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前方的那座城,就是安邑。
“不過,怎么看也不可能是我所想的那個夏朝的都城安邑啊。夷人可能用三千人攻下這座城么?”夏侯有點發呆的看著前方那座大城。
安邑地址,乃是長寬上萬里的平原地帶,樹林湖泊密布,遍地農田牧場。阡陌相通,雞犬可聞。數里一村,十里一鎮,繁華得沒有道理。
平原的正中心,平地拔起四座底徑里許、高數百丈的筆峰,恰恰圍成了一正方形,每一座山峰,就在那安邑城的一個城墻角上。山峰的頂部,有高十丈的大型箭塔,盡以黑石搭就,煞氣凌人。而那城墻高度足足三十丈開外,以長寬丈許巨石壘成,墻體平坦如砥,石縫間澆上了金屬溶液,堅不可摧。
整個安邑,長寬超過四十里,每一面都有三座城門供人出入,每座城門外一字排開數百精壯士兵,威風殺氣直沖九霄云外。
安邑北邊,又有一座高里許方圓數十里的錐形山峰,上面有宮殿樓閣,又可見軍營駐扎其上,顯然是一要害所在。
城池左近,可見十幾座衛城點綴在平原上,每座城池有大有小,內里盡為軍營,大隊兵馬出入其中,鎧甲兵器鏗鏘之聲傳出百里開外。
三條寬里許,有如飄帶的秀美河流在安邑以及那些衛城之間流過。河流上,有無數橋梁溝通交通,安邑正在那三條河流包裹之中。若是戰時,一旦毀去河上橋梁,外敵極難靠近安邑一步。
“銅墻鐵壁,固若金湯。”夏侯下意識的撫摸了一下身上背著的長弓,很認命的吸了一口冷氣:“三千人可以攻下這座城池?一座最小的衛城中怕不是就有數萬軍馬。很顯然,這個朝代不是我所知道的那個夏朝。安邑,也不是我所知道的那個安邑。一切,不過是湊巧。”
輕輕的拍了一下黑厴的腦袋,小心翼翼的控制著黑厴,同時又約束著身后無比興奮的白,擺出了一副善良淳厚百姓的面目走近了南方正中的那座城門。一邊走,夏侯一邊叮囑:“白,千萬不要鬧事。這些士兵,可都不好對付。尤其人數眾多,萬一鬧出事情來,可脫身不得。”
白斜斜的瞥了南門口站著的兩排三百人的衛兵,齜牙咧嘴的獰笑了幾聲,長舌頭伸出來,很不屑的舔了舔自己的鼻子。
那些身穿黑色鐵甲的士兵目不斜視,一個個都微微昂著頭,眼睛都翻到了天上去。門口處卻有十幾名士卒在抽查往來的行人,尤其那些身上佩戴了兵器的行商、護衛之類,更是仔細的端詳了又端詳,這次放他們進去了。夏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獸皮褂子,不由得一陣后悔,怎么就只顧著趕路,卻忘記了要換幾身粗布衣服?
果然,身披獸皮,背后背著一柄沉重鋼劍,手上還拎著一張龍筋弓的夏侯被端坐在城門門楣正下方的那黑衣官員給盯上了。那高冠大袖,膚色發黑的官員猛的叫了一嗓子:“那蠻人,帶過來。”
四名黑甲士兵立刻圍了上來,極其不善的搶走了夏侯身上的長弓、鋼劍,推推搡搡的把他帶到了那官員面前。白血目一跳就要下手殺人,幸好夏侯制止得快,狠狠的一巴掌讓白老實了下來。那邊幾個士兵頭目一看到白的模樣,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尖叫了一聲,頓時有百多名士兵如臨大敵般,全副武裝的不知道從城墻內部哪條甬道沖了出來,把夏侯和白團團圍住。
那黑衣官員也是身體微微一抖,驚訝的看了白一眼,驚疑道:“好蠻子,居然帶著貔貅上路,嘿,嘿嘿。蠻子,你哪里人?”
