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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引上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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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引上絕路  大年初一,呵呵,小弟也正式進入本命年了,在這里繼續祝各位虎年行好運。

  “鈞兒,現在已經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去休息?”張凡信步走到朱翊鈞身邊的石凳上坐下,看著朱翊鈞問道。

  朱翊鈞正雙手拖著下巴看著滿天星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絲毫不在意張凡的問話,半天才說道:“沒什么老師,長夜漫漫,無心睡眠,鈞兒想在這里靜一靜。”

  張凡聽了他的話,心中暗自“汗”了一個,早知道就不應該把那“后現代主義”的大話西游講給他聽了。不過問題不在這里。

  “鈞兒還在想前日里街上遇到的事情?”張凡問道。

  朱翊鈞對于張凡知道自己的心思毫不驚訝,他只是有些興趣缺缺地說道:“老師,還記得當日老師還在東宮為鈞兒講讀。老師不像其他人一般,把這世上夸贊的美妙無比,所有人都是謹禮守法,天下仿佛樂土一般。老師告訴我這天下的好人居多,然而好人只在人們的心中,不會輕易顯露出來。老師雖然贊同亞圣所說的‘人性本善’,但是也告訴鈞兒,大千世界的萬般變化隱藏了人的本性。

  “說實話,鈞兒那時確實被老師的話吸引住了,不過并不是完全相信老師的話。只是因為老師不像其他夫子學士一般,把人說的美好至極,卻絕口不提這世上為何會有惡人。那時候,鈞兒甚至在心中想過,老師興許是為了自圓其說,才如此對鈞兒說的。”

  張凡靜靜地聽著朱翊鈞說話,他沒有插嘴說什么。朱翊鈞說的在情在理,是啊,他先前那么一番不同于前人的話語,除了張凡自己兩輩子的認識外,又何嘗沒有討好圓滑之嫌呢?畢竟那時候的他只不過剛入仕途,只是個官場新人,對于第一次就讓他教導太子,他又怎么可能不小心謹慎。而且那時的他自然也不會像其他那些古板的大學士一般,圣人教誨是動都不能動、碰都不能碰的,所以才有了對朱翊鈞的這番教導。只是張凡沒有想到,朱翊鈞會對這件事情的記憶如此的深。

  朱翊鈞自然不會知道張凡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可是前日的日子,讓鈞兒徹底明白過來,老師說的很對。鈞兒甚至覺得老師的為人實在太好了,不忍心把真正的情況告訴鈞兒,這天下的蕓蕓眾生應當如荀卿(既荀子)所說的那樣,‘人性本惡’才是。”

  朱翊鈞這番話說出來,張凡心中大驚。朱翊鈞天真之余碰到這種事情,心思改變是正常的,可是這改變的也太極端了些。然而他并非是說荀子的觀點有什么錯誤,而是擔心朱翊鈞完全把荀子這句“人性本惡”的意思弄錯了。

  不過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朱翊鈞的身份,他是將來的皇帝,歷史中注定的大明皇帝。若是普通人也就罷了,可是一個皇帝,一個權掌天下的皇帝帶著錯的、極端的思想登上皇位,這天下將來會怎么樣,張凡實在是沒有一絲預見。想著想著,張凡的冷汗開始流了下來,心中更是害怕的很。他,要立刻將朱翊鈞的心糾正過來。

  “鈞兒,你怎么會有這種想法的?”張凡問道。

  “老師為何如此問我?”朱翊鈞聽了張凡的問話,有些疑惑地看著他,好像覺得有些奇怪,為何他已經說得如此清楚了,張凡還要這么問他,“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鈞兒看清了世間的真相,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張凡微笑著搖了搖頭,看著一臉疑惑的朱翊鈞說道:“不鈞兒,你錯了。”

  “我錯在何處?”朱翊鈞追問道。

  “在說話之前,我要先告訴你。”張凡說道,“當初我在東宮教導你的時候,說的那番話卻是有些圓滑,但是那些都是實話,絕對沒有一絲夸大,也沒有一絲縮小。”

