否認,“倩雪現在就好比是清水芙蓉,雖無雕飾卻更顯得麗質天然!”
林倩雪嫣然一笑,說到:“秦郎這話只怕是口是心非吧!哎,就不知道這河沿岸可還有沒有什么珠寶行、或者富豪之家的,要是那樣的話——”
“莫非還要我去為你劫富濟貧一次?”
秦小官愕然地說到,本來以為林倩雪舍棄珠寶救災民就算了,沒想到她卻還惦記著什么珠寶行,看來女人見了珠寶眼睛就發光,這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要是秦先生有這意思的話,怎么也要算上秦某一個才行啊!”
秦鯤哈哈大笑,當下心頭釋懷,與秦小官再無芥蒂,一同進船艙飲酒去了。
酒過三盞,豪情頓生。
秦鯤豪氣地對秦小官說到:“我秦鯤出道多年來,縱橫長江上下,還不曾懼怕、心服過誰!惟獨秦先生的氣度和手段卻讓秦某卻佩服不已,難得我們又都是秦姓,不如結為弟兄如何?”
“如此甚好!”
秦小官本有此意,聽秦鯤提出更是滿心贊成,笑著說到:“兄弟早有此意,先前只是擔心大哥不肯哩!嘿,來,大哥,兄弟敬你一杯!”
于是這兩個秦姓弟兄以酒為祀,祭了天地,正式結拜成為了兄弟。有林倩雪在旁作陪,氣氛更是融洽了不少。
秦鯤顯然是興致之極,對秦小官、林倩雪兩人說到:“難得今日與二弟和弟妹在此處暢飲,我這做大哥的豈能不有所表示!這清河雖小,而河水卻暖而深,出產一種鱸魚,叫三尋鱸,這東西可是鱸魚中的異類,其肉質鮮嫩可口正好用來做我們兄弟的下酒菜!今天難得高興一場,你們就看大哥如何去將它從河底揪上來!”
“大哥!”
秦小官急忙出言阻止道,“如今天寒地凍的,水中必定寒冷刺骨!大哥,你就不要以身犯險了!這鱸魚嘛,什么時候吃都是一樣的!”
“是啊,秦郎說的是!大哥你還是顧著身子才好!”
林倩雪也趕緊勸說到。
秦鯤站起了身,拍了拍胸膛說到:“二弟、弟妹放心!大哥這幾十年都是在水里面混的,要是一天不下水的話,嘿,這身子反倒不舒服了!”
秦鯤說罷,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舉步往艙外走去。秦小官和林倩雪知道勸他不住,只得跟了上去,同時亦想見識一下這“混江龍”的水中功夫。
其實何止秦、林二人,這船上的人誰不想見識一下秦鯤的本事。也不知是誰將這消息傳了出去,頃刻之間,船尾就聚集了不少的人,有的船工連活兒都丟下了,氣得賈富在旁邊怒聲吆喝。
“大哥小心!”
秦小官說到,還是有點替秦鯤擔心。
“放心!”
秦鯤笑著說到,脫掉了腳上的靴子,將身一縱,如利箭一般往水中射去。
“嗵!”
秦鯤雖然身材魁梧,但是入水卻是靈活之極,連水花亦不曾撲騰多少。
青色的河水翻騰起一陣白色的細浪,悠蕩著往兩邊散去。波浪中央的秦鯤早已經失去了蹤影,但是觀望之人的眼光卻被牢牢地鎖在了那里。
大船也同時停在了這里,一來是為了等秦鯤;二呢,這些慣熟水性的船工們也想看看這清河摸魚的本事。
秦小官的目光雖然較常人敏銳了幾倍,但是當他運足目力看去,也只是見那河水顏色越來越深,直到一片黑暗。他實在想不出,如此一片黑暗的水域中,秦鯤是如何能夠將那三尋艫給捉上來呢,莫不成他的眼睛能在黑暗視物?
水面上不時地冒著陣陣細微的水泡,并沒有什么大的動靜,這讓眾人都不禁納悶,這摸魚都沒有動作如何能摸得上來呢。
好在大家很快就有了答案,那平坦的水面忽然撲騰起一陣大浪來,而一道黝黑的身影也快速地至水中冒了出來,不用說也知道那人是秦鯤無疑。
“轟!”
水中突地掀開一層大浪,秦鯤分開水面冒了出來,雙手將一條二尺來長的青黑鱸魚高舉了起來。同時,他雙腳發力踩水將自己的上半身托出了水面,他在水中行走,真是如履平地一般。
見秦鯤踩著細浪往船邊走來,不要說秦小官欽佩不已,就連那些精通水性的船工們也是不住的出言稱贊。這踩水功夫本是平常,但是若要如秦鯤一般將上半身完全露出水面,還要在水面上這般平穩地急速前進,在場之人都自問不能。
“二弟,接著!”