夏侯聽那官兒一口一個蠻子,心里不由得惱怒,沉聲應道:“極南,云夢澤。”
周圍的行商等等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立刻在門洞內停了下來,想要看一出好戲。云夢澤的大名,行商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誰不知道那里的草藥、獸皮、珍奇寶貝是最出色的特產?奈何路途極遠,又是極兇險的地方,安邑的行商極少去那邊行走。突然聽說有云夢澤來的蠻人,哪里有不好奇的道理?當下也就是三五次呼吸的功夫,深有大概五十丈的門洞,立刻被堵了個結實。
那黑衣官員大怒,猛的站了起來,指著那些行商喝罵到:“大膽的東西,停在這里堵上了城門,想要作亂不成?十個數的時間,不走,就全部停了你們的路引通行條子。”行商們聽得威脅,臉色一變,呼朋喚友的,一盞茶的時間沒到,交通又回復了正常。
看得自己的威風震懾了大批的行商,那黑衣官員無比得意的坐回了那張凳子。有點心虛的看了看渾身白色鱗甲,甲縫中一片細白絨毛探出來的白,那官員的右手謹慎的握住了自己左手腕上的那個獸骨手鐲。他的動作很輕微,卻全部落入了夏侯的眼底。
似乎有了某些儀仗,那官兒打著標準的官腔有氣無力的問道:“云夢澤?好地方。不過,直線距離都有十萬里,你來安邑作甚么?”
冷笑一聲,那官兒眼里閃過了一絲黯淡的紅光,陰森的說道:“蠻荒之地,向來不受大王的號令。你帶著兵器想要進安邑,有何居心?”
夏侯沉默了一陣,伸手摸了摸腰袋里的那兩個錢袋。趕了一個多月的路程,花費了四十幾個大錢,如今還有百五十個大錢在里面。夏侯心里思忖,莫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后進入的第二座城市,就要依靠賄賂門官才能順利進去么?這黑衣官兒的官腔打得是非常地道、標準,卻不知他收受賄賂的水平怎么樣。而且,當著數百名士兵公然行賄,夏侯還沒這么厚的臉皮,這么傻的心眼。
朝著那黑衣官兒抱拳行禮,也不管這個禮節用在這里是否合適,夏侯放低了聲音,臉上也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和風細雨的說道:“這位大人,我來安邑,是四年前和人有約,來找人的。”
“找人?”那官兒的嗓音猛的拔高了一個音調,歪著腦袋斜著眼睛不屑的睨了夏侯一眼,突然冷笑起來:“找人?看你身上那兩塊皮子還不錯,可是知道安邑城里住的都是什么人么?都是貴人!誰會和你認識啊?蠻子?”
夏侯再次抱拳,老老實實的說道:“黑厴軍刑天大風。”
“黑厴軍,刑天大風。”那官兒差點沒被一口氣憋死。死命的眨巴了幾下眼睛,那官兒跳起來看了看夏侯身后跟著的那匹黑厴,分開士兵,走到那黑厴身后看了看那黑厴屁股上的一個小小的烙印痕跡,臉上露出了幾分尷尬,同時帶著一點諂媚,更有幾分熱絡、幾分籠絡,總體看起來無比熱情的笑容:“您怎么不早說要找黑厴尉大人呢?哎呀,您果然騎的黑厴果然有王令的印記哩。”
呵呵笑了笑,夏侯溫和的看著那前后態度截然不同的黑衣官兒,問他:“那,大人,我可以走了么?還有,可否請您指派一位兄弟替我帶路呢?如何才能找到黑厴軍所在?”
