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旦雅之危 進攻在早上打響了,晨光照耀下,魔族軍隊以排山倒海的氣勢猛撲旦雅城墻。
城頭稀疏的弓箭沒能對魔族造成大的傷害,他們儼如蝗群,密集的人流迅速沖塌了外圍的木欄工事,魔族兵嗷嗷狂叫著爬上了低矮的旦雅城墻。
因為城墻只有不到三人高,性急的魔族兵連攻城梯都用不著搭建了,他們攀爬在同伴的肩頭上猛然一躍,手便可抓到城垛的邊緣,便要使勁向上攀爬。
而守軍則高舉著刀劍猛砍下去,隨即是一聲慘叫,魔族兵居痛地脫手摔下,在城垛上留下了半只手或是幾只手指在蠕動。
在步兵沖鋒陣頭的后面,數千的魔族弓箭手發箭,箭矢猶如雨點般灑落在城頭上,大批的守軍中箭栽倒,士兵們慘叫著四散逃跑。箭矢密集到這般地步,守軍竟不能立足陣頭!
憑借雄厚的兵力,用弓箭壓制城頭守軍,為已方步兵的前進肅清道路,這是魔族攻城的慣用模式了。但這次,葉爾馬咆哮著制止了弓箭隊:“停止射擊!所有弓箭,不準射擊!”
他擔心,萬一紫川參星被流矢擊斃了,這次作戰就失去了意義了。
這是一場罕見的攻城戰,攻守雙方都沒有動用遠程弓箭,于是,戰斗只能交給白刃戰來解決了。
一方是氣勢洶洶、兵強馬壯的塞內亞驍兵,一方卻是紫川家最為精銳禁衛勇士,忠誠驍勇,雖然人數寡弱,但勇士們打得有聲有色,城頭下遺下了殘骸累累。
對于魔族士卒的傷亡,葉爾馬無動于衷,他清楚守軍兵力薄弱,哪怕十個魔族兵況換一個守軍,最終他也能將旦雅拿下。
他唯一擔心的是紫川參星在戰斗中意外身亡,因此,他下了死命令,凡是遇到紫川家的將領,不準殺,只能生擒。
但這個命令,前線的魔族士兵實在無法執行。
旦雅城頭已成為廝殺的地域,數以千計的刀、劍、長矛涌上城道,成千上萬地魔族涌向那城道入口,他們擁擠到了那個程度,以至連轉個身喘氣都辦不到,很多魔族兵是都是莫名其妙地被自己人的刀劍給戮死了。
但即使死,他們的尸首也沒辦法倒下。被裹在人流中繼續向前,活像是死人也要沖鋒似的。
傷亡過半的禁衛軍已經放棄了對城池的守衛,他們密集地裹成一團,排成人墻,團團圍住紫川參星等紫川軍首腦且戰且退,退往城頭最高處地塔樓上。
兇悍的魔族兵高呼著“塞穆黑林”的口號,殺的興起,裸著胸膛殺入了禁衛軍組成的方陣中,旋即被刀劍分尸。但就那一耽擱的時間,后續兵馬猛撲而至,洶涌跟進。
在塔樓入口的數十步階梯上,禁衛軍與入侵地魔族殺成了一團,混成了一個巨大的混戰漩渦,這個漩渦不斷地滾動著、抽搐著、痙攣著。產生了大量的鮮血和犧牲。
在狹窄的城道入口集結了數千人在戰斗,這幾乎不叫戰斗了,雙方戰士都只能勉盡全力讓自己不至被擠死、踩到,幾乎不可能有傷員產生,凡是受傷的倒地的,立即給雙方廝殺士兵踩成了肉泥。
士兵們在鮮血和尸體上翻滾著,咆哮、喊殺、呻吟,城道上廝殺慘烈到這種地步,大量的血順著城道的樓梯流下來,竟一直淹過了旦雅街道,以至沒了腳背。
這種情形下要保證生擒,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禁衛軍死戰不退,他們確實也無路可退了。魔族人多勢眾,將禁衛軍的圈子沖垮,禁衛士卒被逼到了城道地各個角落里,各自為戰,魔族后喊話:“投降吧!放你們活命!”