秦鯤朗聲叫到,將手中的魚往秦小官處拋了過來。
那條大魚脫離了秦鯤的鐵鉗般的大手后,在空中不停地翻騰,似乎是心有不甘,還想躍回到水中去。可是如果剛才秦鯤的手是鐵鉗的話,那么現在秦小官的手就是鋼釘。這光溜溜的魚兒在空中的每一個動作,都絲毫不差地落在了秦小官的眼中,只等它送上門來呢。
“喀!”
秦小官伸出右手,五指像釘子一般釘在了這條可憐的三尋鱸的兩腮處,任它如何掙扎、翻騰都是無濟于事。
秦鯤已經借助船工扔下的繩索攀上了船板。在林倩雪的吩咐下,薛小憐將秦小官的大衣給秦鯤送上了一件披上。
“大哥身手果然不凡那!”
秦小官笑著說到,“若要兄弟下去摸的話,只怕連魚鱗都摸不上來一片哩!恩,這么大的艫魚倒是難得遇到啊!”
說著,秦小官便準備將魚遞給船上的廚子,讓他們去張羅去。林倩雪見狀,笑著說到:“大哥既然說這是鱸魚中的異品,自然要烹其得法,不然豈不是枉費了這鮮嫩的魚肉,更枉費了大哥下河地這一趟!”
“那照你所說,卻要如何來處置這條魚呢?”
秦小官詫異地盯著林倩雪,將手中的魚揚了一揚,笑著說到,“莫不是夫人還要親自動手不成?”
秦小官這句話,自然是開玩笑之說,他知道林倩雪精以前研琴藝又是富豪之家的夫人,哪里會有閑情逸致去撥弄廚藝呢,不過,秦小官這次卻大錯特錯了。豈知這越是漂亮的女子,便越是高傲、好強,對自己的要求也越高,做菜、繡花等女兒家的物事,林倩雪都精于其中,只因為她不愿意自己輸給那些尋常女子。
林倩雪自然知道秦小官話中的意思,徉怒地橫了她一眼后,說到:“秦郎你可是什么眼看人低了哦!算了,倩雪這次也就不跟你計較了,今天你就搭著大哥享享嘴福了!哼,等下你就知道你家夫人的手藝如何了!小憐,把魚拿上!”
“是!”
薛小憐應到,接過了秦小官手中的魚,跟著林倩雪往伙房的方向去了。
秦小官愕然地看著她們兩人的背影,對秦鯤說到:“大哥,莫非我真的看走眼了不成?只希望等下我們吃到的鱸魚還能像是魚肉!”
很顯然,秦小官仍然不肯相信林倩雪會懂什么廚藝。
秦鯤疑惑地問到:“二弟,難道你還沒有嘗過弟妹的手藝不成?”
秦小官一連苦笑,“身平未嘗!所以,才擔心那!等下,如果實在難吃的話,還希望大哥海涵那!”
秦鯤果然是意氣為先,慷慨地說到:“兄弟放心!等下就讓大哥打頭陣,若是味道不好的話,我就給你遞眼色,你吃的時候就不要品味道了,直接吞了吧!”
“這么說,大哥也是不太相信你這弟妹的手藝了?”
秦小官低聲笑到,“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秦鯤似乎是有過類似的慘痛經驗,嘆了一口氣說到:“有一次海沙幫的陳老大囑人送給我一條近一丈的鰻魚,我把它交給手下的人打理,結果讓那號稱本幫廚藝第一人的陳寡婦一煮,差點沒要了我們全幫弟兄的命!那魚弄出來苦得要命,我差點就帶著全幫地弟兄找陳老大拼命去!至于弟妹嘛,她這么漂亮的女子,怕連廚房都沒有進過吧!”
“哈哈!”
秦小官笑著說到,“那海魚本來就咸味大,怕是你們那陳寡婦沒有漂洗就直接煮了,還加鹽巴吧!”
“兄弟果然是讀書人,見識廣!”
秦鯤心有余悸地低聲罵到,“我們那些弟兄知道個屁,還以為是人家下了毒藥呢!有的弟兄還說那東西哪里是什么魚,長乎長乎的,根本就是海里面毒蛇!幸好,第二天還都沒事,不然鐵定找陳老大火拼去了!只是可惜了那么大的一條好魚!”
秦小官想到了剛才秦鯤摸魚的經過,道:“對了,大哥,你剛才是怎么把那鱸魚摸起來的啊?我怎么不見河水有什么動靜啊!”
“嘿嘿!”
秦鯤神秘地笑著到,“這個是大哥的秘密,可不能讓外人知了去,免得跟我搶飯碗!走,我們邊喝邊談!”
秦鯤說完,還饒有深意地看了一下周圍的人,看來還真是打算保密了。
秦小官道:“既然是秘密,當然不能讓外人聽了去!那走吧,兄弟也正好向大哥請教一些江湖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