一個陰惻惻,冷兮兮,尖銳彷佛用碎瓷劃玻璃的聲音猛不丁的傳了過來:“是誰要去找黑厴軍的刑天大風啊?讓本尉看看。”
一隊同樣身披黑甲,但是背后有黑布披風,頭上頭盔是怪蛇造型,頭盔上那兩顆護住了臉頰的尖銳蛇牙被漆成了幽藍色的士兵蠻橫的分開了城門軍,簇擁著一名男子行了進來。
夏侯飛快的瞥了一眼那男子,不由得心里就是一個咯噔,大呼不妙。
這男子生了一副三角臉,吊梢眉,干癟癟的兩片小嘴唇,長得也算凄慘一類。奈何他的體形更是讓人難受。瘦巴巴的一個身子只有夏侯的胳膊粗,皮就包在了骨頭上。偏偏他不知道修煉的什么邪門功法,皮膚下不時有一條條的管狀物往來游走,彷佛一條條毒蛇,看起來好不惡心。一對眸子更是死板呆滯彷佛蛇目,碧綠的瞳孔中沒有一點人的生氣。
那男子伸出右手食指輕輕的指了指夏侯,陰聲怪氣的說道:“你,找刑天大風?有什么事情么?給本尉說說看。本尉相柳柔,負責安邑城內一應巡、哨、警、戒之務,本尉看你可不對勁啊。”
夏侯皺眉,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和相柳柔拉開了一點距離,冷聲道:“大人,我有什么不對的?”
相柳柔死氣沉沉的眼珠子稍微翻動了一下,冷冷的說道:“本尉看你不對,那就是不對。你是什么東西,本尉需要解釋么?”陰冷之至的掃了夏侯一眼,相柳柔有氣無力的下令道:“來,把這個蠻子先捆上,丟進安邑治司的骨牢里先松兩年的筋骨。”
臉色一沉,夏侯已經瞥向了一側被一個士兵抓著的鋼劍和長弓,尋思著是否要下手反抗。那相柳柔卻是再也懶得看夏侯一眼,脖子彷佛沒有骨頭一樣到處搖擺,猛的一眼讓他看到了在旁邊已經做勢待撲的白。
相柳柔從喉嚨里面發出了一聲歡喜的叫聲:“貔貅,還是靈氣最大最有可能成為精怪的白貔貅!這是哪個行商帶來的貨色?來啊,十個銅熊錢,本尉買了他。給我把這白貔貅帶回去!”
夏侯身體一震,把幾個想要上來綁住自己的士兵給逼退了幾步,大步的走到了白的身邊,冷聲喝道:“誰來動手?相柳大人,白不是貨色,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卻是不賣的。”夏侯心里有點惱怒,這相柳柔莫非已經是欺行霸市習慣了么?十個銅熊錢就想要買一頭貔貅?
相柳柔臉色微微一變,彷佛剛剛看到夏侯一樣仔細的打量了他一陣:“這貔貅,是你養的?”
夏侯不卑不亢的說道:“是!”
相柳柔的面色瞬息千變,翻著一對怪眼,他冷兮兮的說道:“且不說你怎么抓到這貔貅,也不說你怎么馴服他。你能讓一頭貔貅心甘情愿的跟著你,想必你也是巫武?除了巫武,誰能控制一頭成年的貔貅?”
微微點頭,這一次,夏侯卻是根本懶得開口說話了。這相柳柔分明和刑天大風不對勁,這顯然是來找茬的了。
同樣有無數細細的管狀物在皮下游走的手指,輕輕的點了點自己的下巴,相柳柔上前了一步,陰柔的說道:“既然是巫武,那么,就應該知道,把自己的東西獻給我,是多么榮耀的事情吧?”相柳柔的拇指輕輕點了點自己左胸口上的那個盾形紋章,陰笑道:“十個銅熊錢的事情,也不多說了。你把這貔貅送給本尉,本尉收你做相柳家的友客。”
那盾形的紋章上,和刑天大風一樣,上繡一支青色的三足圓鼎。不過也有區別,夏侯記得刑天大風那支鼎上,有異獸頭像三,而相柳柔紋章上的,卻只有異獸頭像一。夏侯很真誠的看著相柳柔,很認真的說道:“您在胸口繡了一只鼎,這是什么意思?”
附近的士卒官員同時傻在了那里,那個黑衣城門官兒尖叫道:“哈,你也算是巫武么?連這鼎的意思都不知道?”