  “老師是指那人性之說?”朱翊鈞問道。

  “不錯。”張凡點著頭說道,“鈞兒前日的確是看到了人性丑陋的一面,但是你可想過,當初在蘇州,看到那些官員送給我的禮單之時,氣憤非常,卻也沒有想到這些。”

  朱翊鈞一聽,頓時有些詫異。他自己仔細回想起來,發現當真如張凡所說一般。當時的他心中只有憤怒,憤怒的無以復加,但是卻從來沒有往人性上面想過。朱翊鈞找不到原因,但是他也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急忙開口說道:“那是因為我……”

  朱翊鈞的話剛出口沒幾個字就被張凡打斷:“那是因為你身為太子,早就聽多了、看慣了官吏的貪瀆,對于發生了這么嚴重的事情,除了覺得憤怒之外,卻并不意外;還是說你已經不把官吏們當人來看了,覺得他們只是一群為了國家或者自己利益而行動的物件而已?”

  “老師,鈞兒絕對沒有不把他們當人看,只是……”朱翊鈞聽了張凡的話,趕緊出言辯解,只不過話說到一般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只是,可能是鈞兒看慣了這些事情,因此才覺得正常。或者是……是因為鈞兒當時太憤怒了,沒有往那上面想就是了。”朱翊鈞的這番話說的有些扭捏。

  張凡自然能聽得出來他的意思,其實他剛才那番話也不過是故意找個能讓朱翊鈞感到理虧的話題而已,并不是要以此來針對他。張凡看著朱翊鈞,始終微笑著,不過那微笑的表情中沒有一絲責怪和嘲笑,這讓朱翊鈞覺得張凡并沒有故意找自己的茬,讓他安心不少。

  張凡見自己的目的達到,朱翊鈞剛才那頗為堅定的心已經因為張凡說的一件不相關的事情打開了一絲空隙。張凡乘勝追擊,繼續說道:“鈞兒,咱們先不說這件事情了,就說說眼下你遇到的這件事吧。前日你在街上遇到了那人,那個奸商讓你看到人性惡的一面,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天下之大,每天都要發生無數的事情,你遇到的不過是其中一件,為何你可以斷定這天下的人都是惡人?”

  “這……”朱翊鈞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的思路已經被張凡繞進了死胡同里。

  “而且,鈞兒,前日的事情我已經詳細地聽梁超跟我說過了。”張凡沒有讓朱翊鈞開口就繼續說道,“前日的事情,你只是看到了那個奸商的‘惡’,可是就在你身邊的‘善’你卻視而不見。”

  朱翊鈞聽了立刻瞪大了雙眼。

  “那個挑夫。”張凡說道。

  朱翊鈞經張凡這么一提醒,這才想起來。不錯,那個挑夫。出了這種事情,且不說那個奸商漫天要價,最有發言權的就是那個挑夫了,不管事情怪誰,那個挑夫卻是沒有過來和朱翊鈞一行人說過任何話。

  張凡沒有在場,卻是把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他都能猜得出來那個挑夫為什么沒有過來找麻煩,麻木、受盡欺辱、甚至是不敢向朱翊鈞一行看似有身份地位的人問罪。只不過現在他是為了解開朱翊鈞的心結,又怎么會說破這件事情。

  朱翊鈞聽到了,立刻又沉默起來。思緒被張凡帶進另外一個死胡同的他卻是沒有發現一絲異樣,而是隨著張凡的話語開始思考起來。

  “是啊,老師說的對啊。”朱翊鈞在心中想到,“固然那奸商敲詐于我,可是那挑夫,只為了賺上一些辛苦錢,卻還要時刻擔心貨物壞了,自己要賠。就是如此,他也未曾向我爭論過什么。”

  朱翊鈞突然發現,人世間并非像自己所想的那般齷齪,還是有美好的存在的。可是,這短短的時間,他的那個小腦袋已經被張凡忽悠的有些亂了起來,到底誰是誰非,朱翊鈞已經分不清楚了。

  有些痛苦地保住了頭,朱翊鈞不知道自己該堅持什么。抬起頭,他一臉茫然地看著張凡,口中有些困惑地問道:“老師,我究竟該怎么辦,我究竟該相信誰?”