最后時刻,禁衛將士們堪稱國之驕傲,三千禁衛將士,無一乞降,有的只是死戰不歇,有的只是同歸于盡。
很多人都已經殺的頭腦一片呆滯,手臂酸腫,根本看不清敵人或是同伴了,只知道朝前揮舞著刀劍,揮舞著,揮舞著,直到被最后擊倒。
紫川家最后的首領們站在城中最高處的塔樓頂臺,慘叫和斯殺的聲音越來越響,魔族越殺越近,近到可以看到魔族那血淋淋地猙獰嘴臉了!
一個滿身血污的禁衛軍官快步走上塔樓,敬禮報告:“殿下,諸位大人,禁衛六團已全軍覆沒,禁衛一團在做最后的抵抗。魔族攻勢正緊,我們堅持不了多久了,這是最后一次報告了,請殿下和諸位大人早做準備。”
他端莊地行了個禮,轉身大步沖向了廝殺劇烈的戰場。
人人都明白,他說的“準備”意味著什么。
羅明海站出來對紫川參星鞠了一個躬:“殿下,差不多了,請允許微臣行走一步。”
從衛士手中,他接過一把劍,他笑笑:“殿下,這是微臣一生中首次拿武器,微臣很愿意后人說:‘紫川家最后的總統領持劍力戰而死!’請殿下原諒微臣的這點虛榮吧,若是僥幸也能砍倒一兩個魔族兵,那就再無遺憾了。”
紫川參星深深凝視,像是要把這位忠臣的面貌銘刻在心。慢慢地,他點頭:“明海,我很羨慕你,你可以戰斗而死,我卻不敢冒被魔族活抓的危險,你去吧,我不會讓您等很久的。”
羅明海跪下,對紫川參星磕了個頭,站起身來,他對禁衛軍統領點頭:“皮古大人,殿下就交托給您了。”
皮古莊重地點頭:“總統領大人,不用很久,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兩人相互鞠躬,然后,羅明海轉身往激戰的樓道走去,但就在這個時候,哥珊叫住了他:“大人。請留步!”
羅明海沒有回頭:“哥珊閣下,你也要和我一同上路嗎?”
“大人,請您再等一分鐘!魔族的動向很奇怪!”
眾人望向塔樓邊,令他們吃驚的景象出現了:魔族的軍陣中,不知為何響起了咚咚的戰鼓,鼓場很急速,隱隱透出了幾分驚惶之意,仿佛不是在慶賀魔族后勝利,而是傳播著什么很恐怖地消息,聽到那鼓聲,魔族兵都停止了廝殺,他們住了手,側耳傾聽,臉上透露出驚惶之色。
一瞬間,仿佛一把無形的利刃突然砍下,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格斗聲、吼叫聲都消失了。
這安靜的一刻出現在廝殺慘烈的戰場,實在讓人類官兵毫異,不由自主地,雙方戰士都住了手。
一個佩戴彩羽的魔族將領打破了沉默,他喊了一聲:“旦那立即撤退!”
聽到命令,不顧城墻地高度,魔族士兵紛紛從戰斗的城樓上跳了下去,匆忙向大營方向跑去,忙亂的身影透出了慌亂。
又疲又累的人類官兵無力去追擊,他們只能拄著兵器,氣喘吁吁地相互詢問:“到底出什么事了?魔族為什么突然撤了?他們眼看都要贏了啊!”
“看那!”指著地平線,一個侍衛高聲叫道。于是,眾人的疑問得到了答案。
在魔族軍出現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條紅色地線條,那紅色地線條就如同一條細細的水流。
而這水流在以驚人的速度擴展,它竟變成了紅色的小溪,又奕成了紅色的河流,最后,恍若百川歸海,所有的紅色線條都匯集了一望不到盡頭的紅色海洋!