相柳柔嘿嘿了幾聲,就伸手去摸白頭頂上的鱗片,柔聲說道:“沒關系,蠻子就是蠻子,還虧他自己是巫武,居然連這鼎代表什么都不清楚。不過,只要獻上這貔貅,什么都好說了。”他的手,距離白的頭頂只有一尺。
白爆然發作,一聲奇異的嚎叫從白嘴里發出,彷佛龍吟鳳啼,傳出了數十里外。他身上一層三寸厚的淡淡白光閃出,血目中燃起了兩團白色的鬼火,雙爪一揮,狠狠的朝著相柳柔的心臟部位抓了過去。一路上夏侯嚴禁白生事殺生,白吃的都是干糧熟食,嘴里淡得出了鳥去。正好相柳柔這么一個不怕死的自己送上門來,不酣暢的吃一把血食卻是做什么?
身穿黑色長袍的相柳柔沒有提防白突然下殺手,他似乎只是一名巫士,體力衰弱動作緩慢。眼看著那利爪抓了下來,居然嚇得尖叫一聲,團身往地上一滾,滴溜溜連續翻滾了十幾下,逃到了自己屬下的護衛中。
夏侯呵呵大笑,安撫下了雙目中血光射出尺許遠的白,一手拍打著白的脖子,一邊朝著相柳柔嘲笑道:“大人好俐洛的身手。”
相柳柔氣得雙眉倒豎,渾身皮膚下那細細的管狀物突然一陣翻滾,眉心處一點綠光透了出來。夏侯敏銳的感覺到,四周靈氣都被一股龐大的巫力所控制,在相柳柔的面前,天地靈氣匯聚成了一根手指粗尺許長的綠光,突然有如蛇一樣朝著自己咬噬過來。
白用爪子去抓那綠光。夏侯卻生怕白不會動用體內白虎元力抵擋那綠光的威力受到傷害,自己搶上一步,一拳朝著那綠光轟了過去。
黃色的光芒裹著他的拳頭,和那綠光正面撞了一記。
嗡,彷佛數十座巨鐘在自己耳邊撞響,夏侯渾身氣血翻騰,體內玄武元力差點被這黯淡的綠光一舉擊潰。那綠光的威力極強,摧枯拉朽一般把他拳頭上的土黃色元力擊碎,一路就沖進了他的體內。經脈中,那充盈的液態元力一陣亂響,彷佛滾湯潑雪,被融了個干凈。堅若金剛的五臟六腑一陣劇痛,被那陰柔但是震蕩極大的巫力重傷。
一口血噴出,夏侯土黃色的皮膚一陣發白,搖搖晃晃的退后了幾步。緊接著,他的臉色突然變成了淡綠色。那綠光的核心內還包含了一絲相柳柔的巫力,那是什么樣的巫力啊,一點點的消融在夏侯的身體中,所過之處,肌體的活性被徹底扼殺。毒,相柳柔的巫力,根本就是一種陰邪的劇毒。
夏侯強行吼了一聲,雙目中土黃色的鬼火閃動,眉心一道黃光沖出,數十塊巨石從地面上突出,朝著相柳柔砸了過去。長臂一探,搶過了身邊一名士卒的佩劍,夏侯一聲厲嘯,長劍上帶起了一道黃光,狠狠的朝著相柳柔劈了過去。
白也吼叫了一聲,長臂一探,把夏侯的那張龍筋弓搶在了手里。血目一翻,心頭殺氣大盛的白隨手抓過了一名士卒手上的鋼槍,嘎嘎獰笑一聲后,搭弦,開弓,一槍朝著相柳柔射了過去。那鋼槍受龍筋弓巨力所震,后面半截把柄突然炸開,就前方三尺長的槍頭化為一道白光,嗤嗤有聲的,瞬息到了相柳柔的心窩前。
相柳柔臉上微微笑,很是欣賞的看了白一眼,贊嘆到:“會射箭的貔貅?似乎還修煉了一點點巫力?好寶貝啊,自然是我的。”
右手一翻,相柳柔的右手食指上冒出了一團寸許方圓的綠光,四周空氣突然一震,無數道細細的綠光彷佛下雨一樣,朝著夏侯和白射去。
