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無言還是第一次來這風月之地,平日一是為了固寵,二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他一直苦苦壓抑著自己的本性。才行了幾步路,他就遇見了至少三停熟人,但風無候顯然已是熟客中的熟客,那些官員也沒多看他一眼,只把他當成了風無候的狐朋狗友,笑嘻嘻地打了個招呼便躲開了。
甫一落座,風無言的目光就被那進門的兩個女子吸引住了,兩女長得別無二致,無論身材、服飾、相貌亦或走路的儀態均是萬中之選,他這個向來挑剔的人也有些呆住了。雪膚黑眸,皓腕輕盈,輕紗之下隱隱約約可見那玲瓏的體態,連首飾上熠熠生輝的珠玉也伴隨著細碎的步伐而顯得別有風致。
“三哥!”風無候輕喚了一聲,這才召回了風無言的魂魄,“翠娘真是體貼啊,居然為我們兄弟兩個準備了號稱醉香雙姝的姐妹花。你看,兩人唯一的不同就是臉上的那顆黑痣了。姐姐的在眉角,別有一番嫵媚,而妹妹的則在嘴角,野性而又活潑。今日沒有白來吧?”說完輕輕使了個眼色。
風無言這才省起自己來此地的目的,但如此溫柔鄉,若只是逢場作戲地戲耍一番就離開,那又怎對得起老四的“好意”?那兩名女子一左一右坐在了這兩兄弟的身旁,一杯杯地勸起酒來,酒酣之際,兩人也乘機占起便宜來,風無候更是不堪,要不是礙著老三也在,他就要把全套花樣都擺了出來。正當他們倆心猿意馬之際,外間突然傳來了幾聲凄厲的慘叫。
“來人!”風無言一把推開身旁的美人,迅疾無比地抽出一柄雪亮的匕首,護住了前胸要害,人也退到了壁邊。為了防止自己夜逛青樓的事情被人傳揚出去,他只帶了四名護衛,都是百里選一的高手,安全本應無虞,但這突如其來的慘叫實在是太過駭人,風無言可以說是下意識地掣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防身利器。外界嘈雜的聲音愈來愈盛,女子驚慌的呼聲和男人的斥罵聲格外刺耳。
果然,一呼之下,兩名護衛破門而入,手上的兵器都已出鞘,駭得那對孿生姐妹蜷縮在墻角,瑟瑟發抖。緊接著又是兩人撲進了室內,卻是隨侍風無候的兩名侍衛。四人的臉上都有些驚慌,顯然外面確實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怎么回事,怎么只有你們幾個,其他人呢?”風無言直覺地感到不好,心中暗罵老四多事,否則也不會陷進如此險地。
居中的護衛行了一禮,隨即報道:“啟稟殿下,后院剛才似乎發生了血案,靜嚴和章修會同四爺的兩名侍衛已經去查探了,聽說有人刺死了一位官員。他們唯恐還有刺客隱在園中,正在南風閣四周搜索。”
刺客!風無言和風無候對視一眼,兩人的臉上充滿了恐懼。即便護衛說刺客似乎并不是沖自己來的,但對于上位者來說,沒有什么比刺客的利刃更為可怕的。兩人不過猶豫了一息功夫,風無言就先下了命令:“讓他們先回來,我們人手太少了,這里既然已經不安全,還是先離開為好,四弟以為如何?”