成千上萬的軍隊從地平線下涌出來,以排山倒海的氣勢向魔族涌來,那一片可怕地血紅,艷得讓人奪目,紅得讓人不敢正視,兵馬洶涌向前,勢如風暴,厲如狂飚,他們成千上萬的洶涌而至,以密集的陣形卷殺而來,猛撲向魔族的后軍。
“紅色軍,這是流風家的軍隊!”羅明海驚喜地出聲叫道。
“流風霜到了!”人類官兵歡呼成一團,城頭響徹熱烈的呼聲。
與城頭地狂喜形成了對比,魔族的指揮陣頭則是一片驚惶,望著突然出現的軍隊,葉爾馬震驚得整個人都化為了石頭。
不能責備他大意麻痹了,雖然知道西南境內并沒有大規模的紫川家軍隊,但他還是采取了足夠的防備措施,在各個方向都廣派斥候,小心翼翼地做好預警。尤其是對著河丘方向,他安排軍隊挖掘了壕溝和陣地,防止林家干預。
但唯獨對自己的來路,他是毫無防備的,因為那是群山,除非有人能隨著他的軍隊翻越崇山峻嶺,從西北跟蹤而至。
但就恰恰是從他最放心的身后,出其不意地出現了大軍,出現了漫山遍野的旗幟,出現了氣勢逼人的步兵和騎兵!
這路軍隊如狼一般窺視在自己身后,跟蹤自己上千里,翻越崇山峻嶺,不露絲露蹤跡,直到第三軍全力抽入了攻城戰后,他們才猛然躍出,從背后對自己的最軟肋來了個致命一擊。
千里追蹤,鍥而不舍;快捷如風,猶如狼行狐跡;沖鋒破陣,直如狼虎陷群!
葉爾馬臉色慘白,低聲咒罵道:“大魔神在上,那定是流風霜的兵馬!只有這個女魔頭才辦得到!”
騎兵攻勢洶涌如潮,只一個呼嘯,魔族毫無防備的后軍便被擊潰。
只一眼,葉爾馬便判斷出,自己的后軍完蛋了,他放棄了拯救后軍的努力,這個時候,保住軍隊主力才是最重要。
“傳令下去,中軍各團隊立即就地結陣抵抗!”
但倉促之間,要從攻城戰轉換成防守陣勢,談何容易,各個步兵團隊都在倉促地轉向,士兵亂成一團。“前陣注意!”前沿白披風聲嘶力竭地吼著:“就地扎穩陣腳!”
盡管緊張慌亂,但塞內亞族優良的戰斗素質就在此時體現,三千五百人為一個魔族團隊,一個團隊組成一個方陣,壓抑著慌張的心情,士兵們緊緊列陣。
第一排士兵蹲下,把五米長的矛槍桿擱在了地上,矛尖前指。第二排長矛兵又把長矛桿擱在了第一排士兵的肩上,第三排士兵同樣把長矛桿擱在了第二排士兵的肩上,三排整齊的長矛斜指前方,密密麻麻的矛尖在麗日下閃爍金屬地可怕鋒芒,槍頭如林,方陣如山!
后軍徹底崩潰了,成千上萬潰兵向中軍方向逃竄,而人類騎兵逛追其后,砍殺不停。
“啟稟大人,后軍潰兵逃過來了!若讓他們沖擊,我們的陣形會垮的!”
葉爾馬肅然的臉抽搐下,薄薄的嘴唇中吐出一個字:“殺!”
命令立即傳達:“有敢沖擊中軍陣列者,殺無赦!”