夏侯渾身一抖,身上黃光紛紛炸裂,一片片綠色的斑點出現在他皮膚上,觸目驚心,身體直接被打退了十幾步。白卻是躲得快,一聲長嘶已經跳起來足足有十丈高,身體縮成了一個肉球在空中滴溜溜的亂轉,那些綠光被他悉數避開。滿天都是細小的石塊落了下來,夏侯卷起來的巨石,也在那密集的綠光中化為粉碎。
一口綠色的血吐了出來,夏侯雙目中也冒出了血絲,憤怒的看向了相柳柔。這個怪聲怪氣的家伙簡直有如人妖,但是不可否認他是一名非常強大的巫士,在他的面前,夏侯就彷佛才一歲的自己面對巫公的那種感覺。這是實力上的絕對差距,根本無法抵抗。
如果不是自己外用巫力淬煉肉體,內有玄武元力護住了肉身,怕是早就被相柳柔這一陣綠光給射成了篩子。可是就算是這樣,體內也已經亂成了一團糟,已經凝固的內丹竟然有崩潰的趨勢,而那綠色毒氣更在不斷的消磨自己的生氣,體表那些麻木的綠色斑點面積越來越大。
白發出了一聲瘋狂的吼叫,猛的撲下來,一手抓住了夏侯的肩膀。夏侯怪眼猛的一翻,眼角已經迸出血來。揮動長劍,夏侯怒喝到:“相柳柔,不是你,就是我!二人之中,死一個在這里!”
“呔!”一聲斷喝,夏侯眉心處巫力沒有任何保留的放了出來,在眉心前三尺處匯成了一顆人頭大小黃光四射的光球,發出了隱隱雷霆聲。玄武真解中拼殺搏命的密法‘裂甲咒’也在心底流過,內丹突然膨脹,里面數量龐大的土性元力彷佛颶風一樣掃了出來,夏侯皮膚下一陣黃光流轉,彷佛披上了一層厚重的巖石鎧甲。
白也人立而起,雙目血光射出三尺遠,其中兩團白色的鬼火煞是驚人心魄。十指上利爪探出來有足足一尺長,上面白光纏繞,彷佛上好鋼刀。他的鱗片也急驟開合,里面絨毛一根根倒豎起來,漸漸的那絨毛從底部一寸寸的變成了血紅色。
相柳柔眼角一陣抖動,突然大笑起來:“蠻子,你攜帶兇獸、兇器潛入安邑,分明存心不軌。本尉負責安邑一應彈壓市井、鎮壓奸邪重任,你這樣的蠻子,正是該死的對象!給本尉上!”
他身后數十名黑甲戰士一聲大吼,眉心處也是光芒連閃,紛紛抽出佩劍走上前來,攔在了相柳柔的面前。就這些戰士中,有二十多人的巫力強度和夏侯相當,其中猶有四人的巫力更比夏侯強了不知道多少。相柳柔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陰陰的說道:“治司屬下辦案,閑人滾開。哼哼,城軍的諸位,還不幫我拿下這該死的蠻子么?”
夏侯手中長劍一抖,竟然發出了山崩般的巨響。他矗立在那里,身形穩重如山,低沉的吼到:“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相柳柔,小人爾,今日我必殺汝。”左手一翻一抓,玄武真解中唯一的一項攻擊法術,也是四象真解中威力最大的攻擊法術‘戊土神雷’已經被夏侯暗暗的掐了手印,藏在了手心之中。
相柳柔輕輕的嘖嘖了幾聲:“一個巫力不過接近九等的巫武想要殺我?難道大夏的一鼎大巫是這么容易死的么?蠻子,你不知道一鼎大巫和你們這些第幾等第幾等的巫之間的區別么?”
一個很陰森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了過來:“相柳柔,那么你知道一鼎上品大巫和你這一鼎下品大巫之間的差距又有多大么?”
