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條好漢嗷嗷怪叫著沖十八里堡沖了過去,對方卻依舊緊閉堡門,堡墻上光禿禿的啥也沒有,四掌柜捋著胡子獰笑起來:“這幫土包子也知道怕,哼哼,晚了,他們真以為高墻能擋住這幫如狼似虎的刀客么。”
領隊卻心有余悸道:“四掌柜,屬下見這幫人進退有度,弓箭射的又準,如此這般沖將上去,咱們怕是要吃虧啊。”
韓世河不屑的呲了一聲:“小王啊,你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膽子太小,這些是什么人?那是老爺花大價錢養的刀客,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主兒,漫說是一個十八里堡,就是有正經官兵把守的縣城,也能打下來,我說不出半個時辰這堡子就能踏平你信不信?”
領隊沉默不語了,雖然他不相信十八里堡有那么弱,但是也希望自家能打贏,把胸中這口惡氣給出了。
三里的距離不算遠,縱馬疾馳片刻就到了,好漢們還不忘施展一下各自的絕學,有人站在馬背上雙手來回拋雞蛋,三只雞蛋上下翻飛硬是沒一個落地的,還有人在馬鞍子上拿大頂,還有三個人疊羅漢的,總之是千奇百怪干什么的都有,看的堡墻后的人都傻眼了:“這是來打架的還是來賣藝的啊?”
別管這幫人怎么出洋相,他們可都是帶著雪亮的兵器過來的,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弄那些雜耍只不過是顯示嫻熟的馬上功夫而已,要讓他們進了堡子,那這幫小丑可就立馬變成魔王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為了防備敵人的暗器襲擊,所有弓箭手都縮在垛口下面不許抬頭,只有元封透過箭樓的小窗注視著外面的情形,好漢們縱馬疾馳,雖然已經逼近了堡墻但依然沒有減速的意思,這樣做的原因一來是因為對自己馬術的信心,二來是打算奔到墻根下直接踩著馬背爬上墻去搶頭功,這幫好漢們可不都是一條心,各幫各派的人都有,誰愿意在這個時候墮了面子啊。
他們卻不曾知道,十八里堡外面的壕溝是隱蔽的,溝上搭了一層細細的樹枝,上面鋪著草席,灑了黃土,看起來和地面別無二致,其實下面暗藏玄機,削尖的木樁子可是能要人老命的。
好漢們自以為橫行江湖若干年,豈會把一個小小的十八里堡放在眼里,他們急吼吼的沖過來,第一波人全部中招,馬落陷坑嘶鳴不已,幸虧好漢們都是有練過的,眼疾腳快,當即就跳了起來大吼停馬!
可是已經晚了,箭樓中傳出一聲梆子響,這是命令射箭的訊號,煞那間從堡墻后面站起數十個人來,長弓拉得如同滿月一般,如此近的距離確實不需要瞄準,直接拉滿便射,射出去之后也不用觀察戰果,依舊蹲下準備第二次射擊,這個空當自有其他弓箭手站起來發箭。
一場悲劇,江湖好漢們的武功絲毫沒有得到發揮,就被突如其來的打擊打亂了隊形,距離如此之近,弓弩的威力發揮到極致,漫說是身穿普通衣物的好漢們了,就是身著鐵甲也照樣得被射死在墻下,跑在最前面的二十幾個好漢都成了刺猬,戰馬也跌進溝里摔斷了腿,后面的人大叫:“風緊扯呼!”撥馬便走,精湛的騎術在這一刻再一次得到體現,一排戰馬齊刷刷的前蹄抬起仰天長嘶,而后掉頭狂奔,好在十八里堡的保丁們沒想趕盡殺絕,見他們跑了也就收起弓箭來繼續蹲在垛口下面。
好漢們快馬疾馳到一箭開外之地才停下來,對著堡子破口大罵,無非是罵對方不講江湖道義,居然暗箭傷人云云,還說要是真漢子,就別玩弓箭,出來真刀真槍見個真章。
韓世河這個氣啊,開局不利以后還怎么打,對方若真是堅守不出的話,自家這百十個人有沒有攻城器械,根本毫無辦法,他當即催馬向前,趕到好漢們跟前問道:“諸位可曾受傷?”
好漢們忙道:“讓四掌柜掛念了,真是對不住,就憑這些鄉民的箭法想傷到俺們,門都沒有。”他們倒是把那二十幾個橫尸堡墻下的同伴給選擇性的無視了。
韓世河道:“沒事便好,以諸位好漢看,這堡子防守嚴密,我們如何攻打才好呢。”
“趁晚上再攻,月黑風高正適合殺人放火,咱們先祥裝退走,等他們睡著了再來摸營,絕對能一舉成功。”
“要我說就把他們圍死,出來一個殺一個,出來兩個殺一雙,就不信他們這輩子不出來了!”
