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前線來人 楊云楓從開始認為這個黃光中是一個頑劣話頭的官員,到現在又開始覺得這個黃光中是個可造之材,暗道也許黃光中一直在等待的就是一個機會,等待一個可以做大事的機會吧?宴席之中,黃光中還幾次向趙云龍討教劍法,頗有一點武癡的模樣,楊云楓看在眼里與李穎相視而笑,暗贊若是能將黃光中這個文武全才收為己用的話,那么將來必有大用啊!
散席之后,楊云楓叫上黃光中單獨去了一個房間,讓人燙了一壺燒酒,又整了兩個小菜,與黃光中坐在炕上促膝長談,越是與黃光中深聊,越是覺得這黃光中表面看似不羈,其實心中卻有緣打報復,楊云楓一杯酒下肚后,立刻道:“黃大人,楊某向來說話直來直去,有一句話一直藏在心里,也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其實黃光中早就聽聞了楊云楓的名號,自然也知道楊云楓在蒲州、洛陽、長安、蜀中以及南詔做的那些事,心中對楊云楓也是暗暗佩服不已的,特別是見了楊云楓后,見楊云楓如此年輕,更是驚羨不已,只是一直沒有表達出來而已,此時聽楊云楓如此一說,立刻拱手道:“駙馬爺有話盡管吩咐就是了,下官能力范圍之內,定當效勞!”
楊云楓這時哈哈一笑,端起酒壺給黃光中斟滿了一杯酒,這才道:“黃大人文武全才,實乃我大唐難得的人才,但只屈居與薊州這潦倒之地,黃大人心中莫非就不覺得苦悶憋屈么?”
黃光中端起酒杯,看著楊云楓,晃了晃酒杯中的酒,笑道:“這做人啊,就和這酒一樣,剛倒下來肯定會有氣泡的,但是放著酒了,也就淡定下來了,再用手這么晃蕩一下,就好像一潭死水一般了!”
楊云楓聞言心中沉吟了一下,隨即笑道:“不想黃大人年紀不大,對為人處事的哲學卻分析的如此到位……”
黃光中聞言皺眉道:“哲學?”滿是不解地看著楊云楓,不過他與楊云楓的交談中也聽出了楊云楓的新鮮詞匯是屢出不窮的。
楊云楓微微一笑,也不多解釋,這時繼續道:“黃大人,你可聽說過郭子儀的名號?”
黃光中連忙一副肅然起敬的模樣,道:“那是我大唐的第一名將,只怕大唐開國以來,也只有李靖才可與之匹敵的人物,下官雖然身處這苦寒之地,對于大唐的要事,還是知道一些的……”
楊云楓點了點頭,隨即道:“郭子儀未出山前,也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將罷了,而且還差點身陷牢獄,他差的就是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若是沒有這個機會,任憑他雄心萬丈,最終也只能懷才不遇,郁郁而終……”
黃光中聞言輕嘆一聲,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看著楊云楓道:“楊大人慧眼識珠,從囚犯之中救郭元帥出來,成就了他爾后的一番大事業……所謂千里馬常有,伯樂難求啊……”說著竟又是一嘆,仿佛在暗嘆自己這匹千里馬一直沒有伯樂賞識一般。
楊云楓自然看出了黃光中的心思,微微一笑,端起酒杯與黃光中碰了一杯,兩人對飲之后,這才道:“黃大人也莫要嘆息,楊某雖不敢自稱識駒伯樂,但是也欣賞黃大人之才,楊某這次前來遼東,主要就是為了解決遼東之事,換我大唐東北百姓清平之世,但是楊某畢竟是分身乏術……此刻正是用人之際,所以想請黃大人多多協助楊某才是……”
黃光中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他雖然只是在薊州這里呆了幾年,之前再無什么仕途政績可言了,但是在這薊州苦寒之地,形形的官員也見過不少,楊云楓今日找自己喝酒的用意,他如何能看不出來?這時端著酒杯,眉頭微皺,卻也不說話。
楊云楓見狀,連忙道:“黃大人,大丈夫不求流芳百世,但求此生無悔,以黃大人之才,若是只在薊州,只怕直到終老,也無一展心中報復的機會,莫非黃大人想就此在薊州了此殘生不成?老子說無為才無所不為,即便黃大人你看破官場,想要無為修心,只怕也是力所不能及吧,不然黃大人也不會每日讓屬下的將士關注遼東的局勢了,楊某看來其實老子的這句話,是雙面性的,無為才可無所不為,而無所不為才是無為啊……”
黃光中這時看著楊云楓,依然沒有說話,卻聽楊云楓這時立刻又道:“想我大唐千里社稷,錦繡江山,卻西有吐蕃,東有遼狗,開元盛世也是夕陽漸落,你我皆是大唐堂堂七尺男兒,豈可看著我大唐衰落,受蠻夷侵略,讓我大唐子民飽受韃靼欺凌?”