‘鏗鏘、鏗鏘、鏗鏘’,異常整齊的馬蹄聲從城門內的大街上傳了過來。相柳柔猛的張大嘴,就好像剛剛吞了一窩毛茸茸的老鼠一樣,臉上的神色說不出來的精彩。鏗鏘的馬蹄聲中,那陰森的聲音緩緩說道:“聽說,有位小兄弟騎著我黑厴軍的黑厴騎來找我大哥,卻被一條長蟲攔在了門口。不知道我大哥知道了,會怎么做。”
城防軍乖巧的緊緊的用自己的背心貼上了城門洞的墻壁,不敢再圍觀相柳柔和夏侯的對決。相柳柔治司的下屬也是面色連連變化,小心的把相柳柔圍在了中間。那長街上,一名臉色陰森,身形瘦削,身穿一套簡短的黑色皮甲,手里有氣無力的揮動著一柄小小的雙面戰斧的年輕人騎著黑厴,帶著一隊大概千騎的隊伍緩緩行了過來。
那年輕人這么坐在黑厴的背上,彷佛一塊冒出絲絲火焰的萬年寒冰,陰森、凌厲的眼神掃了相柳柔和夏侯一眼,低沉的說道:“篪虎家的小兄弟么?我聽大哥說過你。從那么高的懸崖上摔下來沒摔死,命夠大,我大哥贏的錢,最后卻便宜了我。”
夏侯抱拳行禮,嘴角又是一股綠色的血沖了出來,含糊的說道:“這位是?”
相柳柔緊咬牙關,從齒縫中擠出了幾個字來:“刑天鞶,你要管我的閑事?”
刑天鞶彷佛沒睡醒一樣縮了縮脖子,有氣無力的聲音聽起來總是帶了幾絲陰森的味道:“相柳六兄,你要抓我大哥看上的人,可是你先找我們刑天家的麻煩呢。”瞇成一條線的眼睛里面射出了幾絲寒光,刑天鞶陰陰的笑道:“不如,我們按照老規矩來辦?你親自和我打,還是屬下?”
相柳柔臉上皮肉抖動了好一陣子,恨恨的瞪了刑天鞶一眼,又無比陰森的看了夏侯和白一陣,終于重重的朝著地上吐了一口淡綠色的濃痰,嘿嘿笑道:“我和你打?我一個巫士和一名騎著黑厴的巫武對敵?你當我蠢了么?走!”手一揮,相柳柔帶著屬下就要離開。
刑天鞶手上的小小戰斧突然丟了出去,那戰斧在空中憑空膨脹成原來十幾倍大小,彷佛一扇門板狠狠的劈在了相柳柔的面前。刑天鞶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長長的吸氣后說道:“藥。”
相柳柔看著那柄陷在地上,離自己的腳尖只有不到半寸距離的巨大戰斧,臉上一陣發青。良久,他才從腰帶里抓出了一顆漆黑惡臭的藥丸丟給了夏侯,鼻子里連連噴出冷氣,繞過那柄戰斧,故作鎮定的緩步離開。
夏侯體內的劇毒已經開始侵蝕他的心脈,當下也不和刑天鞶多說,捏著鼻子吞下了那顆臭得讓人窒息的藥丸,盤膝坐在了地上。那藥丸一進肚子,立刻化為了數十股或冷或熱,或強或弱,或酸或甜的氣流,彷佛雜亂無章的朝著身體經絡內沖了過去。幾次沖蕩,那經脈中的毒素卻是神奇的消融無形,甚至被打散的土性元力也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那相柳柔走出了十幾步,突然轉過身來,正色喝道:“刑天鞶,本尉警告你,這個蠻子攜帶兇獸貔貅,自身又是接近九等的巫武,未通教化的。若是他在安邑招惹了什么是非,惹出了什么禍事,你們黑厴軍跑不開關系。”
刑天鞶手一招,那戰斧化為一道流光沖回了他手里。有氣無力的看了相柳柔半天,刑天鞶這才翻著白眼說道:“蠻子?相柳老六,這蠻子可比你還通禮節呢。你見過蠻子象條發瘋的牙狼一樣在大街上咬人的么?”
