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萬歲!”絕望的鬼子們發出了最后狂吼,拼死掙扎,全然不顧橫飛的子彈,只是猛烈的奔跑,期望著自己能夠將雪亮的刺刀深深扎入對方的身體。
“不準拼刺刀!”馬遷安強行拉住越出戰壕的李四清,“開槍開槍,手榴彈手榴彈!”
馬遷安在平時早已將不準拼刺刀的條例反復講過,這批抗聯戰士們大都沒受過拼刺刀的訓練,一則時間太短,二則根本沒必要,與鬼子拼刺刀那是嫌死的慢,鬼子強調的是武士道,勇猛頑強面對面冷兵器廝殺,這是敵人之長,我們既然已掌握優勢兵器,就要以我們之長對敵人之短。況且,他真的沒把握自己的有一半新兵的部下,能否抵擋得住血腥的拼殺,血肉橫飛,鮮血四濺,刺刀滴血,被刺中的傷口那飆射老遠的血箭的這種恐怖屠宰場似的搏殺,最能堅強人的神經,也最能引起人的崩潰。
馬遷安不否認,冷兵器肉搏更能激起血性,更能鍛造一支頑強的令敵為之喪膽的鐵軍,但那樣會死很多人,跟愚魯頑橫的鬼子換命玩,馬遷安還沒有那么大方。
從三個方向上投來的烏壓壓的手榴彈完全壓倒了鬼子投出的手榴彈,噼里啪啦的爆炸聲響成一片。
一片悶雷般的手榴彈爆炸過后,今村的沖擊隊形已經不復存在,一個身中無數彈片的鬼子兵渾身鮮血磕開了自己手中“甜瓜”,搖搖晃晃踉蹌著繼續前行,慘笑著吐出胸腔里的血液,舉起軟弱無力的手臂還要堅持投擲。
“轟!”一切都終結了,勇敢的鬼子兵完成了他的使命,半截軀干砰的摔倒在地。
今村大佐被炸斷了一只腳,依然堅持著支起上身,盤坐在地,將軍刀橫在腹上,雙手緊緊握住兩端,眼神茫然的盯著圍攏過來的抗聯指揮官。
倒霉的李四清又一次負傷,彈片將他的肚子劃開幾寸長的豁口,幸虧沒割斷腸子。鬼子勉力投出的十幾枚手榴彈也收到了效果。
“媽的!”李四清恨恨的罵了一句,睜著血紅的眼睛瞪著這個“寧死不屈”的老鬼子,老鬼子今村軍服早已經被炮火撕爛,臉上還有未凝結的血跡,他吃力的吐出了一口氣,“你們的,什么的干活?”
見這鬼子口吐人言,李四清蔑視的嘲笑了一句,“喝!你他媽的還懂人話?告訴你,老子是大名鼎鼎的抗聯李大隊長。”
今村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聽說過。李四清勃然大怒。馬遷安也在旁邊搖了搖頭,這個李大隊長真是一根筋。
馬遷安擺脫扯他胳膊的周玉成,因為周玉成已經看出來這老鬼子是個“大個”頭目,想要俘虜一個活的,日后好展示展示。
“你的,投降?”
今村又搖了搖頭,隨即又猛然一低頭請求道:“我已經沒有力氣了,請成全我!輸在你們手里,可以了!”
老鬼子在請求這些抗聯給他來一個痛快,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李四清正怕他的大領導再費口舌勸降,聞言嘩啦一聲端起帶著短刃的步槍就要上前捅,被周玉成手疾眼快推到一邊。
馬遷安瞥了一眼周玉成,問道:“你有興趣?你來吧,我得走了,下邊還打著呢,沒工夫伺候老鬼子。”
今村用微弱的聲音反駁,“我不是老鬼子,軍人死戰,這是職責。”
李四清見自己的企圖被周玉成打消,眼見得不能當場完成自己的心愿,遂抽冷子一腳踢飛了今村的指揮刀,順勢又踢上兩腳,罵道:“你不是老鬼子?誰是老鬼子?媽的打死我好幾十人,老子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馬遷安對能否俘虜一個大佐或者是否是在戰場上當場打死大佐這種事情興趣不大,俘虜了又怎么樣?打死了又怎么樣?差不多。整個戰爭形勢并不因此而改變。看這老鬼子的頑固樣,即使囫圇個給他弄回去,用處也不大,還得時時防備他自殺,受的傷這么重,能不能帶走還兩說呢。
周玉成可不這么想,他心里想,這可是一個大佐,還是活的,宣傳意義重大,這么多年就沒捉過這么大的一個“官兒”,弄回去不得了嘍,肯定讓那幫子一起來東北的家伙們流口水,這幫家伙平時沒事就吹自己原先曾經打死過什么什么少佐、中佐的,咱這回給你來個大的。
對面山坡的戰斗比這邊稍晚一點結束了,上百個鬼子的尸體布滿了沖鋒路線,吳耀祖正率領著戰士們沖下山坡。
其余幾個山頭的部隊也大都沖到了公路邊上,公路上七扭八歪停了一串的鬼子軍車底部和車附近的溝坎里還有零星抵抗。
馬遷安邊往下跑,邊大聲吩咐身邊的戰士,“注意!到了下邊不要搶救鬼子傷員,不要妄圖俘虜鬼子傷兵,他自己不主動繳槍,你們就一直打,打到他爬出來丟槍為止,知道嗎?”
