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萍一五一十地對主子奏報了前去蕭重華家中訪查的經過,并小心翼翼地說了蕭瓏的出身。果然,太后蕭氏顯然也有些苦惱,略略想了一想便揮手示意柔萍退下,自己卻陷入了沉思。這幾天,兄長蕭云朝確實不甚安分,屢屢為了小事而在朝堂上和其他人針鋒相對,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到了極點。事到如今,蕭氏分外后悔自己當初的舉動,早知如此,還不若大力簡拔其他忠于自己的官員呢,也省得操這份心。
然而,畢竟是嫡親兄妹,蕭氏絕不可能放任不理。皇帝先前的話雖然宛轉,但她也聽出了其中深意。倘若蕭云朝一味的不識相,那皇帝眼中也是揉不得沙子的角色,絕不會一直容忍下去。蕭氏的纖指輕輕叩著自己的太陽穴,秀眉已是完全擰在了一起。對于她來說,自己的無上尊榮才是第一位的,為了這個,龐大的家族勢力就必定要牢牢抓住,以免將來有什么變故。
“哥哥,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倘若你還不知醒悟,那就別怪我狠心了!”蕭氏雙目現出炯炯光芒,顯然已經有所決斷。
翌日,太后蕭氏傳了懿旨,慈躬違和,不見外客,這條消息頓時讓京城的一眾官員大吃一驚,有心人便有些蠢蠢欲動。誰都知道,這位太后名義上不管政事,但無論對皇帝還是對朝局而言,她都有著深重的影響。蕭云朝更是大吃一驚,連忙差了人進宮打探,卻連一絲準信都沒有。不僅如此。特意入宮覲見探病的蕭夫人也吃了一個閉門羹。親自侍疾的皇后海若欣發了話,太后病體沉重,任何閑雜人等不得擅擾。
這條消息一傳出皇宮。頓時激起了更大地風波,坊間流言也愈來愈離譜。甚至有傳說蕭氏已然薨逝的。如此一來,各色勢力便開始揣測宮中局面,誰都弄不清楚此事究竟是真是假。皇帝的幾個兄弟也是心中不安,紛紛請了自個地母妃入宮探一個究竟,誰知此次皇后竟似鐵了心。親自坐鎮慈寧宮,日夜不離太后身側,旁人竟是無從得見。
“飯桶,一群飯桶!”蕭云朝在府中怒喝道,額上已是青筋畢露,劈手就將一個茶盞打落在地。“領了這么多銀錢,居然連個所以然都查不出來,我養你們有何用?”他冷冷地掃視了底下跪著的一眾下人一眼,這才發話道,“再給你們三日時間。倘若再沒有一個結果,通通給我卷鋪蓋滾蛋!”
下頭地一群奴仆不由面面相覷,臉色都極為難看。雖然是權臣府邸的豪奴。但他們在京城中撒撒野還行,這到宮中打探消息又談何容易?
可是,主子都撂下了狠話,他們若是還敢討價還價。一頓板子還是輕的,要是到頭來被攆出府去,那日子就沒法過了。
當下,一個為首的下人便叩頭應承了,其他人也只得參差不齊地叩下頭去,這才一一退下,只留下蕭云朝鐵青著臉坐在太師椅上發呆。
蕭云朝何嘗不明白他們是在敷衍自己,然而,此時的他已經完全亂了方寸。若是妹子真是裝病,沒道理連他這個作哥哥地也瞞得嚴嚴實實,那此事看來便有七八分屬實了。可恨得是那些太醫院的大小太醫也都躲了一個干凈,為首的沈如海和陳令誠甚至躲在皇宮里,連一個人影都不見。現如今京城中門庭最為熱鬧的便是那些太醫的府上,只可惜來往的眾人全都吃了一個閉門羹。
“來人,去請容先生到房見我!”蕭云朝突然高聲喝道,眉宇間又恢復了鎮定。自從府中原先那些幕僚被風無痕帶走之后,他就一意尋找合自己心意的人,最后果然尋得了幾個“人才”他們不像年嘉誠那些人只知道勸諫,連一句好話都不會說,這些幕僚無不是阿諛奉承的好手。不僅如此,在蕭云朝看來,這些人的建議條陳絲毫不遜于當初妹子看重的那幾人,特別是那個容先生,分析情況絲絲入扣,仿佛都是親眼所見,往往還能不經意地說幾句極有深意地話,因此分外得蕭云朝的倚重。
“東翁,你找我?”只見這個容先生一襲黑衣,正月的天氣卻還搖著一柄折扇,幾縷長須顯得分外精神,看上去竟是有如神仙中人。“可是為近日京中流言而操心?”