相柳柔氣的臉色發紫,沒有任何意義的冷笑了大半天,看看實在沒有人理會他,這才灰溜溜的帶著人走了。可是剛剛走出了十幾步,他又不甘心的停了下來,回身指著刑天鞶陰笑道:“你神氣,等著。等我家老三從蛇澤回來了,看看你刑天家的幾個,是不是還這么神氣。”
刑天鞶沒理會他,隨手把那小小的戰斧掛在了腰間,他彷佛一攤爛泥滑下了黑厴,朝著夏侯走了過去。夏侯也站了起來,比刑天鞶高了一個頭的他,很是不客氣的居高臨下的盯著刑天鞶打量個不停。刑天鞶卻也不見怪,一線天的眼睛猛的瞪圓,狠狠的一拳朝著夏侯的小腹砸去。
白一聲厲吼,長臂如風抓向了刑天鞶。刑天鞶卻是鼻子里面一哼,一圈青色的風整個裹住了白,白哪里還動得?
就聽得金鐵轟鳴不斷響起,刑天鞶的拳砸在夏侯身上,就好像鐵匠打鐵一樣,發出了駭人的響聲。一圈圈淡淡的青色、黃色的光芒,不斷從二者接觸處發出,夏侯站在那里,身體紋絲不動。
刑天鞶臉上一陣歡喜,抬頭問夏侯:“你,劍術如何?”
夏侯也不多話,右手一抖,那柄搶來的佩劍立刻在空中畫出了七朵白色的雪片。他揮劍的速度極快,角度又是奇異無比,七朵雪片居然在空氣中保持了一次呼吸的時間,這才散去。
刑天鞶以及他率領的黑厴軍的戰士同時抽了一口冷氣,習慣于仗著強大肉體力量用最沉重的兵器把敵人連同兵器鎧甲一起砸成粉碎的他們,什么時候見過這么精妙的劍法?刑天鞶歡呼起來:“妙極,妙極,篪虎家的小兄弟,你居然有這么好的劍法,又是接近九等的巫武,極妙!”
突然,刑天鞶皺起了眉頭,有點懷疑的看著夏侯:“你從何處習來如此絕技?”
夏侯嘴皮一翻,也不怕天打雷劈,大聲說道:“自己在山中看時日變遷,四季生化,獸奔鳥飛,草木枯榮,我自己參悟的。”
刑天鞶聽得一愣一愣的,擦了擦眼睛,沒錯,是一個穿著獸皮,頭發彷佛都有幾年沒有洗過的蠻子啊。可是他說的那些話,可不像是蠻子所能說出來的。搖搖頭,刑天鞶嘀咕了一句:“大哥還真揀到寶貝了。”無比殷勤的拉起了夏侯的手,刑天鞶笑道:“甚好。篪虎兄弟應邀而來,卻又有這樣的本事,妙極。”
頓了頓,刑天鞶抬頭看了看天色,說道:“在這里耽擱的時間也太長了些。篪虎兄弟,你先陪我去司里畫了卯,把今天巡城的公務給完結了,我帶你去我刑天氏的府邸去。大哥今日在王宮輪值,不到深夜是沒辦法來見你的了。”
手指彈了一下,白身上的風圈突然消散,白四腳朝天的摔在了地上。這下他可不敢再對刑天鞶張牙舞爪的了,只是緊緊的縮在了夏侯的身后,一對血目偷偷摸摸的打量著刑天鞶的后心,盤算著自己如果從背后偷襲,一爪子能否抓死刑天鞶。
夏侯也翻身上了黑厴,和刑天鞶并肩順著大街走去。刑天鞶突然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奇的問道:“你南方蠻荒地域,和安邑一些世家的規矩卻也差不多,男丁都以成年時殺的猛獸為名。篪虎兄弟,你的名字是?”
隨手撕開了上身的獸皮褂子,夏侯淡淡的笑道:“暴龍。很幸運,成年禮上,弟殺了一條鋼甲暴龍。”他的胸口,暴龍的頭像在陽光下反射出紋身用的草汁特有的青黑色光芒。
刑天鞶臉上的笑容更盛,看著夏侯連連點頭,卻弄得夏侯半天弄不清情況。自己是來安邑準備參加黑厴軍,同時尋訪巫公所說的,那種傳說中可以讓人飛天遁地,偷天換日的巫術的。刑天鞶是黑厴軍的將領,怎么也是高級軍官一類,怎么對自己就這么熱情熱絡甚至帶著幾分格外加意拉攏的味道呢?