這是此時唯一的正解,馬遷安不想重復平型關戰斗時犯下的錯誤。沒有辦法,對鬼子必須要狠點,要不然,你把他們當人,他不把你當人啊,隨時反嚙你,好心背傷員他咬你耳朵,好心攙扶他他就弄響手雷同歸于盡。
“知道,知道,馬支隊,你平時不是老講平型關的故事嗎?都聽出繭子了!”旁邊一個與他相熟的戰士馬馬虎虎的答道。
哧!馬遷安一怔,突然發現自己也在跟著戰士們瘋跑,立刻止住了腳步,想起了自己指揮員的位置,跟他們瞎跑啥呀瞎跑,還當自己是敢死隊呢?指揮員的作用就是控制全局,前幾局打的不錯,可不能因為疏忽留了什么遺憾。
馬遷安一把拽住正要跑過他身邊的支隊宣傳干事王基石,“王干事,你跑什么跑?照相了嗎?”戰地照片可是一件重要的事兒,別辛苦打了半天叫鬼子宣傳機構吧嗒吧嗒嘴就把戰果吧嗒沒了。
“照了,照了,下邊還有更多的,你拽住我干什么?福間一夫這鬼子大哥都下去了。”王基石著急的搜尋著福間一夫的背影。
福間一夫下去了和你這個照相有什么關系?真是莫名其妙,難道你還想用福間給你當翻譯來一個戰地鬼子傷兵大訪談?
馬遷安松開王基石,這小子一溜煙滾下了山坡。
剛才還擔心有什么遺憾,真是想什么來什么,莫非真的應了那個什么鳥墨菲定律?(如果一件事情有向壞的方面發展的可能,那么這件事情就一定會向壞的發面發展)
原先山頭上的戰士們基本上都下到了谷底,有的山頭留有機槍繼續警戒,而有的則沒有。此時原本躺在山坡上的一些已經“陣亡”的鬼子兵竟然趁著山頂兵力空虛的時機,爬了起來,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飛快的爬上山頂,沒有兵力警戒的山頭被當面的鬼子一躍而過,越過山頭的鬼子又以百米速度滾下后山坡,逃入到密林中不知所蹤。
而面對有機槍警戒的一個山頭,當面的鬼子則付出了一定的傷亡也拼死沖了上去,奪過機槍,殺死抗聯機槍手和彈藥手后逃之夭夭。
另一個山頭則有約一個班的戰士還沒有下來,他們正在搬運迫擊炮,見到鬼子上來,則硬生生抵擋了幾分鐘,等到了下面的部隊回返沖上來消滅了這一股鬼子。
有機槍警戒的兩個山頭是由老紅軍出身的副政委袁平、參謀長張方榮親自率隊堅守的地域,而沒有機槍警戒的兩個山頭則是由三大隊大隊長陳武及二大隊副大隊長李鳳山負責的,這么一比,戰術素養立見高下,游擊隊長出身的陳武和土匪出身的李鳳山只知道盲從,下山抓俘虜,一點后手都不留。
馬遷安看的又好氣又好笑,鬼子太狡猾了,竟然倒在山坡上裝死,瞅準機會竟然成功的逃了出去。
不過,對于鬼子逃亡這一件事,馬遷安也知道自己有責任,百密一疏,計劃不夠完善,以800硬吞1000,胃口實在是太大了,戰場情況千變萬化,要學的東西還真是多啊,幸好只逃走了幾十人,要不然在勝券在握的時候被鬼子來個反擊,那可就太難看了。
在福間一夫的幫助下,戰士們很快的就處理完公路上的鬼子傷兵抵抗的問題。
福間在戰士們的保護下,一里哇啦的喊了一通日語,喊出來幾個投降的傷兵,其余龜縮在汽車底下死也不出來的鬼子則被狠狠照顧了一頓手榴彈。