黃光中一邊聽著楊云楓的話,一邊連飲了幾杯烈酒,臉色隨著楊云楓的話而微微起著變化,楊云楓看在眼里,知道黃光中的熱血恐怕也開始沸騰了……這時立刻站起身來,端起桌上酒壺,對著自己的嘴巴倒了下來,隨即種種的放在桌上,憤憤地道:“楊某雖然不才,只是一介文弱書生,但是每每想到我大唐錦繡江山,日后為胡虜踐踏,百姓為蠻夷之奴,便是夜不能眠,恨不能自己親自上陣殺敵,報效大唐……”說著看向黃光中,隨即嘆道:“楊某一直項目像黃大人這樣的文武全才,正可謂上的疆場,又進的了朝堂,無奈楊某自幼體弱多病……”說到這里,又是一聲長嘆……
黃光中見楊云楓情緒悲憤,心中一腔熱血早已經沸騰了起來,加上多飲了幾杯,這時重重地放下酒杯,站起身來,道:“駙馬爺莫要再說了,下官祖籍就是遼東,自幼便親眼見自己的父母死在遼人手中,這血海深仇久不能忘……恨不能立刻踏平靺鞨遼地……食其血肉……”說著眼中竟然開始含淚,隨即一聲怒吼,一拳砸在炕上的桌子,竟然將桌子打的粉碎,酒菜濺了一炕。
楊云楓見黃光中情緒激動,連忙轉身拿起一旁早就準備的酒水,給黃光中斟滿了一杯酒,與黃光中對飲了一杯后,這才舉高酒杯,看著窗外,長嘆一聲后,喃喃吟道:“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遼東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楊云楓一闕吟罷,黃光中心中更是激動,怔怔地看著楊云楓,雙肩不住地顫抖著,他雖是武將暫代文職,但是也讀過幾年書,如今聽楊云楓吟出這么一首詞闕來,心中久久不能平復。
這時卻聽門外一人拍手叫道:“好一句‘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啊……云楓兄,多日不見,詩才不遜當年了……”說話之人正是高適,一直宿醉未醒,此時起來小解,路過楊云楓與黃光中的房門前時,正好聽到楊云楓吟出這么一句。
楊云楓聽出是高適的聲音,連忙走到門前,將門打開,卻見高適滿臉笑意地看著楊云楓,隨即踏門而入,拍著楊云楓的肩頭,不能自已道:“云楓兄,好詩,好詞啊……此詩只怕又將是云楓兄的一首絕句啊……合情合理……”說著看到黃光中,這才收斂了一點,輕咳了兩聲,道:“云楓兄是否有要事?”
楊云楓連忙道:“哦,也沒什么事,只是與黃大人閑聊幾句,聊到興起,就隨口吟誦了這么幾句,倒是不巧讓達夫兄聽到了!”
高適聞言嘿嘿一笑,道:“隨口這么幾句,就能如此,云楓兄若是認真起來,只怕高某、子美兄,太白兄以后都不要作詩了……”說著又笑了幾聲。
黃光中這時走到楊云楓身前,拱手道:“大人,若是有任何差遣,盡管吩咐,黃某就憑大人的這首詞,將自家的性命交托給您了……”說著又拱了拱手,這才拂袖而去。
高適不明所以,怔怔地看著黃光中遠去的身影,隨即看向楊云楓,奇道:“一首詞就能買了人家的性命?云楓兄,你愈發的了得了?”
楊云楓干笑兩聲,沒有說話,剛才吟誦岳飛的《滿江紅,也不過是見黃光中義憤填膺之狀,又想到遼東的戰事,這才想起了這首詞,就隨口即興吟了出來罷了。
這時卻聽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是卻見趙云龍出現在門口,拱手道:“公子,遼東派人來了,正在大堂求見大人!”
楊云楓聞言面色微微一變,詫異道:“這么快就有人來了?什么人?”
趙云龍連忙道:“據他自己說是吳立國的屬下……還帶了不少禮物呢……”
楊云楓眉頭微皺,心中沉吟了片刻,這才對高適道:“達夫兄,你還是早些歇息了吧,不日我們就要趕赴遼東了……”說著拱手離去。
楊云楓到了大堂,見一人正站在大堂中間,雙手負背,多不來回,一旁的地方放著一些禮盒,堂外還站著數十個戎裝的士兵,一副虎視眈眈地模樣,楊云楓心中一動,立刻大踏步走進了大堂。
那人聽到腳步聲,立刻轉頭看來,本來臉色冰冷,一見楊云楓,立刻變出一張笑臉,拱手迎了上來道:“下官陳希烈見過駙馬爺!”
楊云楓聞言心中一動,暗道:“這家伙就是陳梓杰的堂叔,陳玄禮的堂弟,安史之亂后的偽相陳希烈?”想著打量了陳希烈一眼,只見陳希烈四十出頭,頗有點名士的氣質,身形消瘦,也有點像那些深山老林里煉丹的道士,這時也想到歷史中記載,這陳希烈是玄學大師,博覽天下群書,尤其精通《老子和《周易,不想他現在卻是在遼東當差?
陳希烈見楊云楓看著自己沒有說話,連忙指著身后的那些禮盒,笑道:“駙馬爺,這些東西都是吳大人的一點心意,請駙馬爺務必賞臉收下……”
楊云楓這時微微一笑,沒有說話,走到正堂坐下之后,這才沖著陳希烈點頭道:“陳大人請坐吧!”
