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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顯柔情 欲擒故先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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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際遇,實在難料!幸好夫人命貴,得遇金員外,脫離苦海,安身于這萬貫之家!”

  秦小官聽了柳琦琦的身世,不禁出言安慰她道。

  “什么命貴不貴的!哎,老爺那,對我倒是好,只是他哪里懂什么風情——”

  說到這里,柳琦琦故意掩了掩口,以示她是無意中說出來的。然后她輕啟檀口,抿了一口茶說到:“我們這些小女子本來就命薄如紙,能找到一個歸宿就不錯了,哪里還敢有更多的奢望呢!想當初,我也是那閨閣刺繡的女兒,整日也受琴棋書畫之熏陶,憧憬著世間的美好。還記得自己當初讀文君的《白發吟,是何其的震撼——”

  柳琦琦淚光閃爍,開口吟到:

  “皚如山上雪,蛟若云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

  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裊裊,魚尾何徒徒。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柳琦琦站起身來,一邊吟詩,一邊輕輕移步走在純凈的白菊叢中,一身上下都被一種凄涼、高潔的氣質所圍繞。吟完的時候,柳琦琦幽雅地轉過了身,對著秦小官嘆道:“‘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這便是我們女兒家的愿望,只是如此簡單的一個愿望卻偏偏,哎,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

  秦小官完全沉醉了,他不知不覺地被柳琦琦那種哀怨所感染,他甚至覺得柳琦琦實在可比大唐才女官妓——薛濤,那個有著驚世之才,卻飽嘗人間痛楚的奇女子。感動之余,秦小官便想用那薛濤的那句“自恨羅衣掩詩句,舉頭空羨榜中名”來稱贊柳琦琦這一個有著類似身世的可憐女子。

  只是,正當秦小官要有感而發的時候,柳琦琦忽然掏出了方巾,抹著眼角說到:“馨香,送先生回去吧,我太失態了!”

  柳琦琦說著,頭也不會地移步往她的屋子而去。

  望著她清瘦、哀憐的背影,秦小官悵然若失,心頭似有千言萬語,卻都無人說去。他想把自己心頭的萬千感慨,都傾倒出來,安慰這可憐的柳琦琦,可是偏偏她去離開了。于是秦小官只能將自己的肺腑之言悉數吞回,跟著馨香悵然而回。

  柳琦琦透過窗戶,看著這多愁善感的書生的背影,臉上升起了一絲勝券在握的笑容。這樣一個可愛的書生,她怎么會舍得錯過呢!

  秦小官辭別了馨香后,也沒有回書房,徑自回了自己的“廂房”。他覺得自己現在滿腦子都是柳琦琦那哀怨的身影,根本無法靜下心來看書,甚至昨夜夢境中的那些綺麗的場面也都隱隱在腦海中若隱若現,惹得他心頭如火在燒。

  忽然,秦小官腦中涌起了素女經問上所提的吐故納新的呼吸之法,趕緊以五禽之法行功運動,吐盡胸中郁悶之氣。如此反復幾次,胸中煩悶之氣盡去,腦中也澄明了不少。

  秦小官舒緩了一口氣,走出了“廂房”,心中對《素女經和華佗的《五禽術又有了新的體會。要知道這五禽法乃是華佗觀察飛禽運動演變而成,使鍛煉之人身輕體健,精神爽快。曾有人深喑此術,到九十九歲,仍然耳目不衰,齒牙不壞。

  比之那人,秦小官得到的好處卻遠不止此!為何?若論對五禽術的認識,自然那人更深刻一些,但是這五禽之法既來源于飛禽,那人參照鍛煉,也頂多是得其形、望其表,從中得到的好處也就有限;秦小官卻不然,因為秦小官本就是百獸之體,練習了這五禽法,就好比如魚得水,很快便能盡得這五禽術的神髓,再輔以素女經上所載的呼吸之法,秦小官實在是受益菲淺。是以剛才他只運行幾周,胸中所積累的煩悶之氣便盡數消退,感覺心曠神怡。

  秦小官雖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舒暢了不少,但是他卻并沒有考慮其中之原因。只是覺得這五禽術配合以呼吸吐吶之法,實在又其妙處,以后應常加練習才是。

  這刻,秦小官悠哉地坐在秋千上晃悠著。想起在柳琦琦花園處的境遇,心頭升起了一種奇妙的想法。本來當馨香請他過去的時候,秦小官心頭雖然惴惴不安,似乎是擔心柳琦琦會有什么越禮的舉動,但是他又似乎又點期待,期待柳琦琦做出這樣的舉動。但是柳琦琦卻偏偏沒有,使秦小官在慶幸的同時,又有點失望。