蕭云朝揮發了房中伺候地下人,這才無可奈何地搖頭道:
“確實如此,太后抱恙在身本來不過是小事,但如此做作必有文章,我幾乎擔心是否皇上故意為之,心中著實不安。容先生,依你之見,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那容先生故作高深地眨了眨眼睛,這才出言道:“假作真時真亦假,無論此事真相如何,東翁都該早作準備才是,否則到時就來不及了。”他見蕭云朝有些心動,又趁熱打鐵道,“東翁在內是當今的舅舅,在外是朝廷重臣,執掌權柄,一朝有事自然是一呼百諾。如今太后慈躬違和,東翁自然應當上表請見,若是皇上連這個也駁了,不就證明他有虧孝道么?”
蕭云朝連連點頭,他起先是被皇后海若欣的舉措嚇住了,現在想想,若是妹子真的臥病在床,就沒人能攔住他探病,因此此事確實可行。“容先生這話有理,明日早朝我就上請見,想必皇上也不敢攔我。若是真有什么萬一,也好趁早做準備。”
次日地朝議上,風無痕便就先頭展破寒的捷報詢問了諸位朝臣的意見,最后卻仍舊擱了下來,僅是下了一道旨意予以嘉獎。在海觀羽等人看來,西南雖然遭遇兵災,但以朝廷數十萬大軍鎮壓這一處小疾,取勝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用不著過于小題大做,否則反而讓百姓有所疑忌。風無痕慮及展破寒已是正一品的大員,因此決定把封賞的爵位也留在戰后,如此便無人可說閑話。
不過,這一天的朝議注定無法平靜,九門提督徐春和順天府尹楊臻聯袂上折,奏報了之前掃除邪教的一系列舉動。大約是楊臻知道自己人手不夠,又清楚徐春是皇帝的心腹,因此有心將功勞分出去,這才有了今日的奏報。
只聽楊臻一邊看著手中的夾片節略,一邊眉飛色舞地奏道:“此次一舉擒獲信奉邪教的百姓五十一名,其中有十人行跡極為可疑,微臣已經命人大力拷問其來歷。另擒獲邪教中人兩名,但兩人已經服毒自盡,尸體也難以辨認。不僅如此,其中還夾雜有練武之人,所學極為繁雜,并悍然拒捕。若非徐大人擒住了他們,恐怕這一次又要無功而返。……”他的奏報極為詳實,朝堂上的眾人頓時都聽得一驚一乍,就連蕭云朝也幾乎忘了今日的目的。
風無痕聽到人數時便皺緊了眉頭,無論如何,有如此多人同時信奉一個莫名其妙的邪教,絕不是什么能夠掉以輕心的事。再者,只看那兩個邪教中人居然能在官差出現的當口自盡,足可見其中內情頗有古怪。
想到這里,他不由出口問道:“那抓到的武人有否問出什么虛實來?若沒有足夠的好處,他們怕是也不會隨意出手?”
徐春連忙接口道:“皇上所言極是,這些人都是各地的亡命之徒,被一個神秘人物收容后出任打手,就是為了防止官府揭破此事。此次若非出動了大隊官兵和差役,恐怕也不能有這般成果。如今京畿之內,各色人物過于繁雜,請皇上給予微臣和楊大人專擅之權,也好查出這些人的來龍去脈。”
“準了。”風無痕的口中迸出兩個堅決而陰冷的字,這使得下頭的一眾官員不由縮了縮腦袋,誰都知道這代表著什么。無論是當初的黃巾軍也罷,后來的光明圣徒起義也好,打得都是邪教的幌子。不僅如此,每逢有邪教現世時,往往都能和內廷命婦扯上關系。眾人暗地里都下了決心,回去后一定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后院,免得捅出什么天大的漏子來。
“朕就給你們兩人專擅之權,務必盡快揪出幕后主使。”風無痕的臉上泛起了一種狠絕的意味,“不事生產耕種,只知道蒙騙百姓朝官,這等人死一千個一萬個也不可惜。你們不必手軟,若是擒著活口,一定要問出其中的名堂。”
徐春和楊臻對視一眼,同時叩頭謝恩,他們怎會不知道這樣一道旨意的分量。兩人都是聰明人,此時更是隱隱約約覺察到了一點其他意味,難道皇上要借此鏟除異己?他們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深深埋下了頭,唯恐臉上的表情為他人察之。
蕭云朝終于抓到了空擋,連忙出列奏報道:“啟稟皇上,近日太后微恙,眾官心中都有所不安。微臣和太后乃是骨肉至親,有意前往探視,又恐皇后阻攔,特此向皇上請旨。還望皇上看在微臣心急如焚的份上,允了微臣所請。”
蕭云朝的言語一出,朝堂上頓時鴉雀無聲,不少本就在觀望的朝臣都是大喜。只要皇帝答應了此事,那太后是否染病就有定論了。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皇帝身上。凌云志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