  張凡聽他這么一說,知道如今主動權已經在自己的手上,如今張凡說什么,朱翊鈞就會相信什么。但是張凡沒有打算給出他明確的指導,他留了個心眼。朱翊鈞現在還是小孩子,可是他總會長大的,總會有一天有他自己的認識。倘若那個時候,朱翊鈞發現張凡今日所說的一切都只是謊言,那個時候的只不過是個“善意的謊言”,最麻煩的就是“欺君之罪”了。張凡雖然有自性能讓朱翊鈞以后都相信自己,可是他并非一個賭客,他更加喜歡有把握的事情。只不過現在,為了自己將來的,要賭上無關自己的迷茫未來了。

  “這件事情我不能給你答案。”張凡說道,“你要相信你自己,你要自己找出答案。”

  “可是老師,鈞兒如何知道自己的答案是正確的?”朱翊鈞問道,“若是錯了,豈不是辜負了老師今日的教導?”

  說實話,張凡聽了他的話確實有些感動了。朱翊鈞能這么說,身為一個太子,一國儲君能對一個臣子說出這么一番話的,歷史上著實沒有幾個。

  “鈞兒,人生是你自己的,還有將來,這天下也將是你的。”張凡說道,“你要有自信,要堅定自己的信念。若是連自己的信念都無法堅定,你將來又將如何領導這龐大的帝國走向更加強盛的未來。”一番話說的有些狗血,可是偏偏就是這在后世被人說爛、聽爛的話語,在古人的心目中顯得無比的誠懇和偉大。

  朱翊鈞感激地看了張凡一眼,深思起來。張凡卻沒有打擾他,只是在一旁耐心地等待著。

  斗轉星移,天色更晚了,外面的街上傳來了打更人的聲音,已經到了二更天了。朱翊鈞仍然在思考著,而張凡仍然在一旁耐心地等待著。

  “老師。”朱翊鈞終于抬起了頭,剛想說話。

  “不必現在就告訴我,今天已經晚了,鈞兒先回去休息吧,答案明日再告訴我。”張凡站起身來,一臉溫柔的微笑,手掌拍了拍朱翊鈞那略顯瘦弱但是堅定非常的肩膀。

  只不過剛要離去的張凡,卻是被朱翊鈞叫住了。

  “老師,不用等到明天了,鈞兒現在就有了答案。”朱翊鈞站起身來,眼神堅定地看著張凡說道,“鈞兒相信老師的話,這世間的‘善’還是多過‘惡’的。”

  說完這句話,朱翊鈞更是恭敬地向張凡鞠了一躬。張凡被他的這個舉動弄的有些慌亂,他趕緊上前扶起朱翊鈞的身子,開口問道:“鈞兒,這是為何?”

  “老師讓鈞兒明白,身為一國儲君,絕對不能往下定論。”朱翊鈞說道,“就如父皇一般,父皇雖身為皇帝,掌握著這天下最大的生殺予奪,卻從不輕言要人性命。鈞兒今日才明白老師的教導,日后定當時刻銘記在心,永世不敢忘卻。不過鈞兒也有一番想法,就是老師所說的關于那些大臣的事情。古語云:‘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些人進了仕途就表示他們向往著什么,無論是大義還是小利,日后若是這些人膽敢有任何越軌的地方,我朱翊鈞在此以列祖列宗的名義發誓,絕不會輕饒他們。”

  “呵呵,鈞兒明白了就好。”張凡說道,只是他心里卻有些忐忑。自己只不過是想讓朱翊鈞不要鉆死胡同,哪知道如今成了這副局面。朱翊鈞剛從一個死胡同里鉆出來,又進了另外一個死胡同。只不過這個死胡同除了代表著朱翊鈞在人性上的看待之外,還有著對于張凡的完全信任。不過朱翊鈞最后那番話張凡覺得還是有些無法確定,朱翊鈞有可能因為這番話成為一代明君,不過也有可能以為這番話成為一代暴君,只是這“暴君”兒子只是對于臣子們來說的。想到這里,張凡也就不再去勸朱翊鈞了。

  “也許,這樣也不錯吧。”張凡心中想到,“不管怎么說,鈞兒的性子這樣定下來也好,不過我自己以后可就要當心了,唉。”

  整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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