但遲了,逃亡潰兵的人潮已經貼近了中軍各方陣,軍令如山,來不得絲毫馬虎,前排刺槍手們揚聲吐氣,齊聲大喝:“瓦格拉!”無數地刺槍同時向前攢刺,將沖在最前面的上千潰兵刺個對穿,陣前響徹一片凄慘的號哭聲,鮮血飛濺,潰兵們橫尸遍地。
前面是雪亮的刀山槍陣,身后是轟雷的鐵蹄馬刀,被夾在中間的魔族潰兵大片大片地被馬刀砍倒、馬蹄踹翻,哭天搶地的向兩翼方陣逃散開去。
于是,人類騎兵地沖擊陣就直接與魔族方陣直接面對。
陽光明媚,地勢平坦,視野開闊,雙方都可以把對方看得清楚。敵騎已近在眼前!
“注意!敵騎殺過來了!”白披風立于各個方陣之前,喝嚷道:“扎穩陣腳,寸步不退!”
耳邊地馬蹄轟隆震耳,腳下的大地劇烈地顫抖,眼見敵軍攻勢,賽如兇狠紅潮滾滾撲來,越撲越近,魔族士卒的心緊張得怦怦直跳,連手都在顫抖!
兩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騎兵奔殺而至,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戰馬鼻息的白氣騰騰了,近得可以看到馬刀上的血痕,騎兵陣頭掀起了沖天的塵土,嗆得魔族兵們呼吸不暢。
預料中,不到一秒鐘,兩軍陣頭就將激烈地碰撞,就將開始激烈的廝殺和沖擊。
塞內亞軍官尖銳的喝號響徹陣頭:“站穩——預備———”數千把長矛緩緩收回,魔族兵們屏息靜氣,只等“刺”口令一下,數千長矛將同時攢刺而出,將敵人連人帶馬擊穿。
恰在此時,一聲尖銳的笛哨響徹兩軍陣頭:“嗶——”瞬時間,數千騎兵同時勒馬,長嘶聲中,戰馬猛然前蹄騰空而起,在空中轉了九十度,待前蹄落地時,前沖地勢頭已變為左右!
數千騎兵同時做同一個動作,整齊的仿佛如同一個人,陣頭豁然一散,全隊一分為二,以飛燕般的輕盈,分別向左右兩邊狂奔。
如此嫻熟的馬技,如此整齊劃一的動作,如此干脆利索的敵前變陣,親眼目睹這一奇景的前沿魔族官兵無不驚得目瞪口呆。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騎兵齊刷刷地對魔族亮出了弓箭,急速奔馳中拉弓射箭,颼颼地尖銳風聲中,箭雨不停頓地傾瀉到了魔族隊列中,一隊射過又來一隊。
在魔族軍陣前,流風騎兵來回穿梭循環不斷,狂風暴雨般扣射著魔族的隊列,箭矢的暴雨竟似無窮無盡。
毫無遮掩的魔族方陣響起了一片慘叫聲,前排的魔族一個接一個地中箭倒下,鮮血飛濺。
魔族軍紀嚴厲,沒有命令,方陣中的士卒絕不能擅自移動。魔族兵別無他法,唯有直挺挺地站著,看著人類騎兵在自己陣前數十米來回穿梭、射擊,箭矢在耳邊橫飛,看著身邊的同伴一個接一個倒下,隊列中的空缺越來越多,本來密集的陣形變得稀稀疏疏,“颼颼”的尖銳風聲撕裂耳膜,腳下的泥土浸滿了鮮血,變得濕漉漉的。
慘叫聲、呻吟聲、求救聲、命令聲混成一起,沉甸甸的恐懼感控制了魔族官兵地心頭,身邊的同伴們死傷越來越多,方陣的隊列已經無法保持了。
終于,不甘心就這樣站在原地被騎兵當靶子,一個魔族兵號叫著:“塞穆黑林!”不顧嚴酷的軍令,他挺著長矛沖了了隊列,狂奔著朝前方的騎兵吶喊著殺去。
這個離開隊列的士兵立即吸引了所有騎兵的注意,他當即被射成了刺猬。
但有這個榜樣就夠了,魔族士兵們紛紛從隊列里沖出來,挺著長矛大步向前殺去,就如那潮水,滾滾向敵人涌去,本來森嚴整齊的方陣混亂堪。
流風軍一直等待的就是這個時記刻了!又一聲尖銳的哨聲傳遍陣頭,在前沿騎射的騎兵忽然往兩邊一分。在他們讓開的道上。魔族兵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大地在劇烈地顫抖,一面黑壓壓地鐵墻正在朝自己急速地壓了過來!這面鐵墻在飛快地擴大中,以至占據了視野的全部!