正在思忖間,路邊一家以巨石搭建,很是宏偉的酒樓二樓處傳來了一個渾厚有力,彷佛帶著點雷霆威力,震得夏侯耳朵嗡嗡直響的聲音。“刑天鞶,熊軍候大人,這位小兄弟,可就是讓相柳老六丟臉的那位?”
夏侯猛抬頭,那酒樓寬敞得變態的陽臺上,正站著一名渾身黑色長袍,腰間扎著一根血色腰帶,端端正正一張長方形的臉,面容古拙彷佛巖石,膚色瑩潤,雙目中神光射出老遠,不怒而威的青年男子。這男子身材高大,夏侯的身材已經算是變態,可是這男子的體格似乎比夏侯更高了些許,往那里一站,彷佛數丈內的空間盡數被他占滿,其他人注定成為他的陪襯。
刑天鞶恭敬的跳下黑厴,朝著那男子行禮。夏侯終于看清了他的禮節,就有如古羅馬士兵一樣,右手橫在胸前,右拳靠著心臟的部位,卻是簡單易學。就聽刑天鞶笑道:“混天候,您的消息也忒靈通了些。嘿,我大哥今天在宮里輪值,可不能陪你喝酒玩鬧。”
混天候深深的看了夏侯一眼,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機會多得是,明兒我弄幾缸父王剛剛命人釀造的血酒給你幾兄弟送去。”朝著夏侯微微點頭示意,混天候嘿然道:“你黑厴軍這回可拉到了一個好手啊。看他那手臂,要是舞起了合適他的兵器,可沒幾個人能抵擋。”
刑天鞶得意的看了夏侯一眼,笑道:“這兄弟叫篪虎暴龍,成年禮上可是殺了一條鋼甲暴龍的好漢。這種好手,都城合計七令二十一司六十三尉,誰不想要?”
混天候手里捏著一個白玉酒杯,輕輕的轉了轉,笑道:“可惜巫力弱了點。暴龍兄弟,多大了?”
暴龍兄弟?恐龍兄弟?夏侯心里一陣郁悶,只能也翻身下馬,朝著混天候行禮道:“剛滿十六歲三個月。”
那站在陽臺上的幾個和混天候一起的男子同時愣了一下:“南方蠻荒之地,十六歲的九等巫武?難得,罕見啊。”
混天候臉上的笑容更盛,他朝夏侯露出了一個善意的笑容,低沉的說道:“好漢子,可不在乎年齡。就是都城的世家中,多少男丁比暴龍兄弟大了十歲以上,還在六七等的水準鬼混。嘿嘿,刑天軍候,暴龍兄弟初來安邑,你可帶他好好的逛逛這座天下第一城。”
頓了頓,混天候放聲笑起來:“過幾天有空,本候在府中設宴,刑天軍候帶暴龍兄弟一起過來。”似乎有意,似乎無意,混天候笑道:“東方夷部前幾天從海外找了個劍手過來,大家長長見識也好。”
刑天鞶不再羅嗦,和混天候告辭后,拉著夏侯繼續朝他的司部行去。
夏侯問道:“那混天候是誰?好大的威風,好強的巫力。”
刑天鞶眉頭一挑,笑起來:“大王第九子,天地神人鬼五等候,得封混天候。”看了夏侯一眼,刑天鞶突然壓低了聲音:“混天候和我家交好,但是其他諸位天候和我刑天氏的交情也不錯。暴龍兄弟可要當心了,萬萬不能特別親近某一位,也別得罪了誰就是。”
夏侯長吸一口氣,緩緩的點點頭。
安邑,這個神奇的城市。初來安邑,就碰到種種古怪之事。和相柳柔結怨,和混天候相識,日后的生活,還會不豐富多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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