好漢們各抒己見,但在韓世河聽來都是廢話,晚上摸營,指不定誰摸誰的營呢,這可是人家的家門口,圍困十八里堡打持久戰,更是放屁一般的話,你當是千軍萬馬打仗呢,筑堤長圍,說得輕巧!
心里抱怨,嘴上卻還客氣:‘此計甚妙,可是……還有沒有更好地辦法呢?“
“這伙賊人忒狡猾了,仗著深溝高壘強弓硬弩做起縮頭烏龜來,他們若是真不出來,咱們還真沒什么好辦法。”好漢們兩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也難怪,他們的本事本來就不在于此,若是在大城市里,房屋樓宇樹木眾多,別管防守再嚴密的院子,總能找到漏洞進去,大城市里人多眼雜,也適合化裝易容什么的,可是在這荒涼的十八里堡,一片光禿禿的連個樹都沒有,干什么都在人家的視線之內,稍微靠近就拿弓箭招呼,這誰能受得了。
韓世河道:“此事不能久拖,拖長了對尉遲家的聲譽有所影響,誰能破了此堡,我這里有一千兩紋銀奉上!”
賞格一出,眾人的眼睛就又紅了,可是遠處那高高的堡墻后面不知道埋伏了多少弓箭手,若是冒冒失失沖過去肯定會被射成刺猬,哪還有命享用這一千兩銀子,權衡利弊之后,那些動了心思的好漢還是搖頭嘆息道:“賊人的弓箭了得,除非他們主動出堡作戰,否則咱們真的沒有機會。”
“沒錯!只要這幫孬種出來,咱們保管殺他們一個人仰馬翻!”
“對!這幫縮頭烏龜就知道射箭,根本不敢和我們面對面的交鋒!”
好漢們再次群情激奮起來,似乎是受了很大的委屈,被人以作弊的方式擊敗了一樣,紛紛叫囂著,仿佛十八里堡人真成了縮頭烏龜一般。
忽然一陣鼓響,眾人望去,只見十八里堡的吊橋放下,堡門大開,從里面沖出數十名騎兵來,一水的赭色牛皮盔甲,樺木桿的長槍,左配弓右帶箭,軍容嚴整鴉雀無聲,騎兵們在堡門前一字橫隊排開,當中一面大旗,上書一行大字“十八里堡團練”。
乖乖,這就是四掌柜說的烏合之眾?怕是蘭州府的官軍也沒這個派頭吧?好漢們啞口無言,都呆呆望著那一排騎兵,長矛雪亮,全身帶甲,隊伍排得如同刀切出來一樣平直,就連長矛舉的都一般高,這是百煉精兵啊。
韓世河心中暗喜,大喊道:“賊人出來了,和他們拼啊。”
可是沒有一人上前,王領隊在身后顫聲道:“四掌柜你看。”
韓世河回頭望去,只見遠方黑壓壓過來一群人,有騎馬的有步行的,長矛刀棍都有,為首一面旗子,離的太遠看不清字跡,但是旗幟的制式和十八里堡打出的這面旗明顯是一樣的。
“起碼有七八百人啊。”領隊道。
“只是無知鄉民而已,莫怕。”四掌柜道,其實心中也在打鼓,他哪里知道,附近四鄉八鎮都把子弟送來給元封,其中不乏有頭有臉人家的孩子,自打跟了元封當保丁,再頑劣的孩子也變得聽話了,眼瞅著孩子們遇到麻煩,當爹娘的怎么著也得出頭啊。
再者說了,現在知縣老爺大辦團練,附近十幾個村鎮都實行了保甲制度,十個保為一大保,元封除了擔任本鎮的地保和縣衙快班班頭之外,還兼任了當地十個鎮子的保正,名義上來說,手底下管著上千號壯丁呢。
刀客們一出現,元封就派人出去求援了,正是見到援兵來到,他才將馬隊拉出去展示給對方看,其實就是為了威懾而已,這仗已經沒什么打頭了。
見到十八里堡的援兵出現,羅小虎也急了,喊道:“趕緊出去列隊,晚了就趕不上趟了。”
柳海龍抱怨道:“早讓你出去你偏不聽,現在大勢已定再出去就沒那個效果了。”
“不晚不晚,咱們才是壓秤砣的呢。”羅小虎說著,指揮部下從樺樹林后面奔了出去,他們兩股馬賊有兩百多號人馬,服裝雖然繁雜,但總歸都是騎兵,來去如風馬刀閃亮,給人帶來的心理壓力自然要比那些鄉民們要強上一些。
嘩啦啦又跑出來二百多騎兵來,這下好漢們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合著這回是讓人包了餃子啊,剩下的這七十多號人都忐忑不安,到底是江湖上混過的,雖然大敵當前依然沒人好意思率先逃命,都故作鎮靜,把目光投向韓世河。
“四掌柜,是走是和,您老拿個主意吧。”
這話說的很有技巧,兩個選項分別是逃命和投降,讓四掌柜選都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