由成千上萬重甲騎兵密集排列組成的鐵墻,這才是攻擊的真正主力!
重甲騎兵催馬全速猛殺過來。重甲突進,勢不可擋!
個團隊瞬間被沖得潰不成軍。跟隨沖擊尖刀其后,成千上萬的輕騎兵跟進,人潮滾滾,猶如鐵流般不可阻擋,無數的鐵蹄馬刀將洪水般散亂不堪的魔族兵卒沖垮、淹沒。兵馬過處,只剩滿地的遺尸殘骸。
因為流風家地重騎兵遠少于紫川家,因而,流風霜習慣以輕騎兵的配合來彌補重騎兵的數量不足。
在進攻方陣之前,輕騎兵突然變陣,在敵人陣前來回穿梭、騎射,用大量的弓箭殺傷、擾亂、引誘敵人,待敵人方陣混亂,重騎再猛然突進,突破敵陣,后軍則負責擴大戰果,肅清殘敵。
昔日與流風霜交戰,紫川家在這種戰術下吃盡了苦頭,但他們卻無法以同樣的戰術回報,原因無他,實施這種戰術需要極嫻熟的控馬技術和騎射能力,唯有流風霜麾下有最熟練最強悍地騎兵,這是唯有她才能使用的獨家戰術。
首次接觸這種兇狠而犀利的戰術,魔族吃了大虧!
十字軍前營各個團兇橫地四處橫掃,魔族的長矛槍陣被騎兵們沖得潰不成軍,到處只聽聞長矛咯吧咯吧的斷折聲。流風騎兵全面撲上,魔族的各個團隊都在受到最兇狠的攻擊,倉促排列的方陣一個接一個覆沒,在強大沖擊壓力下,魔族陣列全線后退。
有些高傲的塞內亞不甘被人類氣勢所壓倒,堅持立在原地,但旋即被馬蹄馬刀的洪流淹沒。
久經戰場的流風騎兵對于沖擊方陣是如此在行,他們沖垮一個陣勢,簡單得就如木匠砍柴劈木。
葉爾馬揮舞著砍刀,奔走于各個團隊之間,又叫又吼,拿鞭子抽,拿刀砍,命令、威脅、驅趕著潰散的逃兵回到隊列中。
不能說他的努力沒有效果,在魔族老將親自押陣的地段上,被老將的吼叫所鼓勵,魔族兵鼓起了勇氣,將后退的步子放緩,甚至與騎兵們旗鼓相當地對攻起來。
但流風軍士氣如虹,全面沖擊,葉爾馬顧得了左翼,中間又被突破了,等他好不容易安定了中軍。又傳來右翼崩潰的消息。
相反,對方卻是殺得正狂,整列整列的騎兵,瘋狂地殺入魔族兵最密集的兵眾中,用馬蹄踹著魔族的腦袋,馬刀砍削他們的身軀,長矛戮穿他們的軀體,直至把他們踩成了肉泥。
人類殺紅了眼,勢如癲狂。一夫拼命,萬夫難敵,何況整路軍隊都發狂了。
戰場左右兩方響起了進軍鼓聲,出現了鮮艷的旗幟和軍陣,人類步兵從兩翼包抄上來了。
這是將魔族徹底壓垮的最后一根稻草了,有人高呼:“被包圍了,快撤啊!”士兵們紛紛轉身逃跑,軍官拼命地鎮壓,督戰隊開始殺人,但一切手段都歸無用。
布置在右翼的三個魔族團隊先垮了,士兵們潮水般涌下來,將阻攔的軍官裹著一起沖了下來。
接著,崩潰和恐慌迅速地曼延到了中陣,旋即是全線的潰敗。
葉爾馬叫破了聲帶,一句話也吼不了來了。
軍隊崩潰就如那大壩決堤,任什么都無法阻止,目光所見,到處都是恐慌和毀滅,逃跑的輜重隊沖撞了自家的步兵陣列,步兵來不及布陣就被敵人踹翻,騎兵被逃跑的步兵給沖散,步騎兵互相擁擠沖撞,丟盔棄甲。