  久久思索也不見頭緒,秦小官便索性什么也不想了,一切就自任它發展吧,秦小官覺得自己還是繼續做那“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書生罷了。

  黃昏之際,金府那個精明管家尹七首次探訪了秦小官,并且著人送來了一套新衣服。

  尹七表現得很是熱情,與秦小官攀談了好一陣子,又非常殷勤地問秦小官在吃、住方面都還有什么需要,他可以想辦法解決。尹七的熱情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一向吝嗇的金山晚上居然要宴請秦小官這樣一個雇工。加上金府小少爺對秦小官伙食的特別交代,尹七覺得這個書生在金家的地位已經有了升遷,所以他理所當然的應該打理好和這個書生的關系。

  秦小官好不容易才把這個精明的管家打發走,然后趕緊著手準備參加金府的晚宴。他知道如金府這樣的人家,所謂宴會自然是極其講究,不然的話,尹七也不用專門送一套衣服給他,還讓他飯前要沐浴更衣。不過秦小官久習詩書,自然是知書識禮,所以他并不擔心自己會做出什么失禮的事情。

  只是,對于晚宴的原由,尹七卻沒有告訴秦小官,因為尹七自己也不知道。尹七極懂做下人之道,主人不說的,他自然不會去多嘴。

  當秦小官弄清楚晚宴的緣由時,他真的覺得好想大笑一場。金山舉行這樣一個規模的宴會,卻原來只是因為他兒子終于寫出了第一個字,那是他們家的姓——“金”字。

  那個歪歪斜斜的“金”字,被金大財主著人以重金裝裱。掛在了廳堂正中,旁邊陪襯的書畫赫然便是——唐代書法大家柳公權和歐陽詢的大作!只怕這兩位書法大家泉下有知的話,定然從棺材里爬出來跟金山要個公道。

  金盆寫的這個爛字,其裝軸之法,極其瑰致——采用雕紫檀為軸、配紫錦帶、碧牙簽,儼然如同在裝裱大家之作。更要命的是金山還叫人給兒子雕刻了一個巨大的印章,那朱紅的印章往那中華宣上這么一蓋,還真是像那么回事。

  秦小官走進金家這氣派非凡的廳堂的時候,正遇到兩個當地的所謂“書法名家”正在高聲品評金盆的這個字,一聽之下,發覺這兩人點評之言甚是精辟,便駐足聽了一會兒。

  其中一人捻著胡須頷首道:“金少爺實乃書法天才!看看這個‘金’字,其書法之整體有顏趙之穩健和渾樸,運筆兼歐米之瀟灑、剛勁,更參以何紹基的峻拔,趙孟頫的簡練,溶魏碑貼法與一體!比之當代書法大家,實在又過之而無不及!”

  另外一人不甘示弱地說到:“張兄之言極是!但是尚有不全之處!予觀此字,神明變化,妙極古穆。而又不拘泥于傳統,其字顯見功底扎實,風格新穎,自成一體,仔細琢磨,卻字中造形,獨成一家,實在有了書法宗師之風!”

  秦小官聞之,幾欲作嘔,偏偏這兩個須發皆白的書法大師還在那里煞有其事地高談闊論著,恨不得廳里廳外,所有的人都能聽清楚他們的評點。直到金山著人打賞了兩人,他們才識趣地消退在人群中。

  雖然秦小官猜想金府的宴會定然熱鬧非常,但是當他親眼看到這場面時候,才知道自己真是井底之蛙。參加宴會的人,除了金家的一家人以外,更有官府中人、商賈、名流,還有很多是特地從鄰縣趕來祝賀的。廳堂里面擺滿了坐席,秦小官心中默默一數:

  好家伙!竟然有四十桌之多!

  因為兒子寫會了一個字,金山竟然搞了個如此大的排場。秦小官不禁暗想這金山是不是也太過于顯擺了,這好像和他一貫精明的作風不太符合啊。

  不過金山豈會如秦小官所想的那樣失算,他向來都很少做虧本生意的。要知道這些前來祝賀的賓客之中,除了官府中人,有幾個能夠空手前來道賀!而且對于金山這樣的大財主,道賀之人出手總也不能太失禮了,所以,金山巴不得顯擺得更大。

  金山見重要的人已經來齊了,賀禮也收得差不多了,于是起身說到:“承蒙各位前來祝賀!今日小兒得其先生教導有方,終于開啟靈竅,邁入成材之道!金某不才,欣喜之際,便邀各位前來同喜一番,同時,希望各位能對小兒指點、提點一番,助他早日成材,光大我金家門楣!咳咳`——”

  金山的身子實在太胖,話說到高處的時候,便感覺氣力不足了。于是金山自己也有點不耐煩了,便不想繼續說下去了,干脆地叫道:

  “晚宴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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