風無候哪有說不好的,他平日最為惜命,除了這種逍遙時刻,貼身護衛一直保持著一個龐大的數字,現在聽到有刺客,哪有不溜的理。
于是,兩位尊貴的皇子,在八名護衛的嚴密守護下,緩緩朝大門退去。院內已是驚惶一片,到處都有只著了貼身小衣或是渾身赤裸裸的男女奔來奔去。離門五步遠,幾人就再也無法前進了,不知是哪個管事的報了順天府的巡丁,那巡丁一聽是殺人,立即通知了一干同僚,如今,醉香樓前早已被官兵圍得是水泄不通,竟是插翅難飛了。
“該死,這哪是緝拿刺客,竟是捉奸來了。”風無候恨恨道,“那刺客行刺完了又怎會留在這里,這亡羊補牢之舉未免太愚蠢了!三哥,我們怎么辦?”最后一句話,他說得心虛無比,京畿重地發生如此血案,順天府一定會扣押所有在場之人,自己這兩個皇子倘若牽連在內,事情可就全完了。
風無言的臉色也難看得很,他朝著空蕩蕩的后院瞟了一眼,咬咬牙道:“我們退回去,然后翻墻離開。”
“什么?”風無候和幾個護衛不約而同地叫道,“太危險了,三哥,父皇知道了,最多也是訓斥一番,犯得著冒如此大的風險么?”風無候很是不以為然。
“老四,你錯了。”風無言拖著風無候往后退去,“今天事有蹊蹺,我懷疑被刺死的那人身份非同小可,若是我們也牽連在內,到時恐怕不死也要脫層皮。”
風無候臉色一變:“你是說有人擺好了圈套讓我們鉆?是誰如此歹毒?”他的額頭突然冒出一陣冷汗,“我記起來了,和我們同時進來的,除了幾個京官,還有好幾個福建的官員,難道……”
兩兄弟同時感到心底咯噔一下,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如果真是如風無候所說,那事情就肯定牽涉到了他們的二皇兄風無論,還是趕快離開來得正經,否則就是當場對質都說不清楚,順天府尹楊桐這滑頭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悄悄到了一道墻邊,不待兩位皇子吩咐,一個護衛首先跳了過去,其余眾人不安地等待著那人傳來消息,這等時刻還是謹慎些的好,否則萬一墻外埋伏有官兵,就是自投羅網了。風無候暗暗慶幸醉香樓占地廣闊,否則順天府的幾百人一圍,恐怕就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半晌功夫,只聽墻外發出了一聲呼哨,眾人心情大定,知道官兵還未趕來,幾名護衛兩個服侍一個,小心翼翼地把兩位皇子弄了出去。饒是他們輕功精湛,伺候兩個笨重的皇子,也累出了一身大汗。
“四弟,我們分頭走。”風無言頗有些沉重地對風無候道,“看這架勢,不遠處一定戒嚴了,我們這么多人目標太大,徒惹人懷疑。我們就在這先分手吧。”
風無候巴不得聽到這句話,若是只有抓到他一個人,父皇最多罵一句荒唐,可倘若他和風無言在一起,那多疑的父皇還指不定給他派個什么罪名呢!他急急拱了拱手,如喪家之犬一般在四名侍衛的簇擁下,往街東頭奔去。
風無言冷笑一聲,不屑地吐出兩個字:“蠢材!”,這才低聲對自己的護衛吩咐了幾句,在一幫護衛滿臉的訝色中,風無言一行居然又重新翻墻回到了醉香樓內,只有一個侍衛悄悄向前門處掩去。
今夜的月色實在不錯,風無痕站在殿前的憑欄邊,目光仍是炯炯的。雖然禁門早已下鑰,但他還是忍不住想知道那邊是否已照自己所想一般已經發動了。二哥雖然一向隱忍,但得知了這等消息還能沉得住氣恐怕不太可能,此時此刻,也許他已經開始了。思量間,風無痕的嘴角不禁浮現出一絲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殿下。”小方子匆匆趕來,覷見左右無人,這才悄聲稟報道,“宮門口似乎有人要求見皇上,當值侍衛正在詢問,奴才躲在遠處,只聽到醉香樓三個字。”
“此話當真?”風無痕眼睛一亮,“他們說的確實是醉香樓?”
“千真萬確。”小方子賭咒發誓般地拍著胸脯說,眼尖的他瞧見紅如出現在門口,立即閉上了嘴。
“殿下,這么晚了,你和小方子還在嘀咕什么?”紅如不滿地行了過來,嗔怪地瞪了小方子一眼,“明天一早,皇上還要考校您的功課,再不休息,明天哪來的精神?”
小方子涎著臉道:“姐姐是不是怪奴才耽誤了你們的休息,得,殿下,奴才這就告退,您請先安歇吧。”說完跪下磕了個頭,作了個鬼臉,悄無聲息地退了出來。
“殿下,您看把小方子給慣的!”紅如滿臉嬌羞,卻不防風無痕一把就將她摟在懷里,輕輕地在她額頭印下一吻。今夜,注定要有許多人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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