戰場上,到處都是被打亂陣形地魔族潰兵在到處亂竄,他們慌忙地逃向別的部隊,想躲開背后追殺的騎兵軍。
葉爾馬絕望了,但他沒有沖動地“以身殉國”。趁著敵人兩翼沒有合攏,他要盡最大努力將塞內亞子弟帶回家去。
他揮手高呼:“騎兵們,跟隨我!騎兵們,跟隨大旗走!”他一馬當先,返身沿著旦雅城池的左翼斜斜地逃跑開來,他的衛隊緊跟其后,再接著,是三千多人的魔族騎兵隊伍。
城中守軍由于傷亡慘重,無力攔截魔族地逃逸,只有蕭元將軍麾下的步兵將逃亡的魔族攔阻了片刻,但魔族兵拼死逃命,就猶如被逼入絕境的野獸一般。廝殺得兇狠異常,又是吼叫又是廝咬,丟下了數百具尸首后,這支魔族騎兵沖破了步兵的攔截人墻,向外逃逸。
看到那面急速移動、正要離開戰場的大旗,前營指揮使蒙拿將軍吼道:“魔族地大官要逃了,追上他們!”
立即,數千名人類騎兵疾奔猛躥,開始了瘋狂地追擊。
平原上響起了恐怖的呼嘯聲,魔族騎兵一個接一個地被馬索套住滾落馬下,摔得狼狽不堪。
當然,也只有那些衣飾較華麗、頭盔上裝飾有彩羽的魔族軍官,他們才會費力去抓捕。至于一般的魔族兵,誰都沒工夫去抓,流風家騎兵一個斜劈便把他們砍成兩截。
要追上突圍的魔族兵,人類騎兵可以辦到,全日要殲滅他們,卻是不能。騎后們一直追出了上十里路,活抓了砍死了大批魔族官兵,最后顧忌著窮寇勿追,蒙拿才下令停止追擊。
流風家騎兵氣喘吁吁地駐馬道邊,看著三百多魔族兵消失在視野里。
“魔族跑不掉的。”蒙拿安慰部下們:“他們只剩這么一點,此去帝都路途遙遠,沿途的紫川家駐軍會收拾他們的。”
蒙拿不知道,這三百魔族兵就包括了魔族第三軍的軍才長,對人類犯下了罪行累累的葉爾馬公爵,他當然也不知道,葉爾馬和這三百魔族兵,一路穿小路走密林,被各地紫川家駐軍和守備隊追擊攔截,居然還是奇跡般逃回了帝都大營,那時,魔族兵數目已不足十人。
雖然在最后,葉爾馬還是沒能逃脫光明王紫川秀殲滅的命運,但起碼在旦雅城下,他是僥幸地逃掉了。
日頭西落時,戰斗也接近了尾聲,逃跑的魔族兵散遍整個旦雅平原,而人類騎軍追逐著,像打獵一般獵殺他們。
從旦雅城下一下延伸到遙遙的叢林和山脈,到處都是奔逃的魔族士卒和追擊的流風騎兵,魔族官兵地尸首覆蓋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視野,血海在落日的余輝下反射著光芒。
夜幕降臨,火把通明,旦雅大開城門,羅明海率領著紫川家的高級官員列隊在門口歡迎流風霜與及隨行的將領們,突然被拯救的狂喜已漸漸冷卻,盤旋在紫川家官員們心頭,此時只剩下了羞愧,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尷尬得像被當場抓獲的小偷。
“以后,在流風家面前還抬得起頭嗎?”
作為紫川家首席重臣,羅有海考慮得比同僚們更為長遠。
流風霜突然出兵,這固然是件好事,但她畢竟是與紫川為敵數十年的死敵,她此舉到底有些什么用意呢?
“流風霜殿下人格偉大,道德崇高,為了全人類的整體利益,為了抵抗魔族的大業,她以恩報怨,在最危急的時刻拯救了紫川家,不求絲毫回報!”——作為一個資深政治家,這種話,羅明海哪怕喝了半噸啤酒都不可能相信的。
“一切行為皆有目的。”這是政治家的座右銘,羅明海更愿意相信,對方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在最后時刻才如救世主般降臨救了自己,那定是為了撈取利益而來。
流風霜會提出什么樣地條件和要求呢?如果,對方要求此川家割讓西北平原給流風家作為答謝,那怎么辦?如果,流風霜要求紫川家對流風家稱臣,那又怎么辦?
羅明海忽然想到了更可怕的可能:“如果流風霜此來不懷好意,那又怎么辦?她可是要趁著紫川家與魔族奮戰力竭的空虛時刻,一口吞吐下紫川家?她俘虜了參星總長,俘虜了紫川家的統領處,然后挾天子而令諸候,向各地仍在奮戰的紫川軍發號施令……”
偏偏流風霜遲遲不出現,讓羅明海有充份的時間發揮受害者想像力,各種可怕地念頭在腦海里盤旋,他的臉色比死人還難看。
日頭西下,一員騎士疾奔城門而是為。揚聲喝道:“注意!元帥殿下到!”
在城門到陣的十字軍禮儀隊應聲撥劍立正,顯出一排肅殺和威嚴氣象,軍樂隊吹起了號角,振奮的進軍樂聲中,一標騎軍背影著落日向旦雅城門開進。
領頭的女子騎著白馬,他身穿紅色的騎兵大氅,容顏秀麗,顧盼之間,眼波流轉,那身將軍地戎裝與女子地美麗嫵媚混合,說不出的英姿颯颯。
那女子被流風將領們群星伴月一般簇擁著,羅明海猜到七八分了,還是不由地出聲問:“請問,可是流風霜公主嗎?”
那女子翻身下馬,走向羅明海,她很有禮貌的瓊首微點:“正是在下。”
現在轟地響起了一陣驚嘆和竊竊私語,感嘆和議論紛紛響起:“太漂亮了!”
“她就是流風霜嗎?真不敢相信啊!”
雖然聞流風霜大名久已,但卻是第一次見到真人,她的美貌就如背后冉冉下落的紅日一般,耀花了羅明海的眼睛,他都不敢抬頭正視了。
畢竟是紫川家的總統領,羅明海還不至于失禮到淌著口水發呆的地步,他深深一個鞠躬:“下官是紫川家羅明海,奉敝國總長殿下之命前來恭迎接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計前嫌,拯救我國于危難,此恩此德,鄙國上下將永遠銘記于心,沒齒難忘!”
流風霜應答很得體:“總統領客氣了。流風、紫川,同為光明帝國后裔,人類一脈,相互援手那是應盡之德,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呢?”
流風霜涵養好,流風家將軍們就沒有那么好的修養了,他們臉上都綻開了救命恩人特有地矜持微笑,昂著下巴,用眼神無聲地提醒羅明海:“大爺我寬宏大量,不計前嫌,順手救了你小命,可千萬要記得感恩戴德喔!”
