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明方真人記住就行了。”風無痕仰頭望著星空,淡淡地說,“進行順利的話,那位道長應該會向父皇提出缺了一位皇子,這樣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露面,如果真不行,那也是天意使然,現在就那么猴急,豈不讓人生疑?”
喝著紅如親手沏的茶,陳令誠對這位七皇子的轉變感慨萬千,這個不久前還只會喝藥的殿下,終于知道怎么在宮里生存了。看了一眼旁邊的紅如,他的眼中透出贊許,能有現在的局面,紅如真是功不可沒啊!
八月十五的夜晚很快來臨了,這天的月色格外好,天上連一絲浮云也沒有。一輪完美無缺的皓月掛在天空,仿佛明燈一樣照耀著熱鬧的御花園。無數盞巧匠所制的琉璃宮燈閃爍著,搶去了明月的幾分光芒;無數的桌椅上擺滿了美酒佳肴,看得人眼花繚亂;無數的彩衣宮女穿梭其中,帝王之家的華貴風采,真是展現得淋漓盡致。在這個喜慶的一天里,嬪妃無不打扮得花枝招展,平日舍不得戴的御賜首飾,還有那最名貴的衣裳,極品的胭脂花粉,所有的解數都使了出來。難得聚在一起的這些貴婦們為了一個坐次,一個順序爭得滿面通紅,誰都想坐在最靠近皇帝的位置,誰都想第一個向皇上道賀。負責此次宴會的六宮副都太監石六順幾乎是忙了個昏天黑地,卻還是沒法讓每位娘娘滿意。
至于皇子們卻根據年齡分了好幾堆。只有十歲的十一皇子自然是緊跟在瑜貴妃后面,至于十二皇子由于母親在生育他時難產而死,五歲的他只能和乳娘在一起,饞涎欲滴地看著桌上的美味佳肴。其他兩位最有希望問鼎大寶的三皇子風無言和五皇子風無照此時卻如同最好的朋友一般在賞玩著一株桂樹,言談中只字不提有關今天的話題。二皇子風無論和六皇子風無清正在討論著最近流行的一本詩集,說得唾沫星子四濺也渾然不覺。四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則在一堆悄悄討論著女樂,為了誰家的戲班子最好而爭得滿面通紅。不知道的人還會認為這是一幅其樂融融的宮廷夜游圖,誰也不覺得少了一個人。
突然,一個太監氣喘吁吁地跑來報道:“皇上已經起駕了,請各位娘娘,各位殿下稍作準備。”說完一個叩首,就又急匆匆地原路返回。御花園里頓時炸開了鍋。這次六宮的嬪妃都得以侍宴,各宮的太監宮女除去值夜的一班人外,竟有一多半陪著自己的主子到了御花園,而皇子的從人也同樣不少,雖然御花園的地方寬敞,但這么多人擠在一起總是不自在,因此有分跟在主子后面的也就是那些有頭有臉的太監和宮女而已,其他人也只能在園外等候著主子可能的差使,興許皇上一時高興,還會散出點什么菜肴來給這些辛苦人。
“皇上駕到!”當值的太監一聲高喊,御花園里頓時鴉雀無聲,所有的人都按班次跪在地上迎接。皇帝的肩輿抬進了御花園,三聲靜鞭之后,只見皇帝緩緩步入,偷眼瞧去的眾人無不看見了皇帝身后一臉肅然的明方真人,心中無不咯噔一下,看來皇帝這次是來真的了。
皇帝朝地上跪著的眾人掃去,只見男左女右,排列得整整齊齊。東面以皇后賀氏為首,以下是瑜貴妃蕭氏、德貴妃蘭氏、韻貴妃馬氏、容妃周氏、嫻妃趙氏,一些未生育過皇子的嬪妃也跪在后面,二皇子的生母淳貴人也夾雜在眾人之中,她出身微賤,以一個宮女之身得蒙圣寵,雖然誕下二皇子,卻仍然不受重視。西邊則不是以皇子的年齡排序,五皇子風無照由于母親的尊貴身份,自然而然地排在首位,后面的則是三皇子和十一皇子,而接下來的才是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和趴在地上不安分的十二皇子。
接觸到皇帝的目光,眾人不禁都伏低了身子,齊聲道:“恭請皇上圣安!”