陳希烈立刻坐到楊云楓的下首,微微側身看著楊云楓,卻見楊云楓這時看著自己倒:“聽聞陳大人精通《老子與《周易?”
陳希烈微微一笑,撫須道:“那是他人賞臉,精通說不上,略懂一二……”
楊云楓笑道:“我看陳大人還真是有點‘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的氣質!陳大人從未見過楊某,確認一眼識得楊某,真是讓楊某佩服啊!”
陳希烈聞言面色微微一變,他自然聽出了楊云楓口中的含義,他如此說,無非是想說自己懂得察言觀色,見縫插針罷了,想著尷尬地笑了笑道:“駙馬爺儀表堂堂,想這薊州苦寒之地,除了駙馬爺,還有何人能有如此氣質?”
楊云楓淡淡一笑道:“哦?”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即道:“陳大人精通《周易,定然也會卜卦之術了?楊某心中有事,想求陳大人卜上一卜!”
陳希烈連忙拱手道:“駙馬爺盡管說,下官知無不言……”
楊云楓立刻起身道:“楊某還是好奇,陳大人您自己的前程如何?陳大人可有卜算過?”
陳希烈這時心中一動,也連忙站起身來,詫異地看著楊云楓,心中卻道:“這楊云楓也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想要我卜算自己的前程?若是我卜算自己前程似錦,他只怕會成績打壓,如果我說自己功名無望,他就提拔我一級,借機取笑我卜算不準?”想著還真是有點犯難,這時心中一動,暗道如果是后者,那倒也無妨,最多也就是被他取笑幾句,但我的官職是上來了,畢竟這楊云楓是當今皇上面前的紅人,又是當朝駙馬爺,若是能被他提拔,莫說取笑幾句了,就算是辱罵幾句又能如何?
楊云楓看著陳希烈,這時問道:“怎么?陳大人算不出來么?”
陳希烈想到這里,立刻對楊云楓拱手道:“下官卜算出來了,下官沒有官運,只怕這官場并不通順……”說著干笑幾聲,低著頭等待楊云楓的話。
楊云楓聞言哈哈一笑道:“陳大人,你的卜算真是了得啊……”
陳希烈一頭霧水,抬頭詫異地看向楊云楓,卻見楊云楓這時坐回了原位,看著陳希烈道:“本官正有貶降你職務之心,不想你這都能算出來,楊某真是佩服之至!”
陳希烈面色一變,連忙拱手道:“卻不知道駙馬爺為何要貶降下官?”
楊云楓這時冷冷地道:“你身為遼東節度使吳立國的屬下,卻不顧朝廷法紀,私自向我授受禮物,是何居心?你將楊某想成什么人了?”
陳希烈聞言連忙道:“駙馬爺冤枉啊,這些禮物乃是吳大人讓下官給駙馬爺送來的……”
楊云楓立刻拍著桌子喝道:“胡說八道,吳大人堂堂遼東節度使,如何能不知道朝廷的法紀,你收買朝廷命官在前,栽贓頂頭上司在后,究竟是何居心?”
陳希烈聞言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駙馬爺,下官真是冤枉啊……”說到這里心下一急,怔怔地說不出來了,他也不知道這楊云楓為何要如此對自己,莫非是自己有得罪之處,思前想后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
楊云楓這時連忙對堂外的趙云龍道:“將陳希烈拿下,杖責三十,送往遼東,交由吳立國吳大人法辦……”
趙云龍聞言立刻走進大堂,陳希烈來這薊州城,本來想著要好好巴結一下楊云楓,還指望能就此離開遼東,即便不能調入長安,起碼也能找個肥缺,不想這楊云楓心情陰晴不定,毫無來由的就要處罰自己,這時心下一急,連忙站起身來,沖著趙云龍道:“且慢……”隨即轉身看向楊云楓,道:“駙馬爺,下官雖然官職不過四品,但也是朝廷命官,‘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駙馬爺不可對下官用刑……”
楊云楓聞言笑道:“哦?原來陳大人不但精通《老子、《周易,還懂得《周禮與《孟子?真是難得啊!”說著臉色一變,冷哼道:“可惜現在不是春秋……”
陳希烈連忙又道:“孔穎達疏:‘刑不上大夫者,制五刑三千之科條,不設大夫犯罪之目也。所以然者,大夫必用有德,若逆設其刑,則是君不知賢也。’孔穎達乃是前朝大儒……《五經正義一直是我大唐經典……”
楊云楓嘿嘿一笑,他自然知道孔穎達,隨即笑道:“不想陳大人還真是個雜學家啊,儒家的思想你也知道,真是難得……可惜在楊某眼里,所謂大夫者不看身份,而看品德,陳大人你的品德如何,看這些禮物就知道了……打……”
趙云龍立刻一把抓住陳希烈,卻見陳希烈這時沖著堂外叫道:“來人啊……”堂外數十個士兵聞言立刻沖進了大堂,紛紛亮出了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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