看著對方心滿意足的笑容,羅明海郁悶得要吐血。
介紹了雙方的重要官員、將領之后,一行人入城。
在旦雅市政廳,羅明海代表紫川家向遠道而來救援的流風霜及流風家軍人表示了“最衷心的謝意”,盛贊他們的英勇和無私,流風霜則再謙虛了一番,把“人類團結意義重大”地高調再唱了一次。
誰都知道,這種場合是不會談實質問題的,這是和中象征性的儀式,向世人展示流風與紫川的結盟,象征人類團結不可戰勝的聯盟形成。
儀式缺乏熱情,但總算周全,若是國防二十八軍軍長蕭元的發言里不要隔兩分鐘就重復一句:“雖然紫川家以前做了很多對不起我們的事,但我們流風戰士都是心胸寬廣、不計前嫌的好漢,我們不計較,我們真的一點都不計較”的話,那就堪稱完美了。
紫川家最搞首腦紫川參星并沒有到場,羅明海向流風霜解釋說,今天的戰斗太激烈了,總長受了驚嚇,身體不舒服,所以不能到場,他一再向流風霜道歉。
流風霜心下雪亮,眼看欠了流風霜這么大的人情,好面子的紫川參星多半是想躲開這個尷尬的場面,倒不是故意想怠慢自己。
她很遺憾地說:“只可惜晚輩救援得遲了,讓魔族驚擾了世叔,實在對意不去。”
“世叔?”羅明海扯扯嘴角,聽到流風霜對紫川參星的新稱呼,他想大笑。
流風霜說得好像流風家與紫川家是多年世交一般親熱——確實是“世交”,不過是打出來的“世交”。放在一年前,流風霜和紫川參星連生吞了對方的心都有。
先哲說得不錯,國與國之間,沒有永恒的友誼,也沒有永恒的仇恨,有的只是利益。
歡迎儀式之后,兩方的主要官員商討結盟的事宜,流風家出席的有流風霜和二十八軍軍長蕭元二人,而紫川家參加會晤的官員則有總統領羅明海和幕僚統領哥珊二人。
相比于先前聲勢浩大的歡迎儀式,這次會議的規模小得太多了,但這也是慣例了,會議的重要性歷來與與會人數成反比,最重要的大事都是只由寥寥數人決定。
參加談判之前,羅明海曾向紫川參星請示可以讓步的底線,紫川參星呆呆地望著他:“底線?全城人性命都是流風霜所救,現在她的軍隊都開進了城,你我都在對方掌握之中,我們哪有資格談什么條件?”
君臣對望良久,深感郁悶,最后,紫川參星長嘆:“看著吧!如果她的條件太過份,我們寧死不屈!”
現在,羅明海就是這個寧不屈精神的體現了,他腰桿筆直,緊抿著嘴巴,如殉道者般視死如歸,用眼神無聲地宣布:“來吧!大刀和斧頭就砍下來吧!”
看羅明海這副全身繃緊的戒備樣子,就像等待宣判的罪犯,流風霜和蕭元相視一笑。
流風霜伸出了纖纖細手,遞過來一份文件,彬彬有禮地說:“總統領大人,這次我方出兵,有些地方需要紫川家協助,這是我方的一些請求,請貴方考慮一下。”
政治家談話,即使是強迫也是文質彬彬的,哥珊面無表情的接過了流風越權手上的文件,攤開閱讀。讀完,她不發一言,將文件遞給了總統領羅明海。
文件并不長,羅明海看得很快。
看完,他眼中露出了驚疑之色:不是流風霜的條件太苛刻,而是太寬松了。
除去那些拋棄前嫌,共建兩國友誼的廢話,流風霜要求紫川家為流風家入境作戰提供給養和補給、給作戰的流風部隊薪金、補助傷殘和撫恤陣亡士兵,另外還要求一筆資金——數額雖然巨大,但比起拯救紫川家危亡來,那又算不了什么了。
至于羅明海最為擔心的領土和兩國地位問題,文件上并沒有提到。
羅明海和哥珊對望了一下,都不明白流風霜為何放過了趁火打劫的最好機會,羅明海迫不及待地說:“代表紫川家,我方很樂意接受殿下的要求。”
“那么,我們就此達成協議吧!”
在合同的正、副本上,雙方代表都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放下了心頭大事,羅明海笑意不可抑制地從心底冒到臉了,丟下一句:“元帥您過來辛苦,早點休息吧!”就屁顛屁顛地跑出了門,他迫不及待向紫川參星報告喜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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