“都免了吧,今天是家宴,雖然公主們都沒來,人還不夠齊全,但也難得有這個機會,大家索性免了這些虛禮,好好敘敘情才是。”皇帝笑呵呵地招呼道,看得出來,今天的皇帝顯得格外高興,眾人也就跟著起身,找了各自的位置坐下。可是,身后明方真人的一句話卻讓皇帝的神色陰沉了下來。
“皇上,皇子們似乎沒有來齊?”明方真人在人群中掃了幾遍,卻始終沒有看見那天的皇子,雖然知道假扮小方子時一定改了妝,但氣息也找不到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因此不免有些疑惑。
“唉,朕也不瞞道長,七皇子風無痕確實沒來,這個孩子身子一向不好,這種宴會很少參加的。”皇帝搖搖頭,仿佛想把這些不愉快全部趕走。
“皇上,恕貧道直言,如果皇子們沒有到齊,那恐怕推算的結果作不得準,天命這種事太過玄奇,皇上還是差人傳召七殿下為好。”明方真人幾乎是脫口而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如此記掛那個少年。
皇帝只猶豫了一下,就隨手招來一個太監,低頭吩咐了幾句,這才打發他走了。“就依道長吧,唉,希望今天能有所結果!”
皇帝身邊的大太監汪海伺候這位萬乘之尊也已經有七個年頭了,宴會上沒有七皇子參加是常有的,這樣鄭重其事地差人去請,還是第一次。由于皇帝特別吩咐了要快,多了個心眼的他在征得了石六順的同意后,讓四個小太監準備了肩輿,要是七皇子無法行走,那就能派得上用場了。
與熱鬧的御花園相比,風華宮顯得格外冷清。三三兩兩的宮女太監無精打采地站立著,這在別的宮里是絕對無法看到的,汪海隨便扯住一個小太監,連聲問道:“七殿下能起身嗎?皇上急召,快讓殿下換衣服準備著,肩輿已經候在外面了!”
那個小太監大概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一時之間愣在那里,什么反應都沒有。焦急的汪海一把推開他,徑直向前沖去。一個紅色的倩影突然擋在他面前,“誰敢擅闖皇子寢宮,難道一點規矩都不懂嗎?”擋路的自然是紅如,早有準備的她在這里等候多時了,現在只不過是故作姿態罷了。
汪海聽了氣不打一處來,自己辛辛苦苦趕到這里,居然遇上了這樣不懂事的奴才,真是什么樣的主子養什么樣的兵,他在心里暗暗詛咒道。不過他的臉上還是堆滿了笑,“奴才怎敢擅闖皇子寢宮?皇上急召七殿下去御花園參宴,請姑娘趕緊稟報一聲,免得皇上久等,遲了你我都吃罪不起!”后面的話卻帶了幾分恐嚇的意味。
紅如裝作一幅極為驚詫的樣子,不僅讓開了路,還高聲叫道:“皇上急召殿下,快給殿下更衣!”邊說邊往里走。等跟在后面的汪海走到風無痕面前時,幾位宮女正手忙腳亂地服侍這位皇子更衣,匆忙之間,一套正式的皇子服飾費了不少時間才穿戴好,急得汪海直跺腳。等風無痕上了肩輿,已經過了一頓飯功夫,汪海一聲令下,四個小太監扛起風無痕就開始飛奔,誰也不希望為了這件事受責。紅如一著急,連忙喚了兩個小太監,嚴令他們一定要跟上主子,沒等他們奔出兩步,又把他們叫了回來,自己匆匆進宮里取出一個卷軸交給兩人,這才不放心地